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歡迎回來

第40章 歡迎回來

“其實我……”

圍巾剛說了幾個字,心跳就快得失常,好不容易穩住聲音,又被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擾亂。一名學生從樓梯上滑了下來,送來最新通知:“大哥!嚴飓醒了,他說想找你商量點事。”

已經記不得這是多少次被強行打斷施法了,圍巾跺了跺腳,卻終究怪不到別人頭上。都是他自己太懦弱,一直拖延的後果。

季明靈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他轉回身,看向陰影裏郁悶的男孩,盡可能讓聲音溫和,“圍巾,你接着說,想坦白什麽?”

“……還是下次吧。”缺失了坦白的勇氣,心裏又打起退堂鼓,圍巾失落道。

“為什麽離我這麽遠?”圍巾像是故意跟他保持距離,留在陰影裏,而季明靈站在燈光下,聽太不清他的聲音。

他向那邊走了幾步,男孩卻還是離他很遠。

就在月光即将照耀到臉上的前一刻,那人原地消失了。

圍巾重新繞在脖子上,明顯不想讓他看清。

季明靈有種不好的預感,問:“你的臉被劃傷了?”

“不是。”

“別撒謊。”

“就落了一點疤,不礙事的。我又不靠臉吃飯。”

“今晚必須讓我看,這可不是小事,”季明靈系緊了圍巾,不容拒絕地說,“不然的話你就別住門衛室了。”

圍巾只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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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宿舍裏擠了很多人,都站在邊上噓寒問暖,只有鄧賞月坐在床沿。嚴飓吃一口飯,就要回答同學一句,因此直到現在,他的飯盒裏還有小山高的米飯。

“都散了,讓嚴飓歇一會兒。”

等人散開,嚴飓開門見山地說:“哥,我想加入管理局。”

季明靈猜到他會抓住這個機會。

以往,他都是尊重學生的選擇,但這一次,他很難輕松地答應下來。

還是很怕發生不好的事,尤其是嚴飓現在的精神狀态,接二連三受過刺激,很容易走向極端。

這是季明靈不願意看到的。

“我只想去找證據,不會那麽偏激的,你不要擔心。”嚴飓又何嘗不懂季明靈的擔憂。但經過深思熟慮,他還是放不下母親,這種家事,是不好麻煩季哥為他出頭的。

他必須成長起來,獨自面對。

鄧賞月放下書,嚴肅地說:“不管你去哪裏,我都陪着你。”

“你就別跟着瞎鬧了,管理局又不是什麽好地方。”白粥突然從窗外飄了進來。

這次他們一中在大賽取得了優異成績,因而獲得了部分解禁,學生可以自由使用非攻擊性的異能。

“就是,你想逃課啊?老實在學校待着。”圍巾附和。

嚴飓靜靜地看着鄧賞月,想了想,說:“我也不是要走,那邊肯定只是偶爾叫我去跟着實習,不一定願意收我。”

“好吧,我還是不去了,去了也幫不了你什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嚴飓慌張地解釋。

季明靈站了起來,帶着白粥離開,給年輕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榨菜那邊有什麽新聞?”季明靈随口打聽。

白粥瞥了圍巾一眼,搖搖頭。

“你看他做什麽?”

白粥捂着嘴,但聲音還是能清晰傳到某個小醋壇子的耳朵(雖然現在沒長出來)裏:“六中好多老師聽說了您的英勇事跡,打算邀請你去參加研讨會呢。”

“什麽研讨會!我看是鴻門宴!”圍巾憤憤地拉長了身體,如果他是蛇,現在一定在吐信子。

季明靈:“……你着什麽急。”

“你不許去,他們肯定是想占你的便宜!”

“我身上有什麽好讓人惦記的,”季明靈聳聳肩,跟白粥道別,“別管他,他最近青春期。”

圍巾:“我青春期早過了!”

“哦?你不是才18歲嗎,怎麽就‘早’過了?”

圍巾氣鼓鼓的,不理他了。

季明靈聽見靜默空間裏有動靜,趕緊進去查看消息。

總算想起自己忘了什麽,詭隼當時被甄谛下了咒,能力受限,差點沒能帶學生離開。幸好有朋友白隼救下,它才能平安歸來。盡管如此,威風慣了的詭隼哪兒受過這般委屈,再加上季明靈這個粗心大意的人,到現在才來看望。它都沒氣得躲起來,算給他面子了。

一大團黑芝麻糯米糍沒有像往常一樣,萬分歡喜地迎上來,而是鬧着脾氣,趴着一動不動。

“隼子?我來啦。”

詭隼呼哧着氣,羽翼微動,大腦袋還是埋在地上。

季明靈給他順着毛,又給隼足上了恢複效果好的藥劑,繼續哄道:“我知道錯了,以後肯定會第一時間來看你,好不好?”

詭隼這才緩緩擡頭,輕輕地咬了咬他的手。

季明靈和他絮絮叨叨,講了自己在夢裏的經過,詭隼一會兒笑一會兒發怒,仿佛也很認同他對郭清祈這個“傻瓜”的控訴。

詭隼帶他去了郵箱,工作專用分類裏,居然有來自孫歸的信件。

“又想挑釁嗎”季明靈想象不出,七中都犯下這麽多大錯了,他還有什麽資本過來叫嚣。

異能者在進入靜默空間後,會處于半睡眠狀态,對外界發生的事幾乎一無所知。

圍巾就這麽默默守着季明靈,繼續在心裏排練坦白要說的字句。

半晌,季明靈才睜開眼。

圍巾發現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周邊的氣氛也變了,剛才的輕松愉快一掃而空。季明靈的神情,居然是那種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的人才會擁有的絕望和痛楚。

“怎麽了?”他剛要碰到季明靈的臉,就被躲開了。

季明靈沒有應答,轉身就往樓上跑去,甚至都沒有管掉在地上的圍巾。

圍巾趕緊趁機化回人形,熄滅了上層樓的光,才跟上去,喊道:“不是要回門衛室嗎?”

在拐角處,季明靈突然停了下來,圍巾差點撞到他。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季明靈回身,摁住了他的肩。

“認識這麽久了,我還沒帶你好好參觀過學校吧?”

他的聲音陰冷得可怕,圍巾卻完全沒有退縮,只是有一點抗拒。“能不去嗎……”倒不是怕黑,他就擔心自己露餡。

“不能。”季明靈拉起他的手,往自習室去。

他用力推開門,直奔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摸着黑,他也能很快找到那行刻印。

桌角筆跡認真,寫着“季明靈郭清祈”這六個字。

以為把名字放在一起,就能永遠不分開。“太傻了。”季明靈嘲笑着,眼淚卻在打轉。

“季明靈。”

“你不是很感興趣嗎?關于我喜歡過的那個人。”

季明靈折返回來,緊緊揪住了圍巾的衣領。

“我才是真的蠢,到現在才想起來……為什麽你要一直試探我,為什麽你從來不肯去天臺,吃東西一定要避開四這個數量。”

圍巾聽得渾身冰涼,卻還在強行用傻笑來掩飾:“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呀?”

季明靈輕輕地推開了他,向天花板砸了一束火花。

“需要我叫它們過來嗎?”

他并不是在征詢圍巾的意見。

無數暗影從空洞漏下,遲疑着向圍巾移動。

這些暗勢力雖然沒什麽殺傷力,但是生性寒涼。只要是初次闖入的學生,都被吓到過。

圍巾卻只是冷靜地隐匿在暗處,一點都沒有要躲的意思。

暗勢力緩緩爬行,繞着頭一回見面的男孩,嗅了嗅。突然,它們像是感覺到了格外危險的氣息一般,格外忌諱地退開,尖叫着奔回老巢,還自覺地把頭頂的破洞給補上了。

“如果我沒記錯,它們只害怕我和另一個人。”

而那另一位,應該早就躺在地底安睡。

圍巾不置可否,開了燈。

“哥哥,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懷疑我,但是我可以讓你看我這張臉,并不是其他人。”

季明靈看向他那張毫無損傷的臉,捂着肚子,笑了起來。“是啊,我也希望你不是他。”

說完,人就消失了。

圍巾能猜到他瞬移到了哪裏,卻沒有勇氣同行。

季明靈這是要逼他承認。

可是,他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到底要準備到什麽時候才算好?再不去就來不及了!”詭隼不知何時跳了出來,狠狠啄了他一口。

“嘶,你能不能對我客氣點?”

“不能!趕緊給爺爬上去!”

在自家守護獸恨鐵不成鋼的注視下,圍巾慢吞吞地登上樓梯,以龜速移動。

詭隼看不下去,直接叼着他,粗暴地扔到了天臺。

季明靈坐在椅子上,背對着他,正在看月亮。

中旬的圓滿形狀,卻不能填補心裏的遺憾。

他從來沒來過現實世界的天臺,今天是頭一回。季明靈的身影看起來是那麽單薄,銀色月光灑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落了一層銀河星系的碎粒。不知道有多少個難寐的夜晚,季明靈就這樣靜坐着,等待一顆不願降落的流星。

得是多麽殘忍的人,才能這樣眼睜睜看着他苦等。

圍巾紅着眼叫他:“哥哥。”

“都到這一步了,你還要喊我哥哥嗎?”

圍巾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擡着頭,忍住眼淚,繼續強顏歡笑:“不然呢,我叫你小季,你樂意嗎?”

“不如叫我學弟。”

“哥哥說笑了,我們又不是校友。”

季明靈突然起身,大步走了過來。他将圍巾擠到角落,伸手重重拍在了牆上。

“郭清祈,我知道是你。”

“啊,你叫我什麽?”

“每一天,你都在跟我說謊,僞裝成初來乍到的模樣,用這副假面孔和我相處。你還好意思在夢裏承諾說,永遠都不會騙我?”

男孩膝蓋一軟,差點跪下求饒。“我……不是。”他緊張得睫毛亂顫,急喘着氣,再也找不出借口,最終,閉上了眼,手向後摳着牆灰。

等待着屬于自己的裁決。他想,季明靈肯定恨死他了。

卻沒有迎來任何的怒斥和打罵。

只有一個很輕的身體,落在他面前。

季明靈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疲憊地倒在了他的身上。因為身高問題,季明靈還把腰彎得很低很低,讓他不禁聯想到了鳳凰墜落。

“可是,我不會騙你。既然在夢裏答應過你,只要你回來,我不會推開你。”

靜默空間被溫柔地開啓,終結了嚴寒的天氣,枯萎的花重新開放,愛人依偎着他,環抱住了他的後背。長期寂寞的霜雪,已然融化在火熱的羽翼之下。

“能和我共享這片區域的,除了你,還能有誰。”季明靈好聽的聲音落在耳邊。

男孩總算認輸,還以更加拼命用力的擁抱。謊言被拆穿了,不安的同時,又如釋重負。

“對不起,是我。”

總算等到了這句話,季明靈用力地抹着淚,哭出了聲。

“郭清祈,不要再走了。”

“你就不怪我嗎?我這樣對你,害你過得這麽辛苦,還騙了你這麽久……我真的該死。”男孩不再故意用年輕的聲線說話,變回了真實的自己。

足夠高大,可以接住他心愛的人。

水藍色的眼睛盛滿了淚水。郭清祈和他一樣,泣不成聲。

“季明靈,你打我吧,不要輕易原諒我。”

季明靈不肯,搖着頭,用力地吻住了他。

“其他的事,以後再提。現在我只想對你說,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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