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人何鬼?

周徹最後勸他,把這份情埋在心底。

“芷蘭高風亮節,你若是同他說了,他定會覺得你讓他進門是另有所圖,到時候不願待了也說不定。”

這樣說,有兩個原因。第一個,自私的為自己留機會,第二個是如果是他,他真的會這麽做。

他比他的愛,只是多了兩分克制,對同一個人的牽挂也就少了兩分。

所以他愛的,從來就沒有他真。

那年冬天韓芷蘭歸家幫母親處理完身後之事,又回到了韓家。

韓宣之滿目愁容:“如若派府上的醫者去看你母親,這劫就該度下來了。”

韓芷蘭感念頗深:“不必自責,母親能夠多活這幾年,本就是賺來的,只不過生老病死,哪能幸免?”

這般的無微不至,總能激起一些人的紅眼。

這其中最甚的,就是韓宣之的兩個侍妾。

女人的醋要吃,男人的醋也要吃。她二人一日日看得終于沒了理智,在那年冬天送了一杯鸩茶給他。

可是沒想到的是韓宣之會過來,而且他知道那茶有毒。

他熱烈的愛在心中燃燒了多日,終究成了一地的荒蕪,絕望。

他幫他飲了那杯酒,是因為一日一日的愁啊,愁到最後終于心痛到無法呼吸。于是撒了手,把一切痛苦都留給了他。

所以他,仍是自私的。

七竅流血,韓宣之閉眼之前,一刻鐘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他開始回憶。

“為何你為我取名芷蘭?”他問他。

韓宣之頓了頓:“岸有白芷,澗有幽蘭,我是說公子人如玉,正配得上這樣的好名字。”

說的時候眼睛裏是纏綿的淚光。

心悅一個人,心悅到只敢珍惜。

“公子謬贊了。”韓芷蘭淺淺一笑。

于是韓宣之也笑,笑的心裏極苦。

阮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思公子兮未敢言。

他的眼睛漸漸看不清東西,周圍的人也看不清了,只有一張驚恐的臉。他伸了手,想撫摸他的臉,卻還是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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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願之回來了,第一件事把韓芷蘭浸豬籠。

禍世妖人,他說韓芷蘭你不如改名叫韓賢,與那董賢一輩,活在這個世上都是禍害。

哥哥死了,有一個這麽好的爵位,這個鍋,當然誰背都一樣。而且那兩個美妾,留着自己享用多好。

韓芷蘭被打的渾身傷痕,凡肉眼可看之處,皆是密密麻麻的青紫。

他被人扔在大街上,爛菜臭蛋圍了他一圈又一圈。他哭着:“周公子,你信我,你幫幫我,家主之死真的與我無關。”

那個男人枉愛他一場,做什麽都有兩分克制,最後連一句信他都不肯給,只是看着他被人踐踏,扔進了豬籠裏,沿着銅溪江一直往下。

時河面有薄冰,韓芷蘭雙腿已經與豬籠凍在了一起。沒流多久,又是一記冷潮,韓芷蘭的身上的傷口也沒有再好,一日一日的發爛發臭,最後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從軀體中抽離。

那個豬籠被凍在了漩渦處,不會動。韓芷蘭站在裏面,身體漸漸冷了。

此時韓家新主即位,銅溪張燈結彩,韓門送禮的彩車排了一條街。韓诰站在門口,他是韓願之的門客,驕傲洋溢在臉上。

但是和尚看着羅盤,卻只能聽到韓芷蘭的哭喊。哭着哭着,最後眼淚都幹了,只能就出幾滴膿血。

救救我,信我。

任他芷蘭有何樣的風采,有人力摧之,也照樣美不了百天。

韓芷蘭是看着自己被凍成人棍的。三分害怕,七分不甘。

真是,又冷又餓。

和尚看得淚水洶湧而出,他已經看不下去了,狠狠地扔了那個羅盤,心痛的伏在地上痛哭。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世人都厭鬼,恨鬼,怕鬼,連說法都是“不幹不淨的東西”,卻未曾想過,若無人,何來的鬼?

天地無常鬼有綱,後來就是怨念太深的他滅了韓氏滿門。

和尚覺得自己爬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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