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心動難捱
第18章 18、心動難捱
“我該慢一點, 怕被你發現。”
——祁灼題記
又是一個星期一。
溫昭跟室友照例上完羅閻王的課，三人便逃難似的奔去各自下一節的心理課。
平複着微喘的呼吸，溫昭走進偌大的教室。她這次來得還算早, 還有很多空餘的座位供她選擇。
但她還是穿行過視野開闊的前排座位, 目标明确、義無反顧地走向了後排角落的位置。
作為一個乖乖仔，以前的溫昭不理解為什麽大學教室的犄角旮旯之處，會成為很多人眼中的風水寶地。
但經過那次數百人見證下的對視, 她就茅塞頓開了——
這裏的位置能最好地躲避其他人望過來探究的目光, 也是任課老師的視野盲區。
最重要的是能夠讓她盡可能更少地回憶起上次在這個教室裏上演的drama事件。
溫昭挑了倒數第二排的位置，因為階梯教室的排列，那裏只有兩個座椅，她選擇坐在靠走廊的那一個。
不多時, 更多的學生三五成群、魚貫而入, 很快就将教室填得滿滿當當。
溫昭看了一眼時間，便安靜地将上課要用的東西從書包裏拿出來。
她選這個角落本意就是希望能夠獲得安寧, 但天不遂人願, 總有人想要找存在感。
坐在她前面的是兩個男生, 像個喇叭似的叭叭叭地在高談闊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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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中還總要帶個髒字以凸顯得他們狂傲不羁。
溫昭有意無視兩個人的話語，可他們卻像是要昭告天下一般, 聲音越揚越高。
沒有素質及自以為是的話無孔不入地鑽入她的耳中。
她一時覺得有些煩躁, 膩白細長的手指擰開保溫杯, 正要仰頭喝水。
卻發現前面兩個人突然湊在一起咕哝耳語，眼神還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瞟過來，兩張平平無奇的臉挂着油膩猥瑣的笑。
溫昭蹙了蹙秀致的眉，避開他們粘膩惡心的視線, 一言不發地擺弄着手機。
但她這副不想與人計較的模樣落在那兩個男生眼裏卻變了味。
其中一個膘肥體壯的男生站起來, 踩上一個臺階後轉了個身, 肥壯的身子半伏着。
這人臉上滿是志在必得的笑容，用幾根短指敲了敲溫昭的桌面，聲音是故作沉穩的沙啞，像是在粗劣的砂紙上磨過，“同學，你裏面那個位置有人嗎？能不能讓我坐進去？”
溫昭默了默，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男的放棄原本的位置不要，非要來她這裏，存着怎樣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
但畢竟她裏面的座位确實沒人，別人想坐那裏也是他有的權利。
不過，她也有拒絕的權利。
溫昭擡了擡眼，眼眸平靜淡然，像是一汪無波無瀾的清泉，她面無表情地對上那人不懷好意的視線，聲音寡冷：“不好意思，裏面有人了。”
“嘿呀。”那男生臉上的肉抖了抖，橫眉豎眼起來，“你當我是傻子呀，都快上課了，你也沒占座呀。”
“哦，是嗎？”溫昭斂眸，心想素質跟學歷高低還是不能完全挂鈎的。
“怎麽就不是呢？”坐在溫昭前面的另外一個男生也跟着幫腔，“我兄弟喜歡那個位置，你也沒權利霸座呀。”
“就是！”站在溫昭旁邊的男生也應和着，兩個人一唱一和，臉皮厚穿地心。
那人見溫昭不說話，就要伸手撥弄她的肩頭，嘴裏不依不饒地哼哧着：“讓讓啊，我要進去。”
溫昭眼明手快，靈巧避過那人觸碰。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書包，想着要不要把保溫杯裝進去，這樣舉起來砸在這人身上會不會更疼一點。
可沒等她試驗。
一只手伸過來按住了那人肩頭，将人動作釘在原地。
原先喧鬧的教室也倏忽安靜下來，許多人的視線聚焦在後門的位置。
溫昭一眼就瞄到了這骨骼感分明且修長的手。
她似有所感扭頭，就看見了所料想的那個人。
祁灼站在高一階的樓梯上，身姿依舊挺拔如玉，一個黑色的書包斜挎在平直的肩頭，逆着秋日碎陽，漂亮疏懶的眸此刻冰冷地睨着那人，臉上沒有什麽情緒。
但按在那人肩頭的冷白的指骨用力，骨節凸起，淡青色的脈絡明顯，像是用了十足的勁。
“嘶——”，那男的慘叫了一聲，怒發沖冠地回頭，“誰啊，你TM幹嘛！”
這人的頭轉過去，但肩膀卻動彈不得，身子扭成麻花樣，滑稽十足。
祁灼以絕對的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睥睨着這人，聲音像是含了冰片，冷冽森然：“我跟人約好的位置，大庭廣衆之下硬搶座位，你覺得你配幾把鑰匙。”
溫昭雖然不是第一次見祁灼生氣，但還是第一次聽見他這樣子說話，一時有些訝然。
但那個男的的确過分，剛才還想對她動手動腳，頗有些逼良為娼的作風。
那男的感受着肩頭的力度，剛開始還有些不服氣。
但他同伴拼命朝他使眼色，他又觀察了下祁灼的樣貌和着裝，眼裏帶上了忌憚。
“……”
沉默半晌。
片刻後，高壯男幹笑了兩聲，悻悻然地轉過身子，縮着肩膀掙脫祁灼的桎梏。
而後夾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去原來的位置。
見危機解除，溫昭立馬起身，很有眼力見地想給祁灼讓位置。
雖然她的确沒跟人約位置，但事已至此，就得順着臺階下。
但祁灼信步邁下一個臺階，無視周圍人的眼光，他走到溫昭旁邊，聲音恢複成平時懶散模樣：“你進去吧，我喜歡外面。”
“哦，好的。”溫昭将書包往裏面一挪，從善如流地坐進去，發現還是裏面更有安全感。
上課鈴也在這時敲響，祁灼斂着眉，将書包從肩頭劃下來，坐在溫昭旁邊。
還沒等溫昭開口，他就扯着黑色書包拉鏈，先行開口：“謝謝你幫我留位置。”
縮在角落裏還沒來得及道謝的溫昭：“……”
她好像沒給人留座位吧。
而且該說謝謝的不是她嗎！？
溫昭剛想反駁一下，但看着男生側對着她時，臉上透露出的無所謂的态度以及聽起來誠懇的語氣。
最終還是決定将那些已經轉到嘴邊感激且客氣的話咽了回去。
主動的感謝白要白不要。
溫昭眉梢微揚，杏眼微勾，像是一彎上翹的明月，似有若無的笑意點綴其中，回應着：“不客氣。”
上課鈴打響了，心理老師如期而至，教室又變成一片井然有序。
坐在溫昭前面的兩個男生也變得像兩只安靜的鹌鹑，埋在沙裏的鴕鳥，沒有再作妖。
溫昭在聚精會神地聽講，但餘光還是會不經意瞥見旁邊的祁灼。
不知為何，男生有點超乎她意料的安靜，從包裏拿出一臺MacBook後，就一直在專注地忙着。
側臉冷峻清隽，平和的視線一直緊盯着屏幕，沒有留給旁物一絲餘光。
手指不停地在鍵盤上敲擊，動作流暢利落地像是在刀刃上翩跹起舞。
好像是在寫代碼，一串串符號飛速地在屏幕上湧現。
溫昭沒有窺探隐私的興趣，便收回了視線。老師正在講的內容是引出心理學知識的故事和案例，她幾乎都了解過，有些意興闌珊地地打開了手機。
溫昭打開微信，才發現她被拉進了一個新的群聊，名字叫“約飯小分隊”。
掃了一眼，發現成員都是她的室友和祁灼的室友。
裏面除了她和祁灼，其他幾個人已經都聊上天了，刷屏了不少。
溫昭翻到最上面，發現辛欣作為群主最先發言：
【小星星：各位父老鄉親們上午好，本群致力于構建903和508兩個寝室的和平友好關系，希望大家能夠多多聊天，積極約飯！！！】
這條消息下面，是她的男朋友杜維發了幾個煙花和彩帶的表情包，并予以了積極地贊同。
溫昭忍不住彎了彎唇，看來是這對情侶在積極地溝通兩個“娘家人”的關系。
她粗略地翻了一下消息，發現幾個人都在插科打诨，還沒有約吃飯的意思。但聊得挺起勁的，最新的一條是宋明理在抱怨，說他給祁灼發了好幾條消息我，但一直沒有回複他。
底下宴遠嘲笑了宋明理幾句，然後給不明情況的女士們科普：
【宴遠不是演員：你又不是不知道祁哥的德行】
好奇人士辛欣舉手問：【什麽？什麽德行！】
【宴遠不是演員：就是一忙起來啥也不理，專注得旁若無人。我猜他又在寫代碼，理人才奇怪呢？你們信不信他連身邊一點風吹草動都不會理會？】
溫昭纖細瑩潤的指間捏着一支筆，無意識地轉動着，這是她學習生涯中形成的一個手頭習慣。
她支着下巴，無所事事地看着幾個人的聊天。
下一秒，一個很像情侶昵稱的聊天氣泡出現：
【文君不是太君：我不信，下次我讓昭昭牽一條狗去，讓它在祁大佬旁邊撒泡尿，我不信他不會無動于衷。】
“叭噠”一聲，溫昭手裏轉動的筆被驚掉在桌面上。
緊接着，還沒等她去按住那不安分的細長圓柱形物品。
一個回彈，透明塑料殼筆在桌角邊緣咕嚕嚕滾了下去。
溫昭的手指定在半空，看着聊天框那突然就牽扯上自己的消息，如墜雲霧。
為什麽要讓她！牽條狗？
還要去做讓小狗對人撒尿這種粗魯的事？！
而與此同時。
随着筆掉落在瓷磚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溫昭還沒回神過來去撿。
她卻發現旁邊有一道視線望了過來。
似有若無，但存在感很強。
雖然只是一眼，像是虛無缥缈的雲霧。
淺淡到不留痕跡，但還是被她給捕捉到了。
溫昭：“？”
不是說好的專注起來四平八穩、八風不動呢？
不過她也沒在意，只又抽空瞄了一眼手機界面。
卻發現群裏另外五個人已經不顧另外兩個一直沒發言的當事人，在裏面嘻嘻哈哈笑開來，甚至開始了鬥圖大賽。
氣氛已經歡快起來了，溫昭覺得她現在去質疑剛才那句話，很可能會破壞氛圍。
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她挪開視線，用餘光瞥了一眼滾落在一雙某潮牌運動鞋旁邊的那只筆，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凄涼極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溫昭今天出門只帶了那一只筆，現在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局。
想着宋明理和宴遠在群裏發的消息，溫昭打消了叫人幫忙的打算。
還是不要去打擾祁灼了，如果叫了半天都不應她，那就很自取其辱了。
她又默默在心裏度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長度，思忖着自力更生的可能性。
倒是不在意彎腰去撿拾那支筆會帶來怎樣的形象損失，只是怕會引來怎樣的誤會。
溫昭心內一小番天人交戰，還是決定低下頭顱自己去撿。
她用一只手扶住桌面邊緣，弓着腰将頭伸到桌板下面，姿勢雖有些不雅，但她也不在意。
呼吸悶在低矮的鐵板下，溫昭憋着一口氣，盡力用指尖去夠那支近在眼前的筆。
她覺得自己的背脊伸展開來，身體卻有一股力道在拉扯，阻隔了人與筆的相逢。
溫昭不着痕跡地更換了好幾個角度，卻沒有任何效果。
而這次的祁灼卻正如群裏人所言，任憑她如何在下面艱難嘗試，他也只忙活着手頭的事情，目不斜視。
溫昭定定看了幾秒那支“遙不可及”的筆，目光渙散，沉默了幾秒，最終決定及時止損。
一手撐着桌板借力，腦袋也緩緩從逼仄的空間挪動。
卻在這時。
一直對她的小動作視而不見的人卻俯下了挺直的身軀，手長腿長的優勢也在此時展露無遺。
只見祁灼的右手利落地垂下，向前伸展，而後輕巧地将那支筆勾入掌中。
下一秒，像是炫技一般，男生修長的手指撥弄着筆殼，在掌中靈活地轉了幾圈，幾道殘影在她眼前掠過。
溫昭：“……”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