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陰晴不定
陰晴不定
當洛凰沐浴完從內室出來時,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案臺旁的人影。
他沒有坐着,而是手持書卷站在燭光前,身形修長,背也挺得筆直,只是微垂眼眸望着手中書卷。
這側顏,這燭光,真像是神明現世。
洛凰不想打擾他看書,便故意輕手輕腳地向他走去,然而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他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今日去賀府找雲娘子,可有結果?”
他沒有擡頭,視線也沒有動,洛凰都差點要以為他在自言自語了。
既然元鳳已經察覺到她來了,洛凰索性大步流星走過去,毫不客氣在他旁邊的案臺前坐下,苦悶地搖了搖頭:“沒有用啊,她不聽,估計都要認為我是王八念經咯。”
“王八念經?”
元鳳對這個新鮮的詞彙感到好笑,側目看了眼身旁人,“雲娘子是個聰明人,她心裏應該會有數的。”
洛凰嫌棄地咂了咂嘴,“她能有多聰明?”
“不說這個了。”洛凰身子一側翹起了二郎腿,單手胳膊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撐着腦袋,擡頭仰望燭光前的元鳳,笑得有那麽幾分不懷好意,“你今晚住這?”
說罷她還挑了挑眉,元鳳難得放下書卷,傾身向前單手撐在洛凰的腦袋旁,氣息逼近她的耳側,微微勾了勾唇角,“你說呢?”
心裏面的那頭小鹿都已經撞死了,洛凰仍是面不改色,指間順着元鳳的眉眼輪廓劃下,嗓音都輕飄飄的,“你這是羊入虎口啊少年……”
話不用多說,洛凰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都春心萌動,又一次共度良宵,纏綿悱恻。
洛凰偶然間清醒時,不禁伸手扶了扶腰。身旁人太年輕,活力十足,很會折騰,正好滿足了洛凰所有需求,只是這腰有點不争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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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元鳳一連在合歡院住了好幾天,洛凰也樂此不疲。
生活嘛,總要有點情趣。
外面的天氣陰晴不定,晴不了多久又下起了雨,總之就是陰雨綿綿。不過這并不影響洛凰的心情,因為一轉頭就能看見令她心生歡喜之人,好似因為下雨,元鳳連日來都沒什麽事忙,每日都有大半天的時光閑在合歡院。
他喜歡看書,此時也不例外,而洛凰則盯着屋檐下叮鈴作響的風鈴發呆。
這手工制作的風鈴還蠻好看的。
“王妃。”折柳的忽然到來打破了屋中的靜谧,為了不打擾到元鳳,她走近洛凰刻意壓低了聲音,“有人求見您。”
洛凰有點好奇,是誰要來見她。
但是外面下着雨,洛凰不想出門,但這屋裏還有元鳳在看書……她試着将目光悄悄投向元鳳,而元鳳極為敏銳,頭也沒擡卻已察覺一切,只聽得他輕聲開口:“無妨,讓那人進來吧。”
得到元鳳的允許,折柳很快就去将人領了進來。
是尋雁,雲皎月的貼身侍女。
洛凰這下更好奇了,雲皎月都沒來,她來做什麽?洛凰直接問道:“你找我何事?”
尋雁愁眉緊鎖,但言行舉止還是非常恭敬:“奴婢鬥膽來請王妃去一躺賀府,看看我家夫人,這幾日來夫人不知怎麽了,突然整日把自己鎖在屋裏,都沒怎麽進食,而我家大人這幾日事務繁忙也很少回府,奴婢很是擔憂夫人……”
“雲皎月這是什麽情況?”洛凰越聽越困惑,該不會是之前說的那些話影響到她了吧?可雲皎月也不至于如此玻璃心。
尋雁能回答她的也只有搖頭。
貼身侍女都不知道情況,看來這事不簡單。
洛凰想了想回頭望向元鳳,“大理寺最近是有很多案件嗎,這麽忙?”
元鳳則回:“應當沒有。”
他也在朝中任職,對京中的情況也會有所了解,聽見他的回答,洛凰隐約有了種不好的預感,賀行止那邊不太正常。
“那我去趟賀府?”
“好。”元鳳擡頭看她,“早些回來。”
到底還是有點擔心雲皎月,雖然很不想在下雨天出門,可洛凰還是不得不親自前往賀府,她倒要看看那丫頭在犯啥病。
尋雁帶着洛凰來到雲皎月的房屋前,門是從裏面拴上了,非暴力打不開。
“雲皎月?”
洛凰試着叫了一句,本以為不會有回應,卻在片刻過後房門突然打開了,雲皎月出現在眼前。
她着裝得體,整個人幹淨整潔,只是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望着洛凰的眼神也沒有多少神采,但沒有洛凰想象中的那般自閉頹廢。
“你……”
洛凰話還未問出口,雲皎月卻已轉身走回屋內,但沒有關門,很顯然是要洛凰跟進去。
洛凰進去之後,屋子裏也一切如常,而雲皎月則垂頭喪氣地坐在案臺前,一言不發。這樣死氣沉沉的雲皎月,洛凰還是頭一次見,她也來到案臺前,看着她低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雲皎月沒有反應,而洛凰就靜靜等着她,過了許久,她才終于擡手将壓在書卷下的一幅字畫推到洛凰面前。
低頭一看,這畫像上的人有點眼熟。
洛凰暗中絞盡腦汁,才終于勉強認出這畫上的女子是太子妃謝妤。
這可不得了!
洛凰差點僵在原地。
畫像旁邊還提了一句詩——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裏的“恨”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恨,而是還包含了“愛”的意思。
這畫作,這字跡,在這府上應該找不出第二人。
看雲皎月滿眼陰霾地盯着畫像上的人,不用多說,洛凰也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這賀行止果然對謝妤餘情未了,即使謝妤已經成為太子妃,即使他已經娶了雲皎月,可他這份心依然收不回來。一切都在洛凰的預料之中,可當真正面對這些時,洛凰還是被震驚了一把,有點手足無措。
她沉下心來問道:“你這是從哪裏找來的?”
“在他的書房裏。”
雲皎月聲音低沉,有氣無力。
“他近來事務繁忙,很少回府,我便想着幫他整理一下書房,然後……這張畫藏得很深,我之前一直沒發現。”
“可我……我還是不相信他的心另有所屬,我現在該怎麽辦?”
她驀然擡起頭,眼中是一片迷茫。
這種問題洛凰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說她是戀愛腦吧,可這畢竟是自己傾心相許的丈夫,一時無法接受也很正常。
洛凰難以啓齒,抿着嘴半天沒說話。
“我知道了,我要去東宮外面等。”雲皎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悲憤與激動交加,“我聽說太子妃難産,差點沒了半條命,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所致。如若夫君當真心系于他,那麽這些時日他就不是在忙大理寺的事務,而是在東宮……”
賀行止是外臣,沒有特殊情況不能在宮中過夜,到了深夜子時就要出宮,而外臣出入東宮有固定的宮門。
聽雲皎月的意思,是要去宮門口蹲人。
洛凰知道,雲皎月要去賭這一把。
單憑一張字畫不能說明現在的情況,她要親眼見到才會相信,不到黃河心不死。
雲皎月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似乎已平複好心情,若無其事地将字畫重新卷起來收好,起身時往洛凰這邊看了過來:“我現在就要去東宮外面等着,你若是不方便可以先回去,不用管我。”
洛凰瞅了一眼外頭,依舊是陰雨綿綿,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天氣,但還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反正閑來無事,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嘴上這樣說,洛凰心裏并不是這樣想。
元鳳還在合歡院等她回府呢,可是雲皎月這邊她又不放心,就這麽回去也太不仗義了,所以洛凰還是選擇先将元鳳晾在一邊,現在姐妹最大。
雲皎月也沒再推辭,她心裏估計還是想要有人陪着,讓人備好了馬車便直接去往東宮。
洛凰雖然嫁入了皇族,但是在沒有诏令的情況下進宮會比較麻煩,而雲皎月就更加了,所以只能在宮外蹲人,這樣也可以避免打草驚蛇。
夜幕已經降臨,洛凰和雲皎月還在馬車裏坐着。
馬車停在樹下,離宮門有段距離,位置算是比較隐蔽,進出宮門的人通常不會注意這邊,而這邊可以清楚看到宮門口的情形。
車簾拉開了一角,雲皎月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個方向。
在此之前,雲皎月派人去了大理寺,而得到的回禀是——賀行止不在大理寺,并且近幾日在大理寺停留的時間都很短。
聽到這個消息,雲皎月的眸光又暗沉了幾分,但還算鎮定。
不在大理寺,那在東宮的可能性就增大了。
夜色愈發深沉,宮門前時不時便有人出入,但始終都不見賀行止的身影。為了能看清賀行止究竟情歸何處,洛凰硬是耐着性子陪雲皎月坐在這等,盡管已經坐得腰酸背痛,洛凰也沒說一句話,因為她知道雲皎月此時的信念是無可撼動的。
好在洛凰有先見之明,老早就讓人回陳王府傳話了,告訴元鳳她今日有可能不會回府,讓他不要再等。
等待是枯燥乏味的,洛凰手撐着腦袋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是他……”
雲皎月突然出聲,吓得洛凰一激靈,猛然擡起頭朝宮門口看去,在深沉的暮色中,隐約能看見有幾個人從宮門口走了出來。
因為皇宮內苑不能騎馬,所以馬車只能停在宮門外,出入宮門時需步行,這也正好能讓這邊看到出入東宮的都有哪些人。由于距離較遠,夜色深沉,洛凰一眼看過去竟認不出誰是誰,定睛看了好一會,才終于勉強看清那為首之人的面容,正是溫文爾雅的賀行止。
再看面前的雲皎月,她整個人已經呆愣住了,目光死死盯着那抹身影,眼底的悲痛讓洛凰都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