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談心
談心
“為兄還有事務要處理,便先告辭了,小妹你也早些回府。”
洛璋沒有與洛凰聊多久,留下這句話便率先離開了,而洛凰也起身相送,待洛璋踏出青花樓的門檻,洛凰才轉身準備回雅間。只是剛走沒兩步,身旁便傳來了女子嬌柔的笑聲:“想不到黃公子的女裝竟也有如此風韻。”
洛凰身形一僵,扭頭便對上了那雙嬌媚含笑的眼眸,心中尴尬不已。
她知道今日沒有無虞的演出,應該也不會碰上她,加之是來面見兄長,所以洛凰沒有女扮男裝,怎知這就被無虞撞了個正着……
雖然無虞早就猜到她是女扮男裝,但這樣當面被拆穿,還是不免有些尴尬啊。
既來之則安之,洛凰也不慌張,同樣是笑臉相對:“無虞姑娘謬贊了,論風韻,在下不及姑娘萬分之一。”
無虞沒有接話,含笑的目光在洛凰身上流轉。
一身橙黃色的衣裙,發間一支樣式簡單卻精巧的步搖,眉目如畫面如玉,明媚嬌俏又不失端莊優雅。
無虞見過很多姿容豔麗的女子,但都不及眼前人賞心悅目。
她不免多看了幾眼。
洛凰正想請無虞進雅間喝茶,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抹身影,那人獨坐一張桌,有不少男客的目光都在往那邊瞟。
比起臺上的歌姬,顯然是那人更為風姿綽約,清冷出塵。
無虞也順着洛凰的視線看了過去,“那位女郎也同黃公子一樣,居然都喜歡來這風塵之地聽曲喝茶。”
洛凰下意識四處看了看,問道:“她是一人來的?”
無虞點頭:“應當是,只有一些侍從婢女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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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凰悄然松了口氣,元澈那家夥沒來就好。
無虞眸光流轉,已然猜出了個大概,“公子似乎與她相識,何不過去寒暄幾句?”
“呃這……”
洛凰有點為難,她與謝妤是相識,但不熟啊。
可洛凰又很好奇她為何會獨自來這。
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妃,住着金磚琉璃瓦的宮殿,又怎會涉足此等世俗之地?
洛凰猶豫了半天,最終下定決心同無虞一起走了過去,來到謝妤面前就行了個萬福禮,笑容燦爛:“謝姐姐,妹妹這廂有禮了!”
洛凰本應喚她三嫂,但這個稱呼不太好聽,還是喚姐姐好些。
謝妤看見洛凰也起身回了一禮,但并未言語。
看她這郁郁寡歡的樣子,就知她有心事,洛凰客套地問了一句:“姐姐何故在此獨飲?”
謝妤搖了搖頭,仍是不說話。
喲呵,洛凰還就不信了,今日沒法讓謝妤開金口!
洛凰換了個方式親切地對她道:“謝姐姐一人獨坐多冷清啊,不妨來雅間坐坐,還有我與無虞姑娘陪姐姐喝茶。”
這外面人多眼雜,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在洛凰滿懷期待的眼神下,謝妤這次終于點了下頭,同洛凰一起進了雅間,只讓一名貼身侍女跟在身邊。
在桌前坐下後,謝妤突然出聲:“今日是那楚氏的生辰。”
語氣裏似有一絲蒼涼。
洛凰倒茶的手怔了怔,又是個姓楚的?哦對了,這個應該就是上次那個嚣張跋扈的楚良媛。
她身後則是太後族人。
因為有着家族勢力,所以太子對她頗為寵愛,在登基稱帝後将她封為了貴妃,沒少與謝妤争寵。但她并不是頭號反派,只是個小配角,書中的最後也只是被降級為美人,并未徹底倒臺。
洛凰鬼使神差地接了話:“所以……三哥陪她過生辰去了?”
看見謝妤的面色又冷沉了幾分,洛凰就知道這話不該問,正想岔開話題,謝妤突然擡頭看她:“你本應是東宮良娣,為何舍棄這個身份轉而去投陳王?若是将來太子繼承大統,你也是有機會可以成為皇後的……”
看見她眼中是真有不解,洛凰便也坦然回道:“姐姐說笑了,我這哪能與你相比?”
“後宮佳麗三千,将來即便他登基稱帝,我也始終只是個姬妾,與衆多女人分享着同一個丈夫。我不願如此,位高權重榮華富貴,不及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的眼中只有他,他的眼中便也只能有我,這些太子都做不到。”
洛凰一番話說完,謝妤似是怔忡了好一會,眼底的笑不知是苦澀還是自嘲,“好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夫一妻,這放在古代是不合常理的,但謝妤似乎能夠理解。
陳王的後院只有洛凰一人。
無虞在旁輕笑道:“陳王妃的眼界果真與旁人不同,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當代女子都不敢想象的事。”
洛凰謙虛地笑了笑:“每個人的想法不同罷了。”
好了,這下她們的身份是徹底暴露了。
洛凰不敢奢望她們的認同,但謝妤卻深有感觸,無聲嘆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如此,但……已無回頭路可走。”
她已經是太子妃,将來要母儀天下,不得不接受元澈妻妾成群。
每個人表面都對她恭敬有加,但實則都想将她取而代之,尤其是那楚良媛,時時刻刻都想将謝妤拉下位,偏偏元澈還寵愛她。
居于高位,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看着謝妤那蒼涼的面容,洛凰竟頗為心疼。
她是以女主的視角看過整本書的人,等于是經歷了一遍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生于謝家,嫁進宮中,從始至終都不得自由。
命運早已注定,洛凰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靜默了半響,看謝妤仍在黯然神傷,洛凰只好向無虞投去了求助的眼神,無虞略微輕咳了兩聲,臨危不亂地開口道:“太子終有一天會明白,再高的權位,都不及有一人相伴到老重要,權位美色終是浮華一夢。”
謝妤靜靜望着面前的茶盞,沒再說話了。
茶也喝了話也聊了,謝妤走時洛凰也準備回府,卻在剛踏出青花樓時就見面前停了輛馬車,從馬車上緩緩走下來一個青年男人。
對上他那雙冰冷幽深的眸子時,洛凰是渾身一顫。
元澈居然來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謝妤身上,而謝妤也有一瞬間的驚訝,那一絲絲欣喜被深藏于眼底,“殿下怎麽來了?”
“來接你回宮。”
元澈的語氣不冷不熱的,聽不出什麽,但謝妤卻欣然跟着他走了。
在登上馬車之前,元澈還回頭看了一眼。
那是充滿寒意的眼神。
待他離開之後,洛凰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臭男人拽什麽拽!
濟州的軍營裏,衆将士都是垂頭喪氣怨聲載道,而濟州是貧瘠之地,糧草緊缺,醫用藥品更是如此。
中軍大帳裏,幾位将領都是面色凝重,緘默不言。
情勢嚴峻,都不知該當如何。
有位老将往主帥的位置看了看,陳王不在,嘴角驀然勾起嘲諷的弧度:“這陳王不愧是身嬌體貴,和那謝監軍一樣經不起風浪,軍情緊急,而他們只顧自己安逸!”
其他将領聽聞此言自然不敢多加附和,卻也露出了認同的神色。
在他們眼裏,陳王就只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奈何太子推薦,皇帝也有意讓陳王歷練,他們才不得不屈身于黃口小兒之下。
正氣定神閑喝着茶的賀行止擡頭看了眼那将領,随之放下茶盞起身,“将軍慎言,陳王并非是謝監軍那樣的纨绔子弟,我且去看看,陳王的傷情可有好轉。”
說罷他便獨自走出營帳,在去往主帥大營時,卻在士兵中看到了那抹少年身影。
元鳳沒有在營帳裏休養,而是在為受傷的将士們上藥。
陳王府的護衛随從也都在幫忙煎藥,燒火做飯,一個都沒閑着,那些受傷的将士們則是受寵若驚,一個個都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賀行止随即走上前去勸止:“陳王殿下,這種事你大可不必親力親為。”
因為他自己的腿傷都還沒有好。
元鳳卻不顧勸阻,依然堅持為眼前的将士包紮傷口,“将士們身受重傷,無人醫治,我又怎能安心靜養。”
傷口每過一段時間便需要換藥,而軍醫人手不足。
賀行止見此也無話可說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元鳳也是和将士們吃一樣的粗茶淡飯,将少有的肉類都分給了受傷的将士。反觀監軍以及其他将領,都在自己的營帳裏吃香的喝辣的,高高在上,即使自己沒有受傷,也不曾來慰問過受傷的将士。
賀行止遙望那幾位将領的營帳,眸光越發意味深長。
都看不起黃口小兒,自己的德行卻還不如小兒。
忙碌了一天,元鳳終于回了自己的營帳,洛瑕在此時前來求見,問他接下來該如何行軍。
“現如今叛軍攻占了仙霞關,很快便會向江東挺進,我軍必須在那之前攔截住叛軍,阻擋他們進犯江東。”元鳳似乎早已有決策,很快便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洛瑕有些為難地拱手道:“可是其他諸位将領都主張往後撤退,避開叛軍鋒芒……”
“往後撤退能撤到哪裏?難道撤回京師去嗎?”元鳳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言語裏的諷刺卻很明顯,“朝廷派我等前來平叛,而眼下叛亂未平,有何顏面往回撤退?叛軍知道我軍傷亡慘重,需要休養生息,我們便是要抓住這個機會。”
“若是其他将領反對該當如何?”
“他們應當聽命于我,若有不從,軍法處置。”
軍令如山,便是皇帝也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