第24章 出發

第24章 出發

一整夜都做着奇怪的夢,只是這次沒有白鴿,也沒遇見郭清祈。

回到了搖籃,他聽見媽媽哼歌的聲音。很想擡頭去看一看她長什麽樣,卻怎麽都動不了,只能看着上方慢慢旋轉的小玩具。那是一只塑料恐龍,晃悠悠的,還會發出清脆的風鈴聲。

催眠樂曲讓他漸漸合上眼,直到一陣激光投射上了視網膜。轉眼他睡在鐵板床上,耳邊是機器運作的聲音,不知道在進行哪項手術。

他一直躺着,場景飛快變化,從家到醫院,最後才是門衛室。

身下墊着的被褥不知何時換成了冰絲席,讓人覺得不舒服,季明靈轉了個身,向後摸了摸,突然有什麽東西頂住了他的腰。

以為床沒鋪好,他試着撫平,那一塊凸出的地方卻更硬了。

“怎麽回事。”剛嘀咕一聲就被堵住了嘴。

一股強大的力量拽着他墜入海底,整個世界只剩下流動着的液體。聽起來好像人作畫的聲音,紙在輕輕呢喃,透露顏料盤上都是藍色的消息。

差點窒息的一刻才醒,他自己好好地睡在床上,只是另一個人不見了。

季明靈粗喘着氣,忙喊:“圍巾!”

“怎麽了?”男孩正好走到門口,聽見動靜趕緊進去,見季明靈一臉慌亂,臉色煞白。

“我以為你丢了……”

看到他,季明靈才安心下來,低頭拍着胸口。

男孩坐到床邊,輕輕撫着季明靈的後背,安慰道:“我不會丢的,別怕。”

季明靈捏着鼻梁,穩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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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巾倒了杯水給他,問:“做噩夢了?”

“沒。”

圍巾把手搭在他略帶涼意的肩上,幫季明靈捂熱後,他的視線還留戀在圓潤光滑的肩頭。季明靈微微動了一下,圍巾便不露聲色地替他把睡衣拉好。

“我怎麽睡在上面?”季明靈問。

“你半夜夢游把我一腳給踹下去了,我只能把床讓給你啦。雖然這本來就是你的位置。”

“抱歉。”

“沒事,幫我紮頭發嘛?”季圍巾轉過身,摘下細細的皮圈,遞給季明靈。

“不是給你做了收納袋怎麽不裝進去,手都勒紅了。”看着男孩的手腕,季明靈皺起眉問。

男孩垂眼看了看,默默拉下袖子,笑着說:“不疼,我就是想随時看到,畢竟是哥哥送我的。”

“別再戴了,血液不循環對身體不好。改天我再做幾個寬松的送你。”

“好的呢,謝謝哥。”圍巾晃着頭,柔軟的發梢蹭在季明靈手心,陽光也正好照耀進來,暖洋洋的。

季明靈放慢速度,給他編了個漂亮的頭發,比往常多花了一點時間。

他換上休閑裝,說:“去吃飯,馬上要出發了。”

“我得先跑個步,哥哥別等我。”早鍛煉風雨無阻,誰都攔不住。季圍巾穿上鞋,和他搖搖手,旋風一樣飛了出去。

他只好自己去食堂,學生們都早早地起了,七嘴八舌地在聊比賽的事,十分興奮。

校長特意請來幾位廚師給孩子們準備營養餐,除了高大上的美食,還有普通卻溫馨的滿分套餐,幾百年流行的那一套了,一根油條配上兩顆溏心蛋,讨個好彩頭。

每個孩子臨走前都依依不舍地留在校長身邊,囑咐着老人家。

“爺爺要照顧好身體!我們很快就回來,贏很多獎勵送給您。”

“好,謝謝孩子們。”

季明靈揪着幾個的衣領,催促道:“行了,校長馬上還要去開會,別煩他了。”

“小季啊,出去千萬小心,照顧好大家,自己也別受傷!”

“知道,您上車吧。”

送走了校長,季明靈鎖好大門,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

心裏有執念而無法進入輪回之境的魂靈,死後常常要避光而居,不然很容易受到二次侵蝕。回聲對學校有特殊的情感,因此久久不願離去,平常就喜歡在校園裏游蕩。季明靈便為她定制了一把傘,保護她不受光勢力影響。

前些日子她神神秘秘地出去了一趟,估計是同什麽人見了面,自那之後,回聲的狀态就不太對。要擱以往,她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來走秀了。可她現在整天閉門不見人,只有刺猬能進去和她說幾句話。

季明靈偷偷跟刺猬打聽,但女孩子們站在同一戰線,不肯告訴他。

“美女,你要不也跟我們去大賽參觀參觀?留在這兒不無聊嗎。”他只能站在門外問話。

“要去就自己去。”

“那你就不打算跟我道個別嗎?上次不因為我沒跟你說一聲,生氣來着,這次怎麽這麽冷淡。”

“我才沒有,你就別煩了,再不回去你兒子又該吃醋了。”

圍巾走到垃圾桶邊,扔掉了醋瓶子,嘴角向下撇着。季明靈也不知道自己為很麽會如此心虛,看了看他,又對着門裏的那人無奈道:“那我走了啊,可別亂跑,要是缺錢了就問我要。”

“快滾吧。”回聲丢了袋必備物資出來,門又掩得嚴嚴實實。

圍巾牽着他的手大步離開:“那個人是你同學?你們挺熟。”

季明靈點點頭:“我們同一屆的。”

“你喜歡她?”小孩語出驚人。

季明靈吓得差點摔倒,睜大雙眼,話都講不利索了:“瞎說什麽呢,我和她就是普通同、同學啊。”

“你又心虛了。”季圍巾眯着眼,語氣有些微妙。

季明靈更大聲否認:“沒有!”

之所以這麽慌張,純屬是因為總有種預感,郭清祈正蹲在未知的方位,盯着這邊的情況。要是說錯什麽話,讓他誤會了,說不準又會到夢裏興師問罪。

本來,有個剛成年的男孩跟自己一起住,別人還一口咬定這是他私生子,就夠令季明靈惶恐的了。現在季圍巾又跟他提起異性相處的話題,只對同性産生過好感的戀愛白癡實在是手足無措。

“那你之前跟我講,你有喜歡的人,還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那個人到底有多好?”季圍巾咬死了這個話題不放。

“沒多好,就是個瘋子。”

“那為什麽還喜歡他?說實話。”

敷衍的招數對季圍巾沒用,要是不告訴他,他能把學校鬧翻天。季明靈拗不過他,只能撓撓頭,很小聲地說:“就……因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不會給我起各種難聽的外號,從來都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很尊重我,也救過我好幾次。可當時我只覺得他煩,等到發現自己其實挺喜歡他的時候,他已經……”

已經不在了。

圍巾踮着腳摸摸他的肩,想掃去那裏的失落。

“怎麽會呢,既然你都說了他很強,那就不會那麽輕易死掉。”

“嗯,我也是這麽希望的。”季明靈話鋒一轉,捏住男孩的酒窩,“天天打聽我的事,臭小子,馬上比賽了,你每個項目都報名,忙得過來?”

“當然啦,我也是很有天分的!”圍巾也不反抗,笑嘻嘻地說。

的确,這孩子不是一般人。他知道怎麽穩住性子,觀察能力也強,展現異能的過程十分自然,完全不刻意,出于本能一般,運用自如。

剛出現【異能】這個概念的時候,世界都亂成一鍋粥,因為人們不能夠合理使用這項能力,時常出現誤傷事件。管理局應運而生,嘉獎優秀的異能者以寶石,召集人才一同重建秩序,初期自律又有天賦的人便站在了金字塔的頂端,受人景仰。

原先象征財富的物件逐漸被替代,新生的價值符號層出不窮。

當一件事成為習慣,人的狀态往往會随之出現兩種走向。若妥善用之,保持清醒,就能漸入佳境。若思想跑偏,麻木地對待自己的異能,或是貪心進步,拔苗助長失了節奏,不僅讓費盡心思斂到的財物黯淡無光,身體也跟着每況愈下。

只要找到竅門,釋放異能不費吹灰之力,真正難的是控制。

與其說異能是一種具體能力,不如說是精神層面的信念感。

他們一中的教學方法看起來沒什麽技術含量,實則摸到了本質,讓學生們安坐在教室裏,定心自學,磨煉心智。

精英大賽在管理局專門修繕的競技館召開,資金贊助方自然還是財大氣粗的第七中學,上次的事故仿佛沒有給他們帶去什麽影響,參賽的學生還是很多。

綠油油的校服紮着堆,一長隊的人毫不掩飾眼裏的不屑,竊竊私語着,打量來自一中的對手,就差沒直接喊一聲“手下敗将又回來了”。

季明靈目不斜視地經過,跟着工作人員去領了賽程安排單,第一天多是單人項目,登記守護獸的基本情況,主要考察學生的異能精通程度。

他跟學生逐一說了具體時間和注意事項,步履不停地在各大通道想起半天沒看到圍巾,剛要找人,就被抓住了手。

和其他大人小孩的組合不同,他們這邊呢,不是監護人怕孩子跑丢。情況正好反了過來,圍巾更擔心季明靈會不稱職地跑路。

“人這麽多,一不小心就會走散的。你要看好我知道嗎。”季圍巾板着臉,嚴肅地說。

旁邊的評委都忍不住笑了。

季明靈抿着嘴:“放心,沒人敢拐你,畢竟帶着助聽器過日子還是挺累的。”

圍巾假裝沒聽出來這是嫌他吵的意思,熟練地轉移話題:“餓了。”

“讓你不吃早飯就運動。”季明靈從保溫袋裏摸出熱騰騰的煎餅果子,塞到他手裏。

“因為要努力長高嘛。”

“會的,別着急。”

圍巾東張西望着:“哥,那個鏡子是什麽啊?”

“測試有沒有非人類混進來的。”

“我還以為是厄裏斯魔鏡,可以看到自己最想念的人之類的。”

這個火山裏蹦出來的小圍巾,總是有各種奇思妙想,再怎麽裝成熟,還是掩蓋不住一顆童心。季明靈被他逗樂了,翹着腿問:“看來你真的對文學作品很感興趣啊,但不是沒上過學嗎,怎麽讀過那麽多書?連國外名著都知道。”

“之前我不是被詛咒了嘛,一直以圍巾的形态生活着,制作我的那個人跟我共享了知識庫,無聊的時候,我就翻閱了很多書籍,從古至今一切發生過的事,只要是有文字記錄的,我都了解。”

“這倒不像是詛咒了。”

“算吧,畢竟只能繞在別人脖子上還是很無聊的,要是遇到什麽危急時刻,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就太糟糕了。”

“你不是很厲害,還有做不到的事?”

季圍巾咬着面餅,很認真地說:“嗯,目前确實有我還到達不了的範圍,所以要再努力一點,這樣我才能保護好你,讓你永遠不受傷害,平平安安的。”

他說得很平淡,就像是在談論天氣而已。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季明靈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聲道:“謝謝啦。”

“應該的。”

“還有十分鐘就是你的項目了,好好表現。”

鄧賞月換了比賽服,領着白熊過來叫人:“圍巾,我們在同個通道,馬上一起去嗎?”

“好,你這身後挂了個什麽?”

男孩看清楚白熊脖子上的題字,沒忍住笑了。

季明靈捂着臉:“……我就随口一提,你還真帶着它啊。”

鄧賞月也是真老實,上次他就想折磨一下嚴飓,才讓人把霸天掌的名字寫下來。結果鄧賞月真的找了塊匾額,煞有其事地學了書法,走到哪兒都讓白熊舉着,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守護獸有一個響亮的名字。

傻乎乎的熊還很開心,時不時擦一擦匾額上的灰塵,确保它幹淨好看。

季明靈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摘下來,太丢人了。”

“不啊,多好看,剛才評委老師還誇霸天掌很有氣勢呢。”

人家怕是憋着笑說的,鄧賞月還信以為真。

季明靈勸不動,推着他們的後背:“趕緊走。”

“老師再見!”鄧賞月響亮地喊着。

季圍巾笑着欣賞季明靈又羞又惱的可愛模樣,揮揮手和他告別。

“哥哥,我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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