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夜
雨夜
雨還在下，潤澤萬物，卻不能潤澤人的心田。
望着呆坐在案臺前的雲皎月，洛凰這心裏也不是滋味，她知道被人背叛的感覺，更何況雲皎月是付諸了全部的信任，這遭受的打擊自是無法言喻。
自古多情空餘恨啊。
在宮門前看到賀行止時，洛凰都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雲皎月會怎麽樣，但是她沒有沖上前去質問賀行止，也沒有哭鬧，而是沉默着看着他離開，然後對車夫說了句回府。回到賀府以後，賀行止并沒有回來，他離開東宮後不知去了何處。
然後過不多時，洛凰先前派去東宮查探情況的人也回來了。
太子妃此次難産确實有人陷害，而賀行止近日來一直在暗中查探真兇，據說太子并未将此事移交大理寺審查，而是賀行止自己主動出手。就在今日，他不止查出了陷害太子妃的真兇是東宮良媛楚氏，還将其母族貪贓枉法的全部罪證交給了太子，如此一來，楚良媛不但自身難保，連母族都要跟着倒臺。
衆所周知，東宮的楚良媛很受太子寵愛，家族勢力也不容小觑，在東宮之中她是對太子妃威脅最大的妃妾。
而楚良媛也早已觊觎太子妃之位，她與太子妃可謂是水火不相容。
東宮的事與賀行止沒有半點關系，而賀氏一族此前一直保持中立，不傾向于任何黨派，現在賀行止卻公然與東宮扯上關系，乾坤未定，如此對賀氏一族來說并非好事。而為了東宮的那位佳人，賀行止毅然選擇以身犯險，恐怕對他來說，能為她做的這點事根本不算什麽。
打探消息的人順道也摸清了賀行止離開東宮後去了距離較近的大理寺，要在那裏過夜。
聽完這些，洛凰滿腔怒火也只能化作嘆息。
他這是一點都不牽挂在家等他的雲皎月啊，忙完了累了就随便找個近點的地方睡覺，深情是真的，薄情也是真的。
雲皎月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估計都已經心痛到麻木了。
她曾對他有多喜愛，而今就有多痛苦。
現在已經醜時過半，洛凰輕嘆一聲，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盡量放得很溫柔：“別多想了，咱們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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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皎月仍是一言不發，呆若木雞。
洛凰實在困得快睜不開眼了，沒辦法，只好自己爬上軟榻休息去了。她是和衣而眠，不敢睡太深，以防雲皎月有什麽情況。
能不能看開，全憑自己。
睡夢中的洛凰一直未曾聽見什麽動靜，等她醒來時，一眼便看見了灑落窗臺的陽光，有點刺眼，好一會才适應過來。
對了，雲皎月！
洛凰想到這個就趕緊翻身從榻上爬了起來，眼睛四處張望，就見雲皎月還在昨晚的位置，只不過趴在了案臺上，手臂枕着腦袋似乎睡着了。不清楚她是什麽情況，洛凰不敢發出聲音，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了想還是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是正常的。
只是睡着了，那就好。
洛凰還以為她這一整晚都不會睡，沒想到還是能睡着。
枝頭的鳥兒叽叽喳喳的啼鳴，聲音隐約傳入雲皎月耳中，驚擾了沉睡中的神識。她睜開眼，天已經亮了，窗臺是一片溫暖明媚的陽光，冗長的黑夜過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夜是怎麽過來的，渾渾噩噩，一夕之間從天堂跌入地獄。
她以為的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原來都是泡影。
雲皎月直起身，肩上似乎有什麽東西滑落，扭頭看去原來是一件毛毯，不知何時披在她身上的，是誰給她披的呢……
一擡頭，就見洛凰倚在榻上歪着頭看她。
“醒了？”洛凰朝她挑了挑眉。
本以為不會有回應，雲皎月卻破天荒的應了一聲：“嗯。”
洛凰甚是欣慰地笑了笑，她終于不再是那般死氣沉沉了，整個人都不像她了。但想到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洛凰臉上的笑便又凝固了，聲音低沉道：“他回來了，就在剛才。”
雲皎月整個人怔了一下，随後擡頭望向窗外，“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巳時。”
……
堂前一道人影負手而立，從背影便可見風度翩翩，清風拂動着他的衣角，墨色發絲也随風輕輕飄動。
他在等雲皎月。
看見他身影的一剎那，洛凰就感覺到雲皎月的腳步慢了一拍，但随後又很快跟了上來。察覺到身後有人來，那人緩緩轉過了身，看見洛凰便先向她拱手行禮：“陳王妃。”
洛凰也朝他點了點頭。
随後他便看向一旁的雲皎月，眉眼溫柔，正欲走上前喚她，卻好似察覺到她情況不對，他最終沒有挪動腳步，而是平靜地喚了她一聲：“皎月。”
雲皎月微垂着眼簾，一直沒有正眼看他，聲音同樣平靜：“你昨日去了何處，在忙什麽？”
盡管她什麽都沒有表露，但她停步的位置與賀行止所隔開的距離，已經足夠讓賀行止意識到這句問話并不簡單。他沒有回答，試着看了看洛凰，洛凰的目光也是落在別處沒有正眼看他，既如此，賀行止只能自己面對：“為何問這個？”
“我不配知曉嗎？”
雲皎月突然笑了笑，賀行止連忙否認：“不是，皎月……”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洛凰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朗聲念出了這句詩，賀行止聽見後瞬間沉寂下來，良久他才再次望向雲皎月，眸光無盡深沉，“你都看見了？”
“我和她之間是清白的……”
“清白？”雲皎月擡起頭來，嘴角含着笑，眼角含着淚，“我的夫君心裏深愛着她人，而我還一直以為我們同心同德，情深似海……如果我沒發現，你打算欺瞞我到何時？她是你心頭摯愛，我在你這又算什麽？”
賀行止轉頭望向遠方，輕嘆道：“我與她已是過往。”
眼淚順着臉頰滑落，雲皎月再也控制不住決堤的淚水，心痛到快要無法呼吸。他沒有否認謝妤是他的心頭摯愛，甚至連多一句的解釋都沒有，是根本就沒有這份心！
她就不應該再抱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幻想……
雲皎月重重閉上了眼睛，待淚水流得差不多時，她才再次睜眼望向那張令她萬分眷戀的臉龐，仍是心如刀割，可如今的一切她已無能為力了，“你待我很好，只可惜我非你良人，緣起緣落不過一瞬間，我們這門婚事就當從未有過吧……”
“但願從今往後，你我山水不相逢。”
雲皎月說完這句話，抹去眼角淚水毅然越過賀行止，身影震顫跑着離開了此處，她所朝的方向是府外。
洛凰下意識想叫她，但還是放棄了。
而賀行止停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沒有任何挽留，就這樣讓雲皎月走了。
他估計也知道，他已無力挽留。
洛凰盯着賀行止看了兩眼，也不知他此時是何想法，只是再不見往日風雅，整個人都沉寂如一潭死水。
“賀大人為人正直，明辨是非，為何對待感情卻這般看不透。”
洛凰輕嘆着對他說出這句話，而後無奈地搖搖頭，正準備動身去追雲皎月，賀行止卻突然出聲：“替我照看好她。”
洛凰深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轉身走了。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說。
洛凰一路追到府外，四處張望卻不見雲皎月人影，這下可壞了，那傻丫頭不會出什麽事吧？心裏這樣想着，洛凰又往前跑了兩步目光再次到處搜尋，終于在轉角處的牆下看到了雲皎月。
她正蹲在那裏抱着雙膝痛哭。
唉，這傻丫頭，洛凰不禁扶額。
她默默走過去停在雲皎月身邊，靜靜聽着她的哭聲，撕心裂肺，洛凰此刻真有種想把賀行止掐死的沖動。
都怪這臭男人，傷了人家姑娘的心。
洛凰也跟着蹲下身，輕輕将雲皎月抱進懷裏，給予她溫暖，洛凰什麽話也沒說，就這樣抱着痛哭的雲皎月。
……
旭日高升，頭頂的陽光越來越強烈，曬得人頭皮發燙，燥熱感逐漸襲來，而洛凰黑着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懷裏的雲皎月還在哭。
“姑奶奶，你這哭得沒完沒了算怎麽回事啊？咋那麽有勁呢你。”洛凰終于忍無可忍放開了雲皎月，拍了拍衣襟毫不客氣地指責道，“這都快一個時辰了，不就是個男人嗎，這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差他一個嗎？咱們不差，懂嗎？他既無心于你，你又何必為他痛苦，沒必要，實在沒必要啊雲皎月。”
洛凰一伸手将一條手帕遞給雲皎月，她不接，洛凰就強行塞到她手裏，“把眼淚擦幹，咱們走！”
雲皎月被洛凰這突如其來的強悍氣勢給震住了，擡頭眨巴着眼睛傻傻地看着洛凰，好一會之後，她竟聽話地拿起手帕擦幹了淚水，哭聲也就此止住。
“我們去哪？”
雲皎月弱弱的問了一句。
洛凰将她從地上扶起來，擡手一指南邊的方向，“咱們去吃喝玩樂，忘了這些不痛快的事，你這幾日都沒怎麽吃東西，正好要補補！”
她擡手指的是城南的方向。
雲皎月最後再回頭看一眼這座府邸，收回目光毅然輕點了下頭，“好，我們走。”
兩人結伴離去，共同去看這世間的繁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