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這不是顧景南第一次看見黑粉黑他，之前無數次，他都看過。看過之後，他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跑到健身室這裏打沙袋打得筋疲力竭。

他必須發洩，他必須筋疲力竭。如果不這樣，那将是一個災難。

這次不一樣，因為這一次，拿起武器攻擊顧景南的，是曾經為他聲嘶力竭，曾經為他搖旗吶喊的人。

能夠往心窩上插刀子的，不可能是陌生人，也不可能是敵人。

顧景南的盔甲，可以是世界上最無堅不摧的铠甲。但沒有一副铠甲，抵擋的是铠甲裏的人。

除去美顏盛世之後，顧景南的主人格，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主人格可以脆弱，可以愚蠢。

主人格可以猜不出那些陰謀詭計，可以看不出蘇木喜歡他。

主人格可以雙商低，可以不受圈內人喜歡。

主人格可以脾氣暴躁，可以一言不合就揍人。

主人格，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他可以有很多普通人有的普通的缺點。

唯有一點，主人格，他必定是善良的。不是聖母瑪利亞的善良，不是天下為公的善良。他只需要有平凡人的善良。這就足夠了。

只要如此，那麽這就是完美的，顧景南所想要的生活。

只要如此……但即便如此，這份平凡的善良，也是有他所賴以生存的東西的。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1]

誠然，這是存在的。但這不可能存在于顧景南身上。

顧景南的善良，所賴以生存的，是愛。

“不用笑了。”第二人格冷冷的聲音忽然說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第二人格就再也沒有出聲了。他沒有毒舌，也沒有安慰。他也靜靜地，靜靜地陪着主人格。

歇了一會兒，恢複了一些力氣之後，顧景南爬起來。他回到客廳，拿起摔在地上的手機。

登錄微博，切換小號。

他來到自己的廣場，滑過一條條評論，點了一個又一個贊。面對那些人身攻擊，他全都視而不見。他嘴角平下去的弧度，又慢慢地自然地升了起來。

忽然，他的動作頓了頓。他又看見了那個ID，“顧景南我的嫁”。他嘴角的笑容變得更大了，他在對方的發言底下回複道：“你再也不是顧景南的粉絲。”

他在心裏默默說道，你們再也不是顧景南的粉絲。

只要背叛過一次，便永久地背上了背叛過的烙印。

忽然，顧景南收到微博提示，是那個ID回複了他的這句話。顧景南沒有去看那個ID的回複，他不再去管，他繼續固執地一條一條地滑下去，點上一個又一個的贊。

《雲煙記》借着顧景南的東風，開播第一天收視率就破2，達到2.5.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三了！大概所有人都在好奇，顧景南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憑着這股好奇，有一大波人打開了《雲煙記》。

到頭來，這部劇反倒成了最後的贏家。若不是大家都清楚，這部劇的主創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和手段，恐怕還會懷疑他們就是黑|手。

直到這次事件的結束，寰宇娛樂都沒有查出幕後黑|手的蹤影。這件事情，也成了娛樂圈一大謎題。而顧景南卻有一種直覺，制造這個事件的人，他認識且熟悉。

不過無論如何，這次事件終歸是結束了。以一個十分戲劇化的方式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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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顧家小公子顧思齊的生日宴，來往賓客，具是名流。當真是星光璀璨，當真是人間富貴。

顧家，李家，靳家，周家被稱為京城四大家。說是京城四大家，其實大家都知道，京城的，就是全國的。

別看顧家小公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其實，顧思齊并不是顧家的嫡系。顧思齊，是顧家從旁系那邊抱過來的。

四大家中，顧家歷史最為久遠。歷史久遠嘛，也就顯得更為迷信。當初顧家有些不好的時候，曾有一個道士算過卦，說要把某年某月某日生的顧家人抱養到主家養，這樣氣運才會好。

後來在那一天，果真有顧家人呱呱落地。而那個嬰兒，便是顧思齊。待到顧思齊長到一定歲數之後，就把他抱到顧家大宅，當做真的小公子養。

本來顧家人最開始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但萬萬沒想到，顧思齊真的帶來了好運。

後來，顧家人也就真的把顧思齊當做顧家小少爺那樣寵愛。再加上顧思齊長得好，嘴又甜，十分讨人歡心。顧思齊也就成了顧家的掌中寶。從顧家老爺子，到顧家兄弟，都十分寵顧思齊。

當然，顧思齊的親生父母也很寵愛他。別管這份寵愛最開始是真還是假，至少現在，當這份寵愛延續二十幾年之後，也就假成真了。

在二十幾年前，其父母不過是商業聯姻，相敬如冰。自從身帶批命的顧思齊出生之後，顧家就格外重視。而作為小福星的父母，當然必須要恩愛和睦，必須要給顧思齊營造一個有□□氛圍。

後來時間久了，顧父顧母反而感情好了，對顧思齊也是十分寵愛。

顧思齊，活得像一個小王子一般。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

顧思齊姓顧，顧景南也姓顧。

只是同顧思齊相比，顧景南則算得上是命運多仄了。

顧景南，活得像一個乞丐一樣。

顧景南七歲之前跟着母親生活，七歲之後去孤兒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所有人不知道的是，七歲之前顧景南過得連狗都不如。七歲之後，顧景南過得和狗一樣。

顧景南的母親好賭，性格暴躁。

那家孤兒院院長是賣|淫團夥的供貨人。

七歲之前的顧景南，瘦瘦小小的一坨，臉上、身上髒兮兮的。他有母親，卻活成了一個人。

他的身上遍布傷痕，是他媽打的。別的小孩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爸爸”，就是“媽媽”。顧景南和他們不一樣，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痛痛飛”。這句話的構造，比其他小孩的複雜多了。

那時候的顧景南，像一條流浪狗。

七歲之後的顧景南，是個智障，陰沉的恍若幽靈的智障。光是智障還不夠，有些變|态就喜歡智障。所以，在智障之前，還必須加一些限定詞。

他一邊留着口水，歪斜着嘴，一邊用陰沉沉的冰冷的目光注視着這個世界。凡是看見他流口水樣子的人，都忍不住一樂，啐一口傻子，再去逗弄幾番。凡是看見他眼睛的人，都忍不住打個激靈，離得遠遠地才好。

嚴格來說，顧景南做人的日子，只有十年。這十年裏，前半人生，也盡是坎坷泥濘。

還好，現在的顧景南擁有八塊腹肌，沒有人能夠打得過他；現在的顧景南坐擁大批粉絲，一出現在公共場合，總是會掀起狂風暴雨。無論是愛他，還是恨他的，都不敢再輕視他。

萬幸，顧景南有一個聰明的大腦，一顆聰明絕倫的大腦。

從畜生不如，到萬人羨慕，顧景南走了二十三年。

這些，還知道這些秘密的活人，只剩下顧景南。

而顧思齊不同，顧思齊一出生便是萬人豔羨。顧景南打拼多年的東西，顧思齊唾手可得。顧景南多年以來求而不得的東西，顧思齊揮揮手就有。

顧家小公子生日會來的人，盡是名流。商界的、政界的、軍界的、藝術界的各方人物。

請注意，是藝術界，不是娛樂圈。

當然，娛樂圈裏不是沒人來。能來的，要麽是已經成為執棋者，要麽是作為強者大佬的附庸。

像顧景南這種流量明星，在這種場合，連作為強者的附庸的資格都沒有。在頂級世家眼裏，顧景南這種人什麽也算不上。要成為附庸，起碼也得成為大花小花、大生小生才行。

但是，顧景南還是進來了，堂堂正正地進來了。他進來的身份，不是什麽男伴女伴，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顧景南。

不過這一點，沒有人注意到。

顧景南進入會場之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或者說，在他的那張臉引起注意之前，他選擇了隐藏。

從踏入會場開始，或者說，在啓程路上，顧景南就一直處于一個詭異的狀态。顧景南是笑着的，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這番優雅做派顯然和今天的場景十分相稱。嘴是笑着，可那雙漆黑的眼裏卻是古井無波，恍若寒潭。

這些，都十分明顯地在說：來的人，不是主人格，而是第二人格。

顧景南端了一杯酒，高腳杯裏搖曳的酒液反射出璀璨光芒。他舉起酒杯，對準燈光。通過透明的玻璃杯，棕紅的酒液，他專心地注視着天花板上的吊燈。光線經過反射、折射以及顏色的交疊之後，總是會出現一些美麗的現象。

他以這樣的方式，專注地觀察着吊燈的光。就好像他躺在草地上，觀察樹葉的脈絡一樣。

如此認真，如此專注，如此着迷。

作者有話要說： 1.

[1]：泰戈爾。

2.

此為存稿箱，下次更新時間延遲一天，為十月十一號。

3.出現在淩晨兩點更新皆為僞更，不用管。如果章節情節修改，會在內容提要中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