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憂心忡忡

憂心忡忡

秋風蕭瑟,落葉飄零,河岸邊的将士們互相為彼此清理傷口,鮮血都染紅了周邊的枯草。

受傷的将士太多,軍醫都忙不過來了。

元鳳身上也受了點傷,尤其是左腿,褲腳都幾乎被鮮血浸透了。任松扶着他在營帳裏坐下,軍醫很快便提着藥箱趕來了,他正想動手為元鳳清理傷口,卻被元鳳伸手攔住:“我這只是點小傷,不打緊,讓侍從幫忙包紮一下即可,外面有很多重傷的将士,你先去救治他們。”

“陳王殿下,這……您的傷……”

軍醫很為難,也不敢就此退去,從他身上沾滿血跡的盔甲就可以看出,這絕不只是點小傷而已。

陳王若是有恙,他們恐怕都難逃罪責。

元鳳的态度卻很堅決:“你若不去,便是違抗軍令!”

那軍醫徹底被震懾住了,主将的命令他不敢不從,連忙将醫治傷口需要的藥物紗布放下擺好,然後匆匆行禮退下。

賀行止剛好踏進營帳,看見匆匆離去的軍醫,他也明白了大概情況,目光在元鳳身上掃了一眼:“殿下這傷得可不輕,怎能不讓軍醫來醫治?生死攸關,殿下可莫要逞強。”

許是身上的傷太痛,元鳳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面色蒼白,好一會才緩和過來,說話有氣無力卻很堅定:“我并無性命之憂,而那些身受重傷的将士們正命懸一線,怎能因為我這點傷而耽誤他們的性命。”

此時他坐在營帳裏,還能聽見外面将士們的痛苦□□。

想起戰死沙場的士兵,元鳳亦是痛心。

元鳳這般堅持,賀行止也不好再勸說,遂同任松一起為元鳳清理傷口,上藥包紮。

看見少年腿上的刀傷見骨,卻一聲不吭,賀行止思緒複雜,一時有所動容。從小錦衣玉食的皇子,才十六歲的年紀,第一次上戰場受這麽重的傷還能隐忍,完全沒有賀行止想象中的那般嬌貴。

傷口處理完之後,賀行止将一封信箋呈給元鳳,無聲輕嘆:“我方探子原本一直盯着敵軍的動向,今早突然發覺敵軍的大營裏空無一人,才知是被敵軍制造出的假象給迷惑了,可惜已來不及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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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鳳望着手中的信箋陷入了沉默。

出師不利,已折損上萬兵馬。

“那謝監軍只顧自己在後方享樂,還将責任全推給殿下,說是殿下魯莽未查明敵情,似乎橫豎皆是別人的過錯,與他無關。”聽着帳外的哀嚎聲不絕于耳,賀行止也沉重地閉了閉眼睛,“這所謂的監軍,怕只是行軍路上的累贅。”

元鳳緊緊攥着手裏的信紙,許久才放松下來,“賀兄高瞻遠矚,怪只怪昨夜未能聽取你的提議。”

兵貴神速,叛軍占領仙霞關也就在這一夜之間。

賀行止則嘆道:“是那叛軍太過狡猾,所幸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未能讓叛賊得逞。”

大軍已撤回濟州,叛軍一時還侵占不了濟州。

但是大部分兵馬都身受重傷,休養生息不知到何時才能恢複戰鬥力,而江東的門戶已經打開,那裏是大秦的財富重鎮,叛軍侵占江東勢必會動搖國本。如此一來,這場戰争便會曠日持久,屆時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掃平叛亂遙遙無期。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将士們的傷情。

若不能盡快恢複,便無法阻擋叛軍的步伐。

中秋已過,夜間的姑蘇街巷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洛凰剛從青花樓出來,就被迎面吹來的冷風凍得直哆嗦。

“這天是越來越冷了啊……”

洛凰搓着手感嘆了一陣,剛邁開腿準備往前走,就有一個人影忽然蹿到了她跟前,洛凰呆愣了一瞬,來人則指了指她身後的青花樓:“你今日一整天都是在這裏?”

聲音挺溫和的,但還是有點質問的意思。

洛凰看着雲皎月坦然點點頭:“是啊,有什麽問題?”

兩人雖然已經和解,但雲皎月還是沒那麽放得開,顯然對洛凰有所不滿,卻隐忍着不太敢表露出來,聲音弱弱的:“你整日尋歡作樂,可曾關心過前方戰事如何?”

“關心,當然關心了!”洛凰一連點頭,還胸有成竹地接着道,“我知道,他們到濟州境內了!”

“然後呢?”

“然後?還要有什麽然後……”

洛凰不明所以地微眯着眼睛,雲皎月無奈扶額,神色頗為凝重複雜:“前線傳來消息,陳王他們中了叛軍的奸計,将士傷亡慘重,并且叛軍已經占領了仙霞關。”

說罷,雲皎月還是很不解:“此事都已傳遍朝野,你作為陳王妃,怎麽能一點都不關注陳王的情況?”

洛凰思緒飛轉,很快将雲皎月話裏透露的信息理了一遍。

仙霞關被占領,元鳳大敗。

但是雲皎月話裏只說将士們傷亡慘重,想來元鳳和她家賀郎君應該都沒什麽事,洛凰也就放寬了心,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都不關心我,我幹嘛要關心他?”

雲皎月疑惑:“陳王怎麽不關心你了?”

洛凰本來想往前走,聽見這話又回過頭來,“我問你,你可有給你家賀郎君寫信?他可曾回信給你?”

雲皎月不假思索地點頭:“有,他也回信了。”

洛凰含恨地跺跺腳,咬牙切齒:“這就是了!在此期間,我也寫過不少書信寄給陳王,可他一個字都沒回,可見他根本不想搭理我。既然如此,我也就懶得操心他的事了,反正我在姑蘇也幫不上忙,是否第一時間獲知情報又有何關系?”

雲皎月是哭笑不得,連忙寬慰:“陳王興許是軍務繁忙……”

“得了,你別替他找補。”洛凰灰心喪氣地擺了擺手,轉身登上馬車,“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哪有那麽多理由。”

雲皎月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一回到陳王府,洛凰就直奔自己的屋子,并讓折柳找來了筆墨紙硯。盯着面前空白的紙張,洛凰猶豫半天,終是提筆開始在紙上寫字。

“聽聞夫君受了傷……”

不一會兒,一封信就寫好了,洛凰長長嘆了口氣。

雖然那小子薄情,但她不能無情無義,倘若他有何三長兩短,洛凰就不知該何去何從了,還是得關心一下才好。

将書信折好裝進信封,洛凰轉身踏出了門檻。

可是還沒走幾步,洛凰又猶豫了……她寫了那麽多封書信,可元鳳硬是一個字都沒回,他會不會根本就不想收到她的書信?

“王妃,夜已深了,您這是要去何處?”

正在洛凰猶疑之際,恰好遇見路過此地的陶征,面對他的發問,洛凰也不掩飾:“我要去找人送封加急信,陶總管不必擔憂。”

陶征看了眼她手裏的信箋,“王妃可是在擔心陳王的傷勢?”

洛凰沉默着沒說話,不否認也不承認,陶征似乎已看透一切,便直接出言寬慰:“王妃無需擔心,前線傳來消息,陳王的傷并無大礙,此時也已退守濟州,叛軍輕易不敢來犯。”

洛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眼中的憂色也已明顯褪去。

既然如此,那這封信就沒有送去的必要了。

洛凰手裏攥着書信準備轉身離開,陶征又在此時叫住了她:“王妃的信既然已經寫好,不妨就交給屬下去安排送信,定會讓這書信早日到達陳王手中。”

“那就有勞陶總管了,謝謝哈。”

洛凰幾乎都沒有考慮,轉手就将書信交給了陶征,反正送不送都無所謂了。

陶征不敢怠慢,接過書信就馬上去安排了。

仙霞關被叛軍占領,朝野上下的局勢瞬間緊張起來,大臣們都憂心忡忡,但有一人除外。

那就是太子元澈。

青花樓的雅間內,洛凰與兄長洛璋對立而坐。

雅間的門沒有關上,樓下藝伎那委婉動聽的歌聲飄了進來,清脆悅耳,讓人格外身心舒暢。對面的洛璋笑着倒了杯茶喝,“小妹居然喜歡來這種地方。”

洛凰也不避諱,直接承認:“這裏的歌姬那嗓音美妙得沒話說,我确實很喜歡來這聽曲兒。”

喝了口茶後,洛凰又問:“現今朝中局勢如何?”

“朝中局勢自然是不容樂觀。”洛璋面色平靜,只是語氣略帶嘆息,“還未與叛軍正式交鋒,陳王的大軍便損兵折将,朝中大臣不免對陳王起了異議。父親提議派兵增援,但被太子給駁了回去,理由是江東的門戶已經大開,再派兵給陳王已無意義,他注定難成大事。”

“誰說陳王難成大事?”洛凰瞬間來了脾氣,一掌拍在桌子上,“就這麽點兵馬,讓那太子去也得是一敗塗地,更何況陳王還如此年幼!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洛璋看着怒氣沖沖的洛凰,輕笑着提醒:“你可小點聲,別讓太子的人聽了去。”

性情率真是好事,但也得注意分寸。

所幸這青花樓還沒有太子的耳目。

等洛凰的情緒平靜下來,洛璋才又說道:“聖上決定先按兵不動,再觀望觀望,接下來就要看陳王如何決策了。”

洛凰的心情很複雜:“這仗打不打贏沒關系,重要的是陳王他得平安回來啊。”

她可不想這麽快就守寡。

洛璋寬慰道:“小妹且放心,有五郎在,定不會讓陳王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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