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穿越
南江醫院,VIP病房。
蘇唯坐在病床。上,耷着雙眼,懶洋洋地盯着床上的手。
這雙手手指骨肉均勻,纖長潤白,宛若無瑕美玉鑄成,細膩剔透。
極美,極吸引人。
他就這麽呆呆地看着,好似被這雙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的身側站着一名正裝革履的律師,正不含感情地宣讀自己雇主蘇向前蘇董的決定。“……介于這場抱錯事故主謀徐婉女士已死,蘇先生不打算起訴徐婉女士,不過作為徐婉女士之子,蘇小先生您日後與蘇家再無任何幹系。為了日後不産生糾紛,請您簽下這份自願放棄蘇家財産繼承協議書,以及關系斷絕書。”
蘇母名下的財産全都留給她的親子,蘇唯作為蘇家獨子養了十八年,若不簽下這兩份協議,等蘇唯滿十八歲,蘇母遺産将全由蘇唯繼承。
這種情況,自然不是律師的當事人蘇向前先生樂意看到的。
律師說完,見蘇唯垂着頭默默傷心,眼底閃過一絲不忍。
不過不忍歸不忍,當事人的委托要完成。
“我的手好看嗎?”蘇唯忽然擡起擱在被子上如白瓷般的手,湊到律師眼前問道。
律師一怔,下意識地回答,“好看。”
這确實是只很好看的手,細膩雪白,指尖纖長,仿若發着光。
“我也覺得很好看。”蘇唯視線黏在這雙手上,怔怔地開口。
律師很快回過神,他推推眼鏡,繼續道,“蘇小先生,我知道您一時難以接受。這事誰也不願發生,可是現在這事發生了,您只能向前看。蘇家養了您十八年,對您仁至義盡,蘇家沒什麽對不起您的,您別讓我當事人難做。”
蘇唯視線總算從手指上移開,他接過文件和水性筆,懶洋洋地寫下自己名字。寫完後雙手遞還給律師,之後再次低頭,依舊盯着擱在被單上的手,百瞧不膩。
律師檢查簽名,确定沒有遺漏後,取過皮夾包,将兩份文件仔細收好,之後他又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蘇唯,開口道,“蘇小先生,這是蘇先生給您辦理的戶口本和新身份證。裏邊還有一張房産證,是一棟樓,三層,位于南江大學附近,一層店鋪,二樓和三樓四室兩廳套房,您可以自己住一層,将另一層和一樓店鋪租出去,日後靠這些租金度日。”
律師頓了頓,盯着蘇唯意味深長,“蘇小先生,蘇家對您可謂宅心仁厚,您要懂得惜福。”
蘇唯懶洋洋地瞥了律師一樣,懶洋洋地昂了一聲,接過律師手中的文件袋放到被單上。
律師這時才看清蘇唯的眼底的情緒,不是傷心,而是一種不在意的漠然。律師神情微愣,朝蘇唯點點頭,告辭離開。
雇主委托已經完成,多餘的事無需探究。
細微的關門聲起,蘇唯擡頭,又收回視線,他舉起手,擱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看。
指根纖長柔軟,指甲圓潤透着粉,指腹細膩無繭,養尊處優,透露着精貴的優雅。
這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沒這麽年輕,也沒這麽骨肉均勻,他的手瘦得皮包骨頭,青筋虬結,醜得他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掀開被子,走進浴室,對上鏡子。
鏡裏的人約莫十七八歲,濃眉鳳眼,兩腮鼓鼓,五官帶着少年特有的青澀;他的氣質偏向于溫潤與書卷氣,垂眸淺笑時,有股溫柔缱绻的意味。
不過此時這股溫柔,被少年眼底的漠然代替,矜貴中帶着疏離。
鏡中少年不是他,蘇唯早知這個事實,但直面鏡中少年時,依舊有種不真實感。
他下意識地避過鏡中的自己,低頭認真洗手。
蘇唯本是一名末世木系異能者,細化方向是催生照顧植物。他一直以來的工作是在基地後勤種植農稼,不想喪屍大面積圍城,他這樣的後勤異能者都需要上戰場。
他在戰場上犧牲,眼一閉一睜,就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連身體都換了一副。
若是旁人能夠得到新生,肯定歡天喜地,可是蘇唯只覺得倦怠。
親人俱無,孤魂飄零,活着,有什麽意思?
不過蘇唯雖然求生欲不高,求死之心有,但不會付之行動,他擔心自己自殺,到了地下他。媽會把他拍成一張餅。
洗完手,蘇唯回到病房,他視線落到病床。上,想了想,上前拿了文件袋,離開醫院。
南江大學附近的民房确實如律師所說,一樓店鋪,二樓三樓起居室。
因為現在放暑假,南江大學附近人流不多,略顯蕭條。
蘇唯耷着眼,在附近超市将生活用品全都買齊,扛着大包小包地回到二樓。之後下樓,慢吞吞地往小面館走。
小面館是夫妻店,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妻,開店二十多年,手藝一絕。
蘇唯吃了一口面,雙眼猛地睜大,心道,重生在這個世界,好像也并非在熬日子。等吃膩了,再等死。
他慢吞吞地連面帶湯都吃得幹幹淨淨,又點了一碗馄饨帶走。
付賬時,視線無意掃到門口的一盆蘭花,面上有瞬間的恍惚。
他朝老板娘露出個笑,問,“姐姐,那株蘭花是要丢了嗎?”
蘇唯這麽一笑,少年感更重,像是新生小荷,脆生生的,看着就歡喜。
“哎喲,小帥哥,叫什麽姐姐,我女兒都比你大。”老板娘樂不可支,笑眯了眼。她順着蘇唯的視線瞧去,道,“那是我女兒搬回來的,說是什麽蕙蘭,花很香,讓我們擱店裏放着。我們又不懂養花,就這麽放着,給放死了,是準備丢來着,不過現在不是分什麽濕垃圾幹垃圾嗎,等着一起丢。”
“蕙蘭是蘭花裏比較好養的,日照充足,偶爾澆澆水就能一直活。”蘇唯慢吞吞地開口,“姐姐,您這是水澆太多了。”
“啊,是這樣嗎?”老板娘吃驚,“我澆的水也不多啊,就天天早上澆一點,打濕葉片,我女兒說,要給它葉面噴水。”
老板将打包好的馄饨遞給蘇唯,冷靜地答道,“我澆了。”
“難怪爛根了。”老板娘剜了老板一眼,偏頭望向蘇唯時,又是笑意吟吟,“小帥哥還懂這個啊,厲害。小帥哥讀高幾了?”
“剛高考完。”蘇唯接過馄饨,問,“我可以拿走那株蘭花嗎?姐姐開個價,我買了。”
那株蘭花圓舌後卷,上有紫紅斑點,花型花色像極了當初他。媽媽親手培植的那一株。當然,他。媽媽培植的是疊翠,比這株美多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去的記憶,現在被這株蘭花勾起,忍不住起了培植的心思。
他本就擁有木系異能,在培植植物上具有天然優勢,這株蘭竹雖然爛根了,利用異能搶救下,還是能活的。
心念既起,就壓不住,他擡頭直視老板娘,沉沉的眼底閃過一絲生氣。
蘇唯說得客氣,老板娘聽得可樂,蘇唯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語氣口吻都成熟得不得了,老板娘沒忍住笑出聲,“小帥哥你怎麽這麽好玩,就株死蘭花,又不值錢,你要拿走就拿走吧。小帥哥,你要是喜歡蘭花,我讓我女兒給你送幾株來,我女兒是開花店的,她那有蘭花苗。”
“謝謝姐姐了,您女兒店鋪在哪,我明天去買。”蘇唯沒有堅持付錢,這種蘭花不是什麽名種,最多幾十塊錢,而死了的更不值錢。
與其堅持付錢,不如照顧下對方女兒的生意。
“我女兒在花鳥魚蟲廣場裏開了家花店,名字是花滿屋。”老板娘将自家女兒店鋪地址告訴蘇唯。
蘇唯記下地址,和老板娘告辭後,拿了馄饨和蘭花株離開小面館。
小樓一層店鋪以前是家花店,裏邊并不缺少花盆。蘇唯挑了個合适的花盆,處理好蘭花的爛根後,将蘭花種了下去。
之後,他手指放到蘭花根部,指尖白光閃爍,白光閃爍處,蘭花根部重新長出根須。
蘇唯收回手,蔫成布的蘭花花瓣又俏生生地舒展開來,若有若無地香氣在空氣中彌漫,仿若睡夢中饒于鼻尖的幽香,飄渺虛幻。
這香味上品。
這株蘭花本身的香味是沒有這麽清幽曠遠,輕重質感,帶着厚度的,但在木系異能的催發下,香味沉浮,怒放到極致,聞之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就算這株蘭花不是名品,光這香味,就能引起愛蘭人士的追捧。
蘇唯深嗅一口蘭香,想起當初他媽媽莳弄蘭花,而他蹲在旁邊搗亂的日子,忽然也沒那麽想死了。
他抱着這株蘭花回到二樓,把它擱在餐廳外邊的小陽臺上,之後耗費一個下午的時候收拾好房間。
晚上,他将馄饨熱熱,當晚飯吃。
馄饨涼了再熱,味道沒剛出鍋時好,蘇唯摸摸肚子,感覺沒吃飽。
他拿起手機,下樓。
正準備關店鋪,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忐忑又幹淨的聲音,“請問,你這花店招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