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歸程
第54章 歸程
腿上像是灌了鉛，很難擡動。心底的焦急催促着，季明靈費力地撐起身子，抱着不切實際的期望，看向躺在石桌上方的人。
他的愛人面色蒼白，雙眼緊閉，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清祈！”
他不停呼喚着郭清祈的名字，卻沒能如願聽到回應。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他泣不成聲，攥着郭清祈冰涼的手，心如刀絞。他只是暫時沒有看好郭清祈，只是分開了很短的時間，對方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想趕緊帶郭清祈離開，不管去哪裏，至少讓他不要躺在這麽冷的地方，可手怎麽都使不上勁。這片區域像是在進行某種邪惡的儀式，異能完全失效，只剩一點力氣在支撐着他跪在石桌前看着郭清祈。
黑暗的室內忽然被外面的白光點亮，天邊劈下來一道雷，可怖地轟鳴起來。
“你還是找過來了。”灰瞳悄無聲息地走來，對于季明靈的出現，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季明靈紅着眼問：“你對他做了什麽？”
“你沒必要對我抱有敵意，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誰都無法改變最終的命運。我的兒子注定了要做犧牲者，沒有龍的力量，管理局将不複存在，整個世界都會動亂不止。”
“這個計劃，十年前就應該順利完成的。如果不是你闖進去，郭清祈也不至于遭那麽大罪。都是你害了他。”
她冷漠地俯視着這個和十年前一樣毫無長進的人，如同在注視一只蝼蟻。
她絲毫不心虛地将指控一股腦傾倒在季明靈的頭上，企圖擊潰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季明靈搖了搖頭，并不看她，依然一心留意着郭清祈的情況。
“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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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聽過無數遍審判詞，他也真的以為是自己害死了喜歡的人，直到郭清祈回到他身邊，一點點抹去他記憶中錯誤的部分，親手擦去他手中的鮮血，堅定地告訴他：“你沒有做錯什麽。”當年在學校，他目睹了郭清祈嘗試自我毀滅的過程，趕緊推門進去試圖阻止，只可惜晚了一步，沒能挽回。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郭清祈過去的經歷，更不敢相信這麽優秀的人竟是被家族當做獻祭品來培養，直到重逢後一次次的坦誠相見，從複蘇的靜默空間裏得知了郭清祈恐懼的來源。
郭清祈從小被灌輸生即是為了死的概念，每逢周四都會帶他去管理局的地牢轉化暗勢力的怨念，利用他的異能作為灌溉管理局的源泉。
郭清祈是不願意讓季明靈知道這些的，很多有意被他掩蓋的細節，都是季明靈通過【臨摹】獲取的。
他想着好不容易重新遇見了，就不再沒事找事，跟郭清祈提這些不好的回憶。他都打算好等孩子們畢業就帶着郭清祈去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心度過餘生，可偏偏上天要跟他對着幹，再次将郭清祈從他的身邊奪走。
“我不會再眼睜睜看着你獻祭他的。”
“你們不配擁有他的力量。”
灰瞳嗤笑一聲：“就憑你？在我們的領域，你還能掀起什麽風浪？與其在這裏放狠話，做無謂的掙紮，還不如乖乖把我兒子的異能還回來。”
季明靈輕輕地摸了摸郭清祈的臉，盡力讓掌心的溫度在上面多停留一會兒。
再等等，就不會這麽冷了。
灰瞳漠然地看着他，耐心漸漸流失。
“告別儀式該結束了，我沒時間陪你在這演。”她打了個響指，示意手下行動。
穿着黑袍的人拖着長長的影子立即飄了過去，剛要強行奪取季明靈的異能，就被熾熱的火焰灼傷了手。
“什麽？！怎麽可能……”灰瞳一愣，臉上難得露出驚訝的神情，這瞬間的真實反應讓她看起來不再像個沒有感情的人偶。
火光瞬間就蓋過了外面的電光，季明靈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一片刺目的焰中，火苗如猛獸攻擊着黑袍，将灰瞳逼得連連後退。
他的攻擊範圍還在不斷擴大，只是不管如何擴散，都不會傷到郭清祈分毫。
這一次，他的靈魂焰火會燃燒到極致。
這不是他的異能，而是本能。
無限時間回溯的能力依賴于郭清祈贈予他的異能，如今借用不了這項犯規的能力，沒有了後路，但他并不後悔。
他只想用這最後一次的機會拯救郭清祈。
他想告訴這個傻瓜，你生來是值得被愛，值得去見證世界美好的，千萬別心甘情願地去做個犧牲品。
去迎接你的前途似錦吧，別回頭。
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惜不能親口告訴你了。
燃燒殆盡之前，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郭清祈的胸口，感覺到那裏的心跳正逐漸複蘇。
他安心地閉上了眼。
下個新世界再見了。
黑暗與寂靜卻沒有如期而至，耳邊傳來的，還是灰瞳那令人厭惡的聲音。
“果然，上當了啊。”
季明靈猛地睜開眼，警惕地望向身後的人。
灰瞳抱着雙臂，從容地撣去身上的煙塵，踢開倒在地上的黑袍，走到季明靈旁邊。
“謝謝你，為我們補全了完美獻祭一直以來都缺少的關鍵部分。”
她漫不經心地說着，向下方顫抖的人投去得意的一瞥，“我故意放出信號，就是為了讓你找過來提供靈焰，畢竟龍靈只有在最純粹的焰火照耀下才能發揮最大價值。”
“十年過去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愚蠢。”灰瞳冷笑着，擡手掐住季明靈的脖子。“不過這樣也好，省我很多事。這下又多了一個犧牲品，我又能高枕無憂幾十年了。”
“咳咳……你就這麽确信，獻祭能成功？如果郭清祈根本就不是龍靈的繼承……”季明靈虛弱地說着，眼神逐漸渙散起來。
灰瞳加重了手上的力氣，不悅地打斷他的話：“不可能，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依照命運的指示做出了規劃，在你出現之前，他的人生從沒有偏離過正确的軌道。”
季明靈只是嘲諷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随便你信不信，都是時候跟這個世界永別了，廢物。”灰瞳毫不留情地下手，直到聽到他喉嚨處傳來清脆的斷裂聲，才跟扔垃圾一樣甩開了季明靈。
密室的角落還有些火花在噼裏啪啦的響，雖然聲音不大，但還是令人心煩意亂。這讓灰瞳很難集中注意力觀察儀式的進程，她啧了一聲，轉身去念咒熄滅所有殘存的火星。
她剛念到一半，就被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掀翻在地。
感受到強烈的異能波動，她欣喜若狂，以為儀式順利完成，正欲回頭，卻被冰冷刺骨的力量裹挾住，動彈不得。
“……”她張了張嘴，喉嚨裏咕嚕嚕地說不出語句，異樣的感覺從心底翻騰起來。
不，不對。
不應該是這樣的。
按照原定計劃，季明靈貢獻出生命中最後的回溯之火，郭清祈體內的龍靈被再度點燃，過高的溫度必定超出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獻祭品會瞬間被極端的沖擊力摧毀成灰燼，分解出的原始異能将為她注入源源不斷的能量。
期望之中的永生卻沒有降臨。
反倒感覺到異能正從她身體裏四散奔逃，直到枯竭，她卻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光滑的皮膚一點點松弛脫落，骨骼漸漸變得清晰可見。
“不！這不可能——”她凄厲地尖叫着，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變成了一具白骨。
室內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清除掉了障礙，郭清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抱起昏迷不醒的季明靈，與他額頭相抵。
“我們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正文暫時告一段落了，不知不覺都三年了……實在是慚愧！還有一些比較反轉的部分，争取番外也快點寫出來！鞠躬，感謝讀者朋友一直以來的陪伴和鼓勵，沒有你們我真的填不完這個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