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而讓陸遠舟更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 除了推到重建以外,這些文件夾裏詳細的分析了幾個具有代表意義的爛尾樓工程, 這種文件陸遠舟剛剛開始創業的時候也曾做過,他清楚的知道這些需要消耗多少的精力與時間。
這些資料裏一些重點的地方還被圈了起來, 這當中有一小半是陸遠舟自己找過的,還有另外的部分則是陸遠舟也未曾見過的,林家勢力大是不假, 可想要找到這些東西絕對不是随口一句就能找的, 而是需要巨大的閱讀量和篩查檢索有用信息的能力。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但無一例外這些東西全部都是目前陸遠舟最需要的。
這些東西想要搞到可沒那麽容易, 不但不容易, 有一些甚至可以稱之為行業機密了,但林思寧就這麽光明正大的擺在了他面前, 那種毫無保留信任, 憑心而論如果他與林思寧換了身份, 陸遠舟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否做到林思寧這種地步。
當他将桌上所有的文件夾全部看完,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的事情了, 這還只是粗粗一番,沒有細細研究。
陸遠舟合上最後一份文件,擡起頭再次看向林思寧的時候,眼中的神色已經變得有些複雜。
毫無疑問的是,這些資料絕對是經過悉心準備和挑選的, 甚至其中一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很多的注解, 筆鋒蒼勁有力, 行雲流水很是好看。
陸遠舟對他這個大哥以前也不甚在意,雖然表面總是很崇拜他的樣子,實際上心裏是有些看不上的。
他這個大哥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一出生就注定了此生富貴,也注定了坦途坦蕩,光明無比。作為豪門出身的公子哥兒而言,他大哥其實已經做得夠好了,不嫖不賭沒什麽不良嗜好,對工作也很是上心,能力也不錯。
比起一些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纨绔好太多了。
可陸遠舟還是瞧不上他。
他總覺得林思寧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可卻又不知道他到底應該是什麽樣子。
幾年前他大哥回了一趟母校做演講,再回來就像是丢了魂兒似的,整個人都心不在焉的。
後來陸遠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他大哥居然喜歡上了B大的一個小學弟,并且追人追的非常緊,要星星不給月亮,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捧到那個男人的面前。
對此,陸遠舟當場就樂了。
這簡直太可笑了,也太荒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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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偶然的機會,陸遠舟終于見到了那個被林思寧捧在手心裏,寶貝的不行的男人。
只是遠遠地看了幾眼,甚至連一句交談都沒有,可陸遠舟卻立刻就看出了這人不是個省油的燈,他看着林思寧的眼睛裏面有太多的東西,野心、財富、利益、算計……
唯獨沒有愛情。
從那一刻起,陸遠舟就清楚的知道,林思寧會輸,輸得一敗塗地。
陸遠舟冷眼看着林思寧為那個小學弟跑前跑後,看他将自己手裏的資源不遺餘力的介紹給那個小學弟,看着他做下一件又一件愚蠢至極的蠢事。
從林思寧宣布要跟那個男人結婚的那天起,陸遠舟明白,自己的機會到了。
林家完了。
訂婚儀式開始的前一天晚上,陸遠舟一整晚都沒睡,他在房間裏抽了一晚上的煙,說不清楚心情到底是怎樣的,眼睜睜看着林家走向滅亡,看着他叫了那麽多年大哥的人往火坑裏跳。
誠然,他與林家有很深的仇,馬上可以報仇,看着林家墜入塵埃裏,是他一直期待和盼望的。
但陸遠舟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這種不舒服讓陸遠舟心裏發苦,人非草木,哪兒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呢,更何況就算有仇,也是對林父林母的,林思寧是無辜的。
那個晚上,陸遠舟咬着已經燃盡的煙蒂,在房間裏坐了整整一個晚上,腦子裏像是過幻燈片兒一樣,在林家這麽多年以來的種種畫面輪流在他腦海裏閃過。
當鐘表上的時針指向五點的時候,陸遠舟最終還是走出門,打車去了離家很遠的書報亭用公用電話給他大哥打了個電話。
電話被接起的時候,陸遠舟壓着嗓子說,不要訂婚了,那人不是良配。
記得當時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就在陸遠舟以為他會說什麽的時候,電話卻被挂掉了。
陸遠舟擡起頭,看着灰蒙蒙的天,心情複雜,無法言喻。
既慶幸于林思寧沒有聽信他的話,又為林思寧毅然決然往火坑裏跳的行為有些無奈。
但該做的事情他已經都做了,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他都能夠看出來的事情,與那人朝夕相處了那麽久的大哥,又怎麽會什麽都看不出來呢。
他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或者說,他只是相信自己能夠改變他。
怎麽可能呢。
陸遠舟搖了搖頭,緩緩嘆了口氣,他已經仁至義盡。
那通電話之後,陸遠舟已經做好了準備,早上九點去參加訂婚儀式時,還沒走進酒店,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個立牌,那是今天訂婚兩位主角的合照,很帥,上面寫着林思寧和顧向南的名字。
看照片的時候陸遠舟沒什麽反應,可當視線移到林思寧和顧向南那兩個緊鄰着的名字時,陸遠舟的視線頓住了。
喉嚨有點堵,看着非常不舒服,有種想要把顧向南名字擦掉的沖動。
這個名字……
後面不應該跟着別的名字。
莫名的陸遠舟心中就生出這麽一個荒謬的念頭,還沒等他細想,便見林思寧和顧向南兄弟兩人從車上下來了。
在看到林思寧的瞬間,陸遠舟忽然感覺,他大哥身上,有什麽東西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向來正确率很高。
他大哥在訂婚儀式上,當着那麽多賓客的面,潇灑無比的把顧向南給踹了,讓無數賓客為之瞠目。
但更讓人震驚的還在後面,陸遠舟本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态過來的,可誰料最後惹火燒身,他大哥的火居然燒到了自己身上。
他就這麽稀裏糊塗一臉懵逼的被林思寧安排的明明白白。
眼睜睜看着林思寧力排衆議,頂着公司內外無數的壓力将他帶進了公司。
起初他是拒絕的,陸遠舟以為林思寧是在耍他,可随着接下來兩人的相處,陸遠舟忽然發現,如果林思寧真的想要耍他或是讓他出醜的話,何必這麽麻煩,用這樣的手段來刁難他呢,甚至為此不惜搭上了自己的聲譽。
他在林家本就不受重視,以前林思寧對他防的也很嚴,他對自己也沒打算進入公司,所以他的存在對于林思寧而言其實并沒有什麽威脅,簡而言之,就算林思寧突發意外挂了,公司也不會輪到他手裏。
這種情況下,林思寧将他帶着進公司,還一進公司就讓他進管理層,真的只是因為想要羞辱他嗎。
有必要嗎?
陸遠舟最近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情,可思來想去,也沒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林思寧想要培養他,可他和林思寧認識二十年了,要培養早就開始培養了,怎麽可能現在才開始,更何況雖然林思寧沒有表現很明顯,但陸遠舟卻知道他其實挺介意他的存在。
難道林思寧,真的如同外界猜測的那樣,得了什麽絕症?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打消了,林思寧那生龍活虎的折騰勁兒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更何況林思寧前兩天剛剛做過體檢,陸遠舟為了尋求真相,死皮賴臉的跟着一起去了,取結果的時候也費盡心思的搞到了一份。
身體倍棒,什麽毛病都沒有。
但既然林思寧沒得病,為什麽要培養自己,引狼入室?
想不出理由,陸遠舟只能将這個荒謬的想法壓在心裏,同時做事情更加謹慎,唯恐被他大哥那個老狐貍下了什麽套兒。
可是現在看完這些文件,那個被壓在角落的念頭忽然又一次飄了出來。
林思寧是真的……要培養他啊。
為什麽呢??
如果陸遠舟此時開口去問林思寧的話,林總一定會很好心的幫他解惑。
當然是為了早日将公司交給陸遠舟,自己跑路養老去啊。
可惜,陸遠舟沒有問,在沒弄清楚林思寧真實想法以前,他都不會開口問的。
陸遠舟滿懷心事的将文件全部整理好,收斂起心中複雜的心緒,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眼睛疼的有些發紅,滿臉感動的擡起頭看向林思寧:“謝、謝謝大哥。”
林思寧擡起頭,看着陸遠舟那紅紅的眼睛,目光微微下移,剛好捕捉到陸遠舟掐完自己大腿後無處安放的罪惡小手。
忍不住心中輕嘆,啧,這孩子真下得去手,這得多疼啊。
但臉上卻是絲毫不顯,反倒是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伸手習慣性的在小孩兒肩膀上拍了拍。
“要努力啊。”
回應他的,自然是陸遠舟激動的用力點頭。
何必呢,演來演去累不累,人與人之間就不能真誠一點嗎。
那必然是……不能的。
陸遠舟拿起桌上一份剛才留在桌上沒有收拾的文件走到了林思寧的身邊,臉上的表情迅速轉變成了不安。
“大哥,中心湖區項目全部推倒重建的話,工程太大了,資金損耗也更大,這個方案,董事會那邊肯定會有意見的吧。”陸遠舟的聲音有些忐忑,但這問題确實是他目前最擔心的。
林思寧接過文件翻了翻,這些東西是他做的,只需要快速的掃上一眼就知道內容。
上輩子他雖然混的是娛樂行業,但是經商久了便知道,有些東西其實是互通的,破而後立這個道理,無論在哪個領域都同樣适用。
就好比林思寧當初接手那家娛樂公司一樣,雖是在業內鼎鼎有名的老牌娛樂公司,看上去實力強悍,可實際上就像是一顆看似完好實則內部已經爛的差不多了,空有一個龐大的殼子尚且可以茍延殘喘一段日子,行将就木。
一旦這股子最後的元氣也消散了,那麽這家公司就即将面臨破産倒閉或是由新的資本注入,換上一個新的主人來接手,重新整治,是繼續衰敗還是有所轉機,全憑新的主人怎麽整治。
林思寧當初接手公司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公司從裏到外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換血。
上到公司旗下已有的藝人、經紀人,下到公司各個部門的員工,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高層,林思寧雷厲風行,沒留下半分的情面。
那次換血一共進行了兩個月,而在這兩個月期間,公司的股票持續下跌,公司也是大幅度虧空狀态,每天不但沒有什麽盈利,反倒要搭進去一筆不小的數目。
所有的虧空,全部是林思寧自己用錢在砸,完全不計較回報,一筆筆資金源源不斷的湧入公司賬戶。
很多人看不下去都勸林思寧收手吧,但林思寧從頭到尾都未曾有過片刻動搖,這家公司想要重新步入正軌,破而後立是目前唯一的解決辦法,拖得時間越久,公司的情況就會越糟。
林思寧是在搶奪時間,那一大筆一大筆的龐大金額不斷從林思寧的私人賬戶流入公司,填補着公司因為這次推倒重建而受到的沖擊,想要填補這麽一個大窟窿,難于登天。
不少人等着看林思寧的笑話,但最後林思寧成功了,在推倒重建,将已經腐爛的腐肉從傷口處刮幹淨以後,這家公司終于步入了一個新的軌道,面臨的不再是行将就木的茍延殘喘,而是被重新注入了新的生機。
很多年後林思寧的公司已經成為圈內當之無愧的龍頭老大時,有不少專家曾給林思寧算了一筆賬。
說的是,林思寧剛剛接手公司,開始力排衆議對公司進行重建,那段時間公司的虧空賬目,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
将近三個億。
有些反應迅速的,立刻就去搜索了一下林思寧當年的資産情況。
那時候林家剛出事,作為林家唯一一個幸存者,林思寧理所當然的繼承了林父留下的遺産。
有好事者将那筆遺産當中零零總總動産不動産以及現金、古董字畫之類較有價值的東西零零總總算了算,而不算不知道,一算,業內不少人眼珠子都快驚掉了。
林思寧從林父手裏繼承的遺産,差不多剛好就是三億多一點。
也就是說,林思寧當年幾乎是搭上了全部的身家,來填補公司的資金缺口,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希望非常渺茫的情況下。
一旦他的那家公司沒能成功的堅持下來,失去了林父遺産的林思寧可不就要去喝西北風了嗎,賠光了父親留下的錢不說,搞不好還要欠下一屁股的債,以林思寧當時的年紀,拿什麽去還,根本還不起。
這消息一經傳出,頓時引來了很多熱議,大部分人都認為林思寧當時太過意氣用事,初出茅廬頭腦一熱就這麽不計後果的投入進去了,未免太不理智。
也有不少人認為林思寧是個極有魄力對自己的決定有着極大的自信,起碼就目前的結果來看,林思寧這場豪賭是賭對了,贏得徹徹底底。
外界衆說紛纭,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林思寧。林總上輩子被人诟病了很多年,然而直到他穿越,他所創下的成就依舊沒能有人打破,即便他穿了,業內依舊留有他的傳說。
當然,這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今天整整一上午的時間,陸遠舟難得的沒有開小差,在辦公室裏跟林思寧就圍繞着中心湖區那個項目的重建問題讨論了一上午,期間甚至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完全的全神貫注,全身心都投入在其中了。
直到助理拎着飯盒敲開房門時,陸遠舟這才忽然驚覺居然已經是上午十二點多了。
而林思寧居然就這麽陪着他天馬行空的研究了整整一個上午,完全沒有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反倒是一直很認真的在聽,偶爾還會給出一些非常棒的意見。
他有些地方說的不對,或者思路跑偏的時候,林思寧就會幫他指出來。
林思寧的話雖然不多,但句句都能跟上陸遠舟的思路,甚至還能夠幫陸遠舟補全不足之處,在某些問題上,兩人的思路又非常默契的總能想到一起,很少産生沖突,這真的讓陸遠舟感覺非常意外。
即便是陸遠舟自己公司裏的高層,商讨問題的時候也很難擁有這樣的默契,往往一個計劃需要解釋很多遍,他們才能夠理解,可跟林思寧交談起來卻完全不是這樣,只要他說,林思寧輕而易舉的就能夠理解。
助理将飯盒放在桌子上就離開了,陸遠舟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後,非常狗腿的先幫林思寧擰開了食盒,将裏面的東西一一擺出來,依舊是全素,沒有葷腥。
但相較于上次的全綠菜色,這次從顏色上看起來還是挺讓人有食欲的,起碼五顏六色的。
兩人一起簡單吃了個午餐,助理過來收了飯盒後,陸遠舟重新打開文件夾準備接着投入新一輪的工作時,卻忽然看到林思寧從位置上站起來了。
陸遠舟一臉莫名,下意識的問道:“大哥,怎麽了?”
林思寧單手撐着桌子,看着面前的小狼狗,沉默了片刻後,才道:“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聞言,陸遠舟有些失落,他們上午正讨論到重要關頭呢,本來還想着今天下班前說不定能夠直接把前期的計劃給敲定下來呢,結果卻忽然被告知不能繼續了。
不過雖然失落,但陸遠舟卻也理智的維持着自己已經崩的差不多的好弟弟人設,乖乖點頭:“好的,那大哥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一起去。”
陸遠舟的話剛落就聽到林思寧冷不丁的補充了這麽一句,頓時有點懵。
指了指自己,有點不确定的問:“……啊?我也一起嗎。”
經過再三确認,最終得到的答案依舊是肯定的。
陸遠舟一臉懵逼的穿上了外套,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林思寧身後走出了辦公室,上了電梯下了地下車庫,讓陸遠舟又一次意外的是,林思寧今天居然沒有叫司機,而是打算自己開車辦事。
這就比較罕見了,這兩個月以來,他還從沒見過他大哥自己開車,走哪兒都是司機接送,上下班回家兩點一線,生活作息極其規律,連常規的應酬都沒見他去過。
今天居然要自己開車,這讓陸遠舟暫時放下了項目的事情,對林思寧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有些好奇。
不過陸遠舟顯然想多了,林總這麽一個不喜歡麻煩的人,能偷閑是絕對不會自己動手的,在陸遠舟走到副駕準備上車的時候,林總果斷叫住了小狼狗,把卡宴的鑰匙扔給了小狼狗。
陸遠舟嘆了口氣,拿着鑰匙坐進了車裏,任勞任怨的給自家大哥當做起了苦力,當起了車夫。
在林思寧的指揮下,車子停下來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情了,陸遠舟看着面前寬大的匾額,上面刻着‘歸德寺’三個金色大字,看上去氣勢磅礴,讓人的心情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嚴肅。
呼吸間能夠聞到淡淡的香火味,說不上好聞或是難聞,但這些香火味卻為這個不大的寺廟平添了幾分莊嚴與莊重。
“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在陸遠舟盯着寺廟的牌匾發呆的時候,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了一道低沉溫和的聲音。
他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臺階上的林思寧,不知什麽時候他把西裝外套脫下搭在了臂彎,已是深秋室外溫度較低,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衫,身影看上去有些單薄。
也不知怎麽回事,陸遠舟下意識的就皺了下眉,想要讓他把外套穿上,話到嘴邊險些說出口,但總算在出口的瞬間回過神,又咽了回去。
林思寧看着臺階下的陸遠舟,沒有得到回答後,将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邊:“小舟,你相信前世嗎?”
他的目光一錯不錯的看着陸遠舟,漂亮澄澈的眸子裏滿是認真,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陸遠舟被他看得有些無措,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腼腆的笑了笑:“不,大哥,我不太相信那些東西。”
他是标準的科學唯物主義,堅定地相信任何事物都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如果解釋不了,就代表目前科學發展尚且不夠,并不相信什麽玄學,更不相信什麽前世今生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甚至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聽到陸遠舟的回答,林思寧緩緩收回了視線,點了點頭輕聲應了句,轉過身朝着寺內走去。
歸德寺面積不大,但是因為非常靈驗,所以名氣在B市很大,也因此香火非常旺盛,無論是不是節假日,這裏來往的人都絡繹不絕,很是熱鬧。
今天也不例外,不到下午三點,正是上班的時間段,但一進歸德寺的大門就可以看到不大的院子裏站滿了來往的香客,入口處不遠就是一個約有五米長,一米五高的長方形青銅大鼎,裏面插着很多粗細、大小不一的香。
有的剛剛被插進去不久,依舊燒的旺盛,有的則已經燃到了盡頭,化為香灰融于青銅大鼎當中。
明明滅滅,煙霧缭繞。
作為唯物主義者,陸遠舟很少來這種地方,對于這樣煙霧缭繞的環境也不是太喜歡,但有些東西你可以不相信,卻必須保有幾分應有的尊重。
陸遠舟不喜歡,但既然進來了,基本的尊重卻還是有的。
只是香火味熏得眼睛有點不太舒服,陸遠舟伸手揉了揉眼睛,可哪料不過是揉個眼睛的功夫,卻發現原本就在不遠處的林思寧忽然不見了。
寺院裏的人實在太多,陸遠舟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林思寧,一時間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心慌。
就在他急着尋找林思寧的時候,忽然隐約聽到背後似乎有人叫他,陸遠舟回過頭,發現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個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若是換做平時,陸遠舟遇到這種情況是挺樂意停下來陪小和尚聊聊的,可是現在卻不行,他正急着尋找林思寧呢,根本沒空要也沒心情跟別人聊什麽天。
因此,面對小和尚陸遠舟報以一個歉意的笑容,轉身就準備繼續去尋找林思寧。
只是還沒走多遠,便聽小和尚又一次叫了他,這次直接叫出了陸遠舟的名字,這讓陸遠舟的腳步頓住了,轉過頭一臉詫異的看着小和尚,詢問:“你是?”
“您的兄長讓我來通知您,他在後院聽我師父講經,若您尋他,便讓我将您帶過去。”
小和尚笑了笑,嘴邊揚起了兩個淺淺的酒窩,快步走到他的身邊,聲音清脆悅耳,帶着幾分少年意氣,卻又比同齡的孩子聽上去少了幾分天真,多了幾分穩重。
聞言,陸遠舟點了點頭,心中松了口氣,對小和尚道謝:“謝謝,辛苦了。”
“您請跟我來。”小和尚臉上笑容加大了幾分,在前面為陸遠舟引路。
陸遠舟跟在小和尚身後,一路上繞過了擁擠的人群,走了大約十分鐘左右,沿路的香客越來越少,終于到了一個僻靜樸素的小別院。
與外面的那些主院相比起來,這處小院看上去不但面積小了很多,而且布置的也非常簡陋,既沒有佛像,也沒有用來供來往香客燒香的爐鼎,院中唯有一個看上去約有五歲孩童大小般的小香爐,裏面的香尚未熄滅,袅袅煙氣從爐中飄出,為這處別院增添了幾分雅致。
在小合上的帶領下走進了古樸的木質大門,跨過不算高的門檻,室內的光線不如外面那般明亮強烈,如此強大的反差讓陸遠舟的眼睛有些不适,但饒是如此,他還是一進門就看到了跪坐在蒲團上的林思寧。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非常面善的老者,他大約六十多歲,須發皆白,皮膚蒼老,唯有一雙眼睛帶着經過時光洗禮歲月沉澱後留下的沉靜。
像是一汪看不到邊際的大海,無波無瀾,平靜極了,卻又像是能夠看破一切一般,豁然無比。
陸遠舟進來的時候,老者正在與林思寧說着什麽,語調平緩,聽起來讓人非常舒服。
小和尚完成了任務後對老者行了個禮,老者笑了笑,對林思寧道:“施主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嗯。”
陸遠舟聽到他大哥這麽應道。
他剛準備上前跟他大哥打個招呼,卻見林思寧與老者一起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老者對身邊的小和尚說了句什麽,小合上點了點頭,朝着遠處跑走了。
再次回來的時候,小和尚手裏多了個簽筒。
老者将簽筒遞到了林思寧面前,笑着問道:“施主此行何求?”
林思寧薄唇微抿,良久後才道:“大師知曉的。”
聞言老者并不覺得意外,搖了搖頭并沒有再說什麽,将簽筒遞給了林思寧。
林思寧接過簽筒,從中抽了一只簽字出來,交還給了老者。
順便将手裏的簽筒非常自然的遞到了一旁的陸遠舟手邊,陸遠舟本是不想接的,奈何事已至此,不接顯然是不行的,只能無奈接過,摟在懷裏等待林思寧完事一起走人。
老者看着林思寧抽到的簽子,大約幾分鐘後才道:“恭喜施主,失而複得,慎之,所求皆能如願。”
陸遠舟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麽啞謎,但林思寧卻在老者說完後,露出了一個深思的表情。
就在陸遠舟懵逼的時候,忽然又一次被點了名,一擡頭就對上了老者善意的視線,他聽到老者對他道:“施主可要求簽?”
陸遠舟原本是想要拒絕的,可是餘光看到林思寧的表情,鬼使神差的居然點了點頭。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答應了下來,屋內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就連原本正在想事情的林思寧都朝他看來。
陸遠舟咳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嗯,那我也來一支吧,麻煩大師了。”
老者搖頭,笑眯眯的看着陸遠舟,問道:“施主想求什麽?”
陸遠舟沒什麽想求的,他向來信奉的就是努力居上,認為任何東西通過努力都可以得償所願,如果不能得償所願,就代表還是不夠努力。
所以他是真沒什麽想求的,比起這虛無缥缈的簽子,陸遠舟更相信自己的腦子和雙手。
如果一定要說想求什麽的話,那陸遠舟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林思寧到底打算折騰到什麽時候,準備什麽時候放過他,他還要再給林思寧打多久的白工!
然而,這些問題是絕對不能說的,尤其是當着他大哥的面,說了就是死。
陸遠舟縮了縮脖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随口說道:“那就,求個姻緣吧!”
說着,從簽筒裏随手抽了一支簽子,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想要看出點眉目,但是簽子上全部都是梵文,饒是陸遠舟這種級別的學霸在這種完全陌生的知識領域也只能選擇放棄。
對于陸遠舟的動作,老者絲毫沒有生氣,依舊一臉慈祥的接過了他手中的簽子,只是看了兩眼,臉上原本的笑容頓時再次擴大。
陸遠舟一邊不太相信僅憑這麽一個簽子能夠看出他的姻緣,一邊卻又忍不住有些好奇這大師會說點什麽。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者笑着緩緩說道。
陸遠舟:???
說好的解簽,怎麽忽然就念起了詩?
現在的老和尚都改走文藝小清新範兒了嗎??
就在陸遠舟一頭霧水的時候,卻見一直站在一旁的林思寧忽然從外套口袋拿出了錢包,将裏面的現金全部取了出來,走到殿中的功德箱前,将手裏的錢全部放了進去。
盡管功德箱并不是透明的,可陸遠舟卻依舊知道林思寧放了很多錢進去。
錢太多以至于不得不分三次才放完。但真正讓陸遠舟覺得心驚肉跳的是,他發現這還沒完,他大哥給功德箱裏塞完了錢,又從錢包裏抽了張卡出來。
嘶。
這可就有點大手筆了,陸遠舟眼睜睜看着他大哥把卡交給了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心中忍不住有些心疼。
本以為這位頗有風骨的大師一定會揮手拒絕,卻沒想到這位看上去仙風道骨的大師直接大手一揮,半點不含糊的就接過了林思寧遞來的卡片。
“多謝施主。”
陸遠舟眼珠子都快瞪下來了,那位大師也沒把卡退回去。
他頓時有些生氣,心裏已經給老頭打上了個騙子的小戳戳。
陸遠舟不願意看林思寧就這麽白白被騙,在臨走的時候忽然開口,口氣不太好的問道:“大師,我那個姻緣,您還沒給我解呢!”
被這麽質問,老先生也不生氣,樂呵呵的道:“該解的我都已經解過了呀。”
“失而複得,人生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