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弘歷

001 弘歷

弘歷從自己的夢中驚醒。

這已經是這個月來的第四次了，他最近的睡眠很不好。

“我的爺，您怎麽這個時候就起來了。”

坐在寝殿外面地上假寐的小太監聽到裏頭的動靜，頓時醒了過來，輕聲問道。

“毛團，什麽時辰了？”

小太監毛團借着燭光掃了眼窗邊的西洋鐘，回道：“剛過寅時一刻，您再睡一會兒吧。”

寅時一刻了？

弘歷撐着身子從床上起來，這時候已經是八月底，秋日的夜晚不算是漫長，但是這時候天總是還沒亮的。

按照道理來說，弘歷會在卯時正起身梳洗，然後在園子裏面習武，之後再去跟着教習師傅讀書。

好歹是個阿哥，縱然皇帝不喜歡，可終究沒有人敢過于苛待他。

加上随着他日漸年長，也還真的攏了一批人在自己身邊。

雖然都是些看不到出路的太監，可終究是他能夠信得過的人了。

“不睡了，今天怎麽是你當值？”

弘歷從床榻上下來，在毛團的伺候下穿上衣服，忽然想起來今天應該不是毛團當值，所以随口問了一句。

“爺忘了，今天是胧月公主的生辰，您該是要進宮去的，吳公公老早就去準備着車駕了。”

被毛團這麽一提，弘歷才後知後覺地想了起來，今天是要進宮的。

他對那座紫禁城很陌生，除了每年到了年關能夠回去一趟之外，他幾乎是不被允許在宮裏頭住的。

皇阿瑪，皇額娘，各色妃子，一個一個的，都當他是個透明的存在。

不過，這樣也好。

常聽人說，宮裏面的孩子難将養，這麽多年以來，那麽多孩子一個一個的沒了，弘歷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

他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到十五歲，無非就是因為不受重視的緣故。

出身不好的阿哥，連被人下黑手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他的确是好久都沒有進宮了。

去年聽說，那個女人已經被廢出宮，只留下一個女兒在宮裏面。

如今，是敬妃娘娘在養着。

……

說實話，弘歷對于那個女人的确沒有太多感情。

當年的相遇，更多是利用而已，那個被他叫做莞娘娘的女人，雖然同情他，卻終究沒幫上什麽忙。

只是，她的确是一個對自己很好的人。

弘歷轉了個身，心中思緒萬千。

從前他還小，腦子裏都是怎麽利用那個貴人的恩寵讓自己回到宮裏去，現在他卻不這麽想了。

時移世易，當年那個一門心思都是得到皇阿瑪喜歡的孩子，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在圓明園這些年，他看夠了這世間的人情冷暖世态炎涼，對于皇阿瑪的恩寵，早就已經不那麽在意了。

那個人是皇上。

不只是一個父親那麽簡單。

期望着坐在龍椅上的人施舍父愛适合愚蠢的，在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弘歷就不再糾結于回宮的事情了。

不回去，也不是一件壞事情。

但是今天還是應該入宮去的。

畢竟是難得入宮的時機，如果他不去，對于他和他身邊這群人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圓明園的太監，一貫擅長拜高踩低，縱然因為他阿哥的身份不敢明面上做什麽，可是背地裏面克扣他的東西，也不是做不出來。

前些年，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如今他年紀漸長，逢年過節的時候，好歹還能夠和皇上說幾句話，宮裏面有幾位娘娘也會賞一些東西來，尤其是皇後娘娘，大約是在乎賢良淑德的名聲，對他的照顧倒也不算差。

總比前些年好多了。

既然要進宮，那自然是要早點準備，從圓明園到宮裏面，車駕還要走上好一會兒。

吳書來準備好了之後，便匆匆忙忙趕了回來，在路上吃了兩塊點心墊了墊肚子，等回到弘歷的寝殿的時候，弘歷已經穿戴整齊了。

“爺，時候差不多了，該走了。”

“知道了，你們兩個，跟我一同進宮吧。”

“是。”

毛團和吳書來俯身稱是，主仆三人借着燈籠微弱的光，朝着黑夜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