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心動難捱

第44章 44、心動難捱

“愛你, 是命運早已給我刻下的注腳”

——祁灼題記

溫昭上車後,跟健談的司機随意閑聊了幾句,就陷入了安靜。

車載音樂的經典粵語歌聲抒情緩緩, 她的眼皮垂下, 神色有些恹恹。

但胸腔內尚存的震顫卻昭示着她的心情并不平穩,餘威很大。

即便剛才她在祁灼面前強行裝作沒事人一樣,但眼神卻克制不住地往祁灼唇上瞟了好幾眼。

這是一個很不妙的兆頭。

溫昭面無表情地盯着前面車座上皮套的紋理, 開始在心裏為自己的反常行為找理由。

一定是離校前看的那部文藝愛情電影對她的腦海神經潛移默化地輸入了什麽, 才導致她會在高鐵上做那樣一個離奇的夢。

如果夢裏憑空出現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才會顯得很詭異。

如果後續再發生什麽,說不定會成為傳說中的陰桃花。

她是一個正常的成年女性,對跟異性有親密的接觸留有幻想是正常的。

祁灼又是她身邊條件最為優越的異性, 所以代入成他倒也不算奇怪。

嗯, 一定是這樣的。

不可能是別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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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為了徹底勸服自己,溫昭腦海裏自動循環一般重複了好幾遍這番心理活動。

“……”

幾分鐘後, 寬慰好躁動的內心, 溫昭擡手捂住胸口輕呼了一口氣。

為了轉移注意力, 她将視線往窗外看過去。

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原本還平靜的海城飄起了雪花, 初始還不大, 算是雪粒子, 随着時間推移越下越密,像是柳絮紛揚。

亂瓊碎玉,美不勝收。

自顧自地欣賞了一會兒,溫昭突然想起一個人。

她打開相機, 先是隔着玻璃窗拍了幾張照片。在等紅燈的間隙, 又拜托司機降了點窗戶, 伸出手錄了一分多鐘的視頻。

溫昭然後将這些打包好,發給了白白。

【WZ:又一年的雪景,如期而至】

【WZ:瑞雪兆豐年,白白新的一年會更加好運哦】

将近四十分鐘的車程,才最終到達了目的地。

溫昭付了車費,還沒下車,就看見原本在門口翹首以待的表弟溫衍奔了上來。

還在上初中的小屁孩,不怕冷似的只穿着衛衣衛褲,被凍得縮頭縮腦,但還是倔犟地站在外面。

可能是等了蠻長一段時間,臉上還殘存着焦急和不耐,鼻頭凍得有些紅,但跑過來的時候笑得還挺歡快。

溫昭下車後,他就很殷勤地接過行李箱,狀若委屈地說,“栀栀姐,我等你等得花都快謝了。”

男孩還沒怎麽開始蹿個子,只比溫昭高幾厘米,被冷風吹得佝偻着彎着點腰。

溫昭毫不客氣地一巴掌呼在溫衍的腦袋上,力道不重,“這個天氣,花早就謝得差不多了,不缺你這一時半會。”

她又随手摸了摸溫衍衣服厚度,有些生氣:“怎麽穿那麽點兒?”

溫衍不以為意,嬉皮笑臉地應付着他這個向來親近的表姐:“我才不想穿得跟熊一樣,影響我的帥氣。”

“感情你的帥氣只能靠風度展示啊。”溫昭忍不住笑了下,“看來也不怎樣嘛。”

“哪有!人靠衣裝馬靠鞍!”溫衍有些不服氣,“我身邊的朋友都這樣穿,就沒見過穿很厚還好看的。”

“那是你的朋友,我……”

溫昭剛想說她的朋友中就有穿挺厚的,卻也帥氣清爽的,但一想到腦內閃現的那個人選,她又立刻噤了聲。

溫衍還豎着耳朵聽,但過了好幾秒也沒聽到溫昭繼續出聲,奇怪地問:“栀栀姐,你怎麽不說話了?”

溫昭回神,心情一時有些微妙,朝溫衍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她還是若無其事地扯了一個別的話題:“你不是說有好玩的要給我看嗎?怎麽現在我都沒看見,不會騙我玩的吧。”

溫衍被這話一激,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斬釘截鐵地說:“姐!我怎麽會騙你!”

話音剛落,他便拖着行李箱小跑着朝裏面奔去:“我這就去拿給你看。”

進了門,溫昭在玄關出換鞋,溫衍已經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等她換好鞋子,男生才跑到她面前,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拎出一個鳥籠。

溫昭看了眼,裏面裝着一只虎皮鹦鹉,正攏着翅膀盯着她。

她目露狐疑:“這是?”

溫衍神秘兮兮地拍了拍籠子,像是傳遞了某種暗號,籠子裏的鹦鹉開始出聲:

“傻叉——”

“……”

溫昭一臉黑線,反應過來覺得又氣又好笑:“原來,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嗎?”

她調侃道:“那我真的還挺驚喜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招惹了你,讓你記仇到特地培養了一只鹦鹉來罵我。”

溫衍表情石化了一瞬。

他反應過來哀嚎了一聲,往後一跳,而後重重地拍了一下籠子,低吼:“笨鳥,說錯了,換一句。”

在溫衍的掙紮下,籠子裏的虎皮鹦鹉撲棱了兩下翅膀,終于說出了那句他訓練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學會的話:

“姐姐美顏盛世——”

“……”

雖然溫昭覺得這句明目張膽的誇贊是溢美之詞,但想到溫衍為此應該費了不少功夫,她還是忍住羞恥心表揚了一句:“嗯,挺好的。”

溫衍信心高漲,摩拳擦掌中本還想展示更多,但在外婆的阻攔下,他只好作罷。

……

溫昭吃完晚餐,又消食了大半個小時,便去了洗漱。

等她從浴室出來,就發現小男生抱着一個箱子興沖沖地走進來。

溫昭用毛巾擦拭着頭發,見狀迎上去,有些疑惑地問:“阿衍,你抱的什麽東西?”

“嘿嘿。”溫衍傻笑了兩聲,沒有立刻回答,一副賣關子的架勢,“栀栀姐,你自己看吧。”

說着,他把抱着的紙箱子放在一個圓桌上。

溫昭站定在桌前,手裏擦頭發的動作沒停,視線停留在那個紙箱子上,心裏的熟悉感慢慢浮現。

這紙箱子是她轉學離開海城的時候,一些聞訊對她的離去覺得遺憾和不舍的同學給她的送別禮物。

高二的時候,溫昭因為轉變的處世态度收獲了好人緣和不少愛慕,所以收到的禮物也很多,甚至還有不少偷偷往她桌子上塞禮物的。

因為不好拒絕,她便在離開的時候裝進了一個紙箱子,帶回了外婆家。

後來,因為溫母太過強勢和緊逼的态度,她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些,便被帶去了另外一個城市。

這些東西也因此進了雜物間,被遺忘而蒙上了一層灰。

想到什麽,溫衍撓了撓頭,像是怕被誤會,他提前解釋道:“這是上次外婆讓我去雜物間找東西的時候,我偶然發現的,不是有意去翻的。”

“喔,沒事。”溫昭想起來這紙箱子是她的東西,但也沒在意,只是好奇地問表弟:“這裏有什麽特別的嗎?能讓你興致勃勃地抱過來。”

聞聽此言,溫衍又兀自薅了一把他自己的頭發,不知為何心虛起來,支支吾吾地說:“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只是覺得有些意外。”

溫昭瞥了一眼他:“有什麽竟然會讓你覺得意外了?”

“我看這箱子上的原始封條沒拆,想着栀栀姐你應該還沒認真看過裏面的東西。”溫衍将上次他重新封的膠帶扯開,拿出最上面的一沓信封,“因為它被扔在雜物間裏,我就沒多想,就打開看了下,然後從最底下看到了這個。”

他将那沓信封遞給溫昭,然後接着說:“因為裏面全都是禮物,只有這個最獨特,我禁不住好奇就看了下。”

溫昭擦頭發的手一頓,接過那沓信封。

因為時間的原因,信封的紙張微微泛了黃。

但拆開,裏面的信紙卻十分整齊,連邊角一絲的折痕也沒有。一看寫信的人是多麽珍重和細心。

溫昭展開一張信紙,上面的黑色字體立刻展露在她眼前。

字跡很好看,有棱有角,結構端正,只是在收勢和筆鋒處稍顯銳利,看得出來寫信的人是一筆一劃極其認真地寫下了每一個字。

溫昭一眼就看出來,這些都是情書。

但出乎意料地它們的內容一點也不直白露骨,甚至都很含蓄。

——“有時清晨醒來,連我的靈魂都是濕的,海遠遠地發聲,回響,這裏是港口。”

溫昭恰好看過這句話,是聶魯達的一句情話。

後面是——

“在此我愛你。”

在片刻的心靈沖擊後,溫昭笑了下,卻沒有當真。

不是她太過悲觀,只是這封信是她在高二的時候收到的。

尚未成年的年紀,少年表達的愛意洶湧,能夠輕易說出我愛你,但絕大多數都不長久。

溫昭又拆了一個信封,裏面是一張做工精美的折疊卡片。

她打開來,入目而來是一副畫,夜晚透藍的蒼穹,夾雜着幾絲雲彩,一彎月亮高懸其上,清澈澄滢,耀眼矚目。

卡片下方有一行字,依舊好看整潔得不像話:

——“我在黑暗中踽踽獨行,而我的月亮遙不可及。”

“……”

見姐姐一直看着沒說話,溫衍有些耐不住性子地開口:“這沓信真的是這一堆禮物裏面的清流。”

他撓撓頭:“這內容一看就是男生寫的。”

“不過字還挺好看的。”

溫昭熟悉自家這表弟的性子,向來嘴硬,且不喜歡誇旁人。

能從他嘴裏聽到一句挺字開頭的好評,足以看出這字有多麽不錯。

“就是——”溫衍話鋒一轉,“稍微顯得那麽磕碜了一些,這男生要麽很吝啬要麽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

含着金湯匙出生且從小被寵到大的溫衍,向來只知道用錢解決問題,所以在一堆精美的禮物中出現簡簡單單的一沓信,在他看來,顯得格外不可思議。

發絲上淌下的水珠滴在信紙上,很快滲透了紙張,深一塊淺一塊。

溫昭用指腹擦了擦,聞言用眼神睨了一眼溫衍,裏面帶着一些警告的意味。

她将幾張信紙放回信封裏,順手撫平了一下它們剛被自己弄皺的邊角。

“都是別人的心意,沒什麽磕碜不磕碜的。”

除夕那天,在家無所事事的宋明理在“約飯群”撺掇要玩線上狼人殺。

剛好一群人也都無事幹,便都配合着他下載了軟件。

但玩了幾局,一向神經大條、不知道如何隐瞞身份的宋明理總是率先出局。

玩到後面,他每一輪都只說一兩句就閉了嘴,然後就被宴遠嘲笑:“你嘴巴是封了石膏嗎?這樣子一看就很有嫌疑,我第一個就投你出去。”

然後宋明理就被氣得哇哇大叫:“這游戲就不是人玩的,一個破游戲還要損耗老子我那麽多腦細胞,最後還告訴我想錯了。”

叫嚷完,他幹脆選擇觀戰,沒過多久就摸着下巴瞎點評:“我發現一個怪異的現象,為什麽灼哥總跟溫女神同一陣營,還基本都贏了。”

祁灼是因為瞎扯能力強,經常出來跳身份帶節奏,邏輯和控場能力強。

而溫昭則是每次發言語氣都很平靜,內容也滴水不漏,讓人根本聽不出來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我發現了,灼哥經常給溫女神送金水或者銀水。”

“你們實話實說吧,你們倆是不是背着我們有情況,咋還一個鼻孔出氣呢!”

溫昭原本還捏着手機抿唇笑着看熱鬧,但突然被cue,還跟祁灼捆綁在一起,不由地愣怔了一下。

原本她還沒注意到,被宋明理這麽一說,好像還真的是那樣。

“……”

在一陣詭異的安靜中。

溫昭的心髒驀地一跳,有一種微妙的情緒在空氣中迅速膨脹,緩慢發酵。

原本除了玩游戲的時候,祁灼會說多幾句,其他時候都不怎麽發言。

但宋明理在這不依不撓地叫喚,讓他很快就忘了過節不訓人的原則,聲音冷了好幾個度:

“宋啞炮,你能不能像你的名字一樣。

他的聲音有了明顯的不耐煩:“少說幾個字是不是會掉幾塊肉啊你。”

被斥責了兩句,宋明理也回過了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警告和提醒過的原因,他這次沒有貧嘴,只是悻悻然地閉了嘴巴。

就這樣又玩了幾輪,幾人各自下了線,陪伴家人過除夕去了。

……

溫昭和外婆舅媽一家人吃完年夜飯,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

節目不算精彩,外婆年紀大了,熬不動夜去了休息,剩下的人都玩着各自的手機。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絢爛的煙花一束又一束地蹿上天,接連不斷。

接近淩晨,溫衍抱着手機困倒在沙發上。

而溫昭還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視,視線落在主持人鮮豔的晚禮服上,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忽地振動了幾下。

溫昭拿起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祁灼來電。

他怎麽會給自己打電話,有什麽急事嗎?

也許是最近接二連三的有些古怪的事情,一樁樁堵在心頭,溫昭在看到來電人後,并沒有以前那樣秉持着自然的心态立刻接起。

而是躊躇了兩下,才起身朝房間走去。

她摁下接聽鍵,坐到飄窗前,眺望着外面的外面熱鬧紅火的景象。

但電話接通的好幾秒,也沒有傳來預料中的聲音,而是沉寂了許久。

“……”

溫昭狐疑地将放在耳邊的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界面上還顯示通話中,并沒有被挂斷。

又等了一會兒,久到就當她以為對方是不小心按到界面誤打過來的時候,祁灼那邊終于有了動靜。

先是一陣窸窣聲響,然後是聲線清越的嗓音,沒有多餘的言語,而是徑直喊了她的名字:“溫昭。”

“嗯?”她又是一愣,但下意識應聲。

就在此時,像是掐了秒一般。

窗外原本暫時停歇下去的聲音又響起來。

一陣巨響過後,火樹銀花登時迸發升空,黢黑深沉的夜晚被照耀得明亮又五彩斑斓。

新的一年到來的那一刻。

伴随着除舊迎新、震耳欲聾的聲響,祁灼的聲音輕緩又咬字清晰地落在溫昭耳畔:

“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說:

他們過除夕,我們過國慶~

節日快樂!!!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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