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速之客

第46章 不速之客

就這樣安穩度過了兩個月，畢業季如約而至。

要說一點都不會不舍，是完全不可能的。季明靈不喜歡沉浸在這樣的情緒裏，為了不給脆弱留太多機會，他安排了很多計劃，還拒絕任何人幫忙。他投身于畢業禮物和晚會籌備，教課的重擔自然落到家屬身上，雖然這項工作累且令人頭疼，但只要能幫季老師分憂，郭清祈就覺得很滿足。

然而，這份幸福感只能勉強與熊孩子帶來的煩惱打個平局。

一整天他見不到季明靈幾面，就算吃飯時好不容易遇到，對方也是飛速将食物塞進嘴，含含糊糊地跟他說要先走。

留下郭清祈委屈巴巴地在座位上搖尾巴，低落的情緒都寫在臉上。

“你也不能太黏着我們季哥了。”

“就是，這麽大的人了，吃飯還要陪啊。”

沒眼力見的學生放下餐盤，一屁股坐在大型犬的尾巴上，無情地往他傷口上撒鹽。

往常兇巴巴的實習老師都提不起勁罵人了，不管身邊的小屁孩怎麽挑釁，他都聽不進去，失魂落魄地拿着他所以為的餐具夾飯菜。

“好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回聲姐姐發消息說她快回來了，有她幫忙，季哥就不會那麽忙了。”刺猬實在看不下去，從他手裏抽出無辜的蔥段，換上筷子。

然而郭清祈臉上還是沒有任何喜悅的神色。“那這裏豈不是又要多一個人跟我搶關注……”他喃喃道。

這家夥沒救了。刺猬無語地瞥了他一眼。

到了晚上，季明靈總算可以不那麽忙，主動抱着郭清祈的腦袋，讓人躺在自己胸前，貼着他的耳朵柔聲說：“抱歉，白天太忙了，要去采購禮物，沒顧得上跟你多說幾句話。”

“沒事的。”郭清祈說。享受着難得的二人時間，那些小情緒終于消散。

依偎着心愛的人，感覺比沙發還要舒适，比火爐還要溫暖，一切都是最好的狀态。就像是卧在雲端，肩膀上有晴空愉悅的陽光在跳舞。季明靈把手放在郭清祈心口的位置，感受他有力堅定的心跳，自己則慵懶得像愛睡覺的老貓，沒來得及聊上幾句，眼皮就打起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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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讓你跟着我，太辛苦了。”他強撐着不讓自己睡着，卻還是被郭清祈察覺到了困意。

郭清祈換了個姿勢，将人攬入自己懷裏，握住他的手，輕吻他的指尖。“不辛苦，哪怕只能為你分擔一點點，也是好的。”

“等事情忙完，我就把校門關一段時間，咱們出去度蜜月。”季明靈仰頭微笑着說，眼睛裏全是對以後的美好向往。

他實在是太過疲憊，沒仔細看郭清祈的反應，就歪頭睡着了。

郭清祈默默把人挪回到枕頭上，動作和以前一樣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人。

只是他的神情并不似以往柔和，像是有很重的心事，愁雲彌漫在眉眼之間。

第二天，回聲按時到家，刺猬是最先迎上去的學生。

“長高不少。”為了擁抱女孩，回聲顧不上手上的行李，大包小包掉了一地。

“姐姐，我好想你。”和以前不同，刺猬以一種主動的姿勢摟住了回聲，而不是被更成熟的那一方護在懷裏。

回聲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也很想你，所以提前回來了。”其實沒走多長時間，感覺卻像是過了好幾年，學校看起來都不太一樣。

收回視線，她看着面前出落得标志又大方的女孩，忍不住心底感嘆。成長速度也太驚人了，明明上一刻還是個好逞強的小不點，頭發和性格都像刺猬的尖刺，現在倒是收斂許多，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出成熟可靠的氣息。

回聲都快看愣住了，眼睛眨都不眨。刺猬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轉過頭，彎下腰輕松拎起包裹背在身後。

“走吧，姐姐。”刺猬說。

“噢！好的，包不重吧？”回聲趕緊跟上，試圖拿幾件東西過來，減輕刺猬身後的重量。這孩子好不容易才長高，可別被重物壓回去了。

刺猬背後長眼睛似的，居然加起速來不讓她追上。

“跑那麽快幹什麽？”吹來一陣風，回聲無奈地捂着帽檐，實在是追不上這只健步如飛的小刺猬。

刺猬回頭，笑得格外可愛：“那我等等你。”為表誠意，她還往後退了好幾步。

“看來季明靈給你們的體能訓練挺有效果，以前明明跑不過我的。”回聲氣喘籲籲地趕上，提醒道，“包裏有帶給你們的禮物，到時候別忘了拿走。”

你才是最好的禮物。刺猬看着她，抿起嘴，努力壓下傾訴的欲望，将這句話藏在心底。

“姐回來了——”

來到季明靈工作的地方，她敲了敲門，沒聽到動靜，還以為季明靈故意躲在裏面要吓唬她。見識過那些拙劣的小伎倆，她完全不害怕，直接推門進去。

結果找了一圈都沒見着人，回聲納悶道：“人呢？”

刺猬跟在後面解釋：“姐，忘記告訴你了，清晨郭清祈說有點事兒要出去，季哥就跟着一起走了。”

回聲皺着眉說：“他倆什麽意思，不等我回來就走？太不夠意思了。”越想越生氣，她叉起腰，瞪着牆上挂着的羽絨服。

“肯定是有什麽急事，估計處理完就能很快回來了。季哥還特意叮囑我們要好好地給你布置歡迎會，走吧！”刺猬跟哄小孩兒似的，拉着回聲的手晃來晃去。

“等人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他們。”回聲哼了一聲，挽着刺猬的胳膊走了。

來到食堂，在衆人的迎接下，回聲笑眯眯地換上大家給她買的新帽子，抱着守護獸坐到大圓桌前，開始跟學生們分享經歷。

“這次出游我倒是沒看到多少奇觀，它的收獲反而是最多的。”

小獵犬也得到了一條新的獎章項鏈，開心地搖着尾巴，亮晶晶的黑眼睛來回注視桌上的每一張面孔。

“正好遇到一位訓練師同行，他的守護獸也是小狗，還長了三個腦袋，每個腦袋都是不同的犬種。剛開始怪吓人的，我家硬幣都不敢看它們，後來玩熟了之後就成天黏着人家哥仨，在各處景點撒歡，可鬧騰了。有時候又很安靜，四個腦袋湊到一塊，不曉得在交流什麽。回家後，我突然發現硬幣跟以前不太一樣，總是背對着我，沖鏡子不曉得在研究什麽。我走過去一看，差點沒被它吓死。”

“怎麽了？”同學們異口同聲道。

回聲喝了口茶潤嗓子，眉飛色舞地說：“硬幣的身體沒有變化，但是頭部和以前不一樣了，剛開始我還以為抱錯了，或許這是別人家的狗。可一叫它名字，它還是會跟以前一樣轉着圈回應我。等我冷靜下來，仔細一瞅，發現這個狗頭和三頭犬裏的老大一模一樣！”

衆人頓時吸了一口氣。

“我以為自己看錯了，一揉眼睛再看，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硬幣一下子又換成了另外一張狗的臉！”回聲一拍手，吓得她對面認真聽故事的人差點摔下去，還好身邊的人眼疾手快，拽住了同伴的胳膊，把人拉回到座位上坐穩了。

“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可惜硬幣不會說話，只會擱那兒變臉，我一夜都沒睡好，去敲隔壁的門，始終沒人應。第二天一早我就出門去找人，好不容易在河邊發現了那位訓練師，人家居然告訴我，這是守護獸之間正常的模仿行為！他還說，自從他家的狗跟硬幣成朋友之後，就變得特別貪財，到處搜羅金銀銅寶，家裏都快擺不下了。一聽這個我就不服了，我家硬幣怎麽就是小財迷了？都說守護獸随主人，硬幣就應該是那種拾金不昧的小獵犬，只會把稀缺資源當作首要目标，才不會受那種俗氣東西的影響。”她還話音未落，硬幣就吸了吸鼻子，跳下餐桌，叼起一枚髒兮兮的黃銅色金幣回到桌上，開心地搖起了尾巴。

回聲：“……這肯定不是我們寶寶的本性，是那三個狗頭傳染過來的小毛病。”

“姐，話說回來，硬幣真的會變臉嗎？”

“當然，它掌握得可熟練了。”回聲輕輕敲了敲桌面，試圖引起硬幣的注意力，“來，展示一下。”然而小狗正沉迷于欣賞錢幣的成色，對于主人的聲音充耳不聞。

“硬幣，看着我。”

無論回聲怎麽哄，硬幣始終我行我素，叼着那枚錢幣，愛不釋口。

“……算了，咱們先吃飯吧。”對于守護獸的不配合，回聲無奈地搖搖頭，用紙包起黏糊糊的錢幣，将小獵犬抱進狗窩，讓它自己慢慢玩。

本來想等人到齊再開飯的，可捕夢網的蛛絲送來了不好的消息。季明靈的聲音傳來了過來，說是山下起了大霧，所以他和郭清祈選擇暫時留在驿站，等路況清晰了再回校。

“好吧！那你們注意安全，這麽多美味佳肴就由我們包圓了。”回聲正在處理香噴噴的烤雞，略帶敷衍地囑咐一句，就沉浸在美食之中了。

嚴飓最近在新聞局實習，蛛絲可連接的頻道又多了一個，讓大家在用餐的時候多了項消遣。即使在山上，也不存在信號不好的問題。邊聽最新情報邊聊天，怎麽都不會覺得孤單，最重要的是能夠和喜歡的人在一塊，無論在哪兒，對于學生們來說都是無比幸福的生活。

“經過最新一輪審判，儲文仁作為【夢魇案】的主要負責人，辦事不當、玩忽職守，導致數名英才受傷。依據《管理局職員基本管理法》，我司将嚴厲追究其責任，現決定撤除儲文仁所負責項目的一切權力，并将其關押十五天，即日起生效。”

回聲吃飯的動作頓了頓。

一直在旁邊玩的獵犬猛地擡頭，龇起牙，臉上原本較為平和的棕黃色線條開始跳躍。瞬間，它就變成羅威納犬的模樣，看起來極度兇惡。

回聲聽到它喉嚨裏傳出不友好的聲音，剛要制止，門外就傳來用力的拍打聲。

“季哥回來了？”有學生坐不住了。

肯定不是季明靈，他有鑰匙，根本不會這樣。

“都坐好了，別亂動。”她壓着聲說。

食堂外本是漆黑寂靜的夜，此刻唯有不停歇的噪聲在打破安寧，回聲讓同學們不要驚慌，抱着獵犬穩步走出去。

“哪位？”她提着燈籠問。

大門總算不再搖晃，詭異的是始終無人應答，卻依然能聽到輕微的低語和手指剮蹭磚頭的聲音。回聲聽不清楚，剛想把耳朵貼過去，就被獵犬叼住了袖子。

很明顯，獵犬察覺到了危險。

她後退一步，大門又被猛地撞了一下。

回聲被這一驚一乍的行為徹底惹惱了，獵犬也沖外面發出警告的叫聲。

磚牆外再度陷入死寂。

回聲拍拍胸口，提醒自己不必過度擔心。大門可是由季明靈親手設計，加過好幾重防禦的，就算來一群鄧賞月的守護獸也撞不開。

外面無非是游蕩的暗影怪物，閑來無事找個茬而已。

等了一分多鐘，确認沒有動靜，回聲順着獵犬的毛，回到食堂。“沒事啦，惡作劇罷了。”她還沒來得及展開笑容，就發現學生們一臉驚恐地縮在角落，盯着她懷裏的小獵犬。

刺猬剛去後廚取了一套新的刀叉，發現了不對勁，立刻丢下手裏的東西， 跑到回聲身邊。

“它怎麽了？”她捂着嘴，也受到了驚吓。

回聲疑惑地低頭，發現剛才還好好的小狗雙眼無神，臉上全是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