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心動難捱

第45章 45、心動難捱

“我可能真的不适合暗戀, 因為一遇到你,我就破綻百出。”

——祁灼題記

大年初一。

因為每年的習俗,好幾個親戚都早早地趕來外婆家拜年。

表弟溫衍很應景地穿着一身紅色棉襖, 大人們紛紛給他發紅包, 他也不推脫。從幾個長輩手裏極其自然地接過紅包後,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哄得他們嘴巴咧到耳根。

舅媽卻覺得沒眼看, 輕揪着他的耳朵教訓:“你倒是真不客氣, 那麽厚的紅包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接過來了。”

溫衍動作麻利地閃身,掙脫開禁锢:“媽!”

他邊将紅包塞進口袋,還試圖跟他媽講道理:“壓歲錢是長輩給小輩祈福求安的,寓意那麽好, 我為啥要拒絕。”

“而且。”溫衍躲開舅媽再次伸過來的手:“你們不是經常說我那破成績以後賺不了大錢娶不到媳婦嗎?我現在開始存點老婆本都不行了嗎?”

看着溫衍死命捂住的動作, 又加上一番聽起來很有道理的話,舅媽停下動作, 無言到直樂。

到了最後也沒再說什麽, 似是妥協了。

溫昭坐在客廳沙發上, 原本還笑着看着表弟這一活寶上蹿下跳,跟他媽媽鬥智鬥勇。

但當“老婆本”這幾個字眼鑽入她耳朵, 表情還是無可避免地呆愣了一下。

因為她又想起了祁灼。

淩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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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灼掐點跟她說了句“新年快樂”, 可能是太意外, 溫昭久久都沒反應過來。

沉默半晌。

直到對面輕笑了一聲,氣息悠閑地問:“是你那邊的信號不好嗎?”

“怎麽我等了那麽久,還沒等到你的祝福。”

溫昭動了動唇,剛想回一句“新年快樂”, 卻發現嗓音幹澀, 有些說不出話來。

又等了幾秒, 就聽見祁灼語氣含笑地開口,像是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沉默,“我等會還得給宋明理幾人送新年祝福——”

他似是無奈地笑了下:“你這樣子弄得我有點難辦。”

溫昭大腦空白了一下,反應過來心情一時之間難以言喻,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原本的想法,複雜到五味雜陳。

——原來不是專門來跟她說新年祝福啊。

——而是要給每一個人都說,只是剛好這個時候輪到了她。

聽筒兩端又安靜了須臾。

窗外的炸裂聲音仍在繼續,溫昭的心情卻輕盈了一些,她輕聲說:“祁灼。”

“嗯?”

“那,你也新年快樂。”

自從上次在學校撕破臉皮後,溫昭都沒再跟她媽媽聯系過,生日那天收到的消息也置之一邊沒有理會。

兩個人的關系降至了冰點。

溫昭從舅媽那裏得知,她那許久未見面的母親會在大年初三回國到海城,順便來看望外婆。

探親時間不算長,半天的樣子便會離開。

這天,溫昭賴了半天床,盯着天花板開始慢慢醒神。

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設,她還是決定起床出門。

眼不見為淨。

起床洗漱完,溫昭跟舅媽說了聲,打算去外面逛一圈來避開今天的不速之客。

倒不是她對親情淡薄,而是曾經寄予了多少厚望,現實卻回贈了她多少次的打擊和傷害。

一遍又一遍,直至徹底看清現實和真相。

舅媽是為數不多知道實情的人,看着溫昭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發,“去吧,阿栀,不見她也好。”

“不是天底下的父母都配當父母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該被血緣親情羁絆住。”

……

海城的天氣已經慢慢回溫,溫昭穿了件厚薄适中的毛呢大衣便打算出門。

她在玄關處換好鞋,正要從旁邊的衣帽架上拎包。溫衍不知道從哪裏蹿出來,穿戴整齊地跑到她旁邊:“栀栀姐,我也想出去逛逛。”

“……”溫昭拿下包,挎在肩頭,聞言瞅了他幾秒,頗為詫異問:“你不是還要跟人雙排嗎?怎麽有閑情逸致出去玩了。”

溫衍擡手抓了抓臉,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有些棘手。

幾秒後,像是搜刮腦細胞後知道了怎麽回答,他調整了下面部表情,正色道:“沉迷打游戲的男生沒前途,以後讨不到媳婦。”

溫昭失笑,她其實大概猜到應該是舅媽為了讓她不孤單,特地讓表弟來陪她的。

但她沒拆穿,反而順着溫衍的話正兒八經地點評了句:“挺不錯的,小夥子覺悟很高。”

“那?”溫衍一臉期盼地看着她。

“那走吧。”溫昭拿了一把備用鑰匙放進包裏,“剛好我缺個拎包小弟。”

“……”

兩人便一起出了門。

雖然還處于春節長假時期,但商場尚在開門營業。到處還是張燈結彩、披紅戴綠。

溫昭帶着表弟逛了一兩家大型商場。

好在兩人審美差別不是很大,順利地給溫衍添置了兩身衣服。

中午時分。

為了遷就一吃辣就滿臉通紅的小屁孩,溫昭帶着他去吃了粵菜。

溫昭原本沒什麽胃口,但看到精美多樣的菜式,還是來了幾分興趣和食欲。

逛了一上午街而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溫衍,早已将腦袋埋在飯碗裏狼吞虎咽。

吃到一半,因為太過狂野的進食,衣服上被濺了點油星,溫衍只好抽了張紙巾擦拭。

稍微弄幹淨後,他擡頭百無聊懶地往四周看了一圈,随後視線定格在某處。

看清楚那人長相後,溫衍頓時如臨大敵,他騰地傾身靠近溫昭。

像是怕打草驚蛇,他用氣音跟溫昭說話:“姐,我跟你換個位置!”

溫昭夾着的一塊紅燒乳鴿停在半空,不明所以地擡眼:“怎麽了嗎?為什麽突然想跟我換位置?”

“事出有因!”溫衍用手擋在嘴邊,怕耽誤事,他幹脆和盤托出:“你斜後邊有個男的總盯着你,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沒事。”聽完後,溫昭卻很淡定,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看就看吧,反正不耽誤我什麽。”

“好吧。”見當事人都沒什麽反應,溫衍只好偃旗息鼓,但忍不住嘀咕:“那男的長得還挺好看。”

“眼睛好像是我班上女同學經常挂在嘴邊的一個眼型,好像是叫桃花眼來着。”

桃花眼?

溫昭先是一愣,身體卻比腦子更快做出了決定,她側身望過去。

正如她腦子裏冒出來的那個人,祁灼獨自坐在她斜後方的一張桌子後面,  但他卻并未像溫衍描述的那樣盯着她看,而是一手拿着手機貼近耳朵,另外一只手捏着一柄瓷白湯勺,似乎剛想送進嘴裏。

也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灼熱,祁灼這才若有所感地掀起眼皮,朝她看過來。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幾秒後,祁灼輕挑眉梢,似乎有些詫異。

片刻後,他起身,朝溫昭這邊走過來。

因為是四人桌,祁灼走過來後極其自然而然地拉出溫衍旁邊的一把椅子,而後坐下來。

但溫衍卻防賊似的将身子朝另外一個方向靠過去。

“好巧,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祁灼像是沒看見溫衍那分外嫌棄的動作,只是漫不經心笑着:“我還以為你不太喜歡吃甜的食物,看來是我想法狹隘了。”

溫昭擡眼對上他含笑的桃花眼,停頓片刻,才溫吞地回答:“是不太喜歡吃甜的,但是家裏弟弟喜歡,就過來了。”

“唔。”祁灼像是才看到溫衍,側頭朝一臉防備地看着他的男孩笑了下,态度和煦:“原來你是她弟弟呀。”

“……”溫衍看着這個令他危機四伏的男人,從鼻腔中發出一聲輕哼,反唇相譏道:“不然嘞,難道我會是她哥?”

祁灼再度笑了下,“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祁灼話鋒一轉,伸手比劃了一下溫衍的體型:“就是身高看起來不太像。”

“你、你!!”溫衍氣得想跳腳,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別以為你長得高,我姐就會看上你!”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溫昭眉心輕跳,放下夾起的一塊蔬菜,下意識擡眼朝祁灼看過去。

祁灼臉色不變,但沒有看她,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溫衍。

下一秒,他仗着手長腿長的優勢,伸手捏了捏還在抓狂中的男生的臉,不過是一觸即離,才悠哉優哉地說:“你确定我只是長得高?而不是長得很帥?”

避重就輕的回應,加上自戀的話語,很快就緩解了一時的尴尬。

溫衍嫌棄地擦了擦自己的臉,也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忍不住吐槽:“真是自信。”

但祁灼這次卻沒有理會他,而是接起來一個電話,也沒有避諱兩人:“嗯對,是這家餐廳,你過來吧。”

看來是約了朋友。

溫昭松了一口氣,但心裏莫名湧上一絲失望,像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挂斷電話,祁灼故技重施揉了一把溫衍的頭發:“小鬼頭,我走了。”

在溫衍的無能狂怒聲裏,他又再度看向溫昭,彎唇打了個招呼:“看來今天沒機會了,下次再請你吃飯。”

他的态度自然熟稔,仿佛兩個人是關系很好的朋友。溫昭停下腦內胡思亂想的動作,也若無其事地笑着回應:“嗯,好。”

沒過多久,兩人吃飽喝足便結賬出了餐廳。臨走前,溫昭鬼使神差地朝祁灼的方向看了眼。

發現他的對面不知何時坐了一個男生,身形高大但臉生。

餘光瞥見姐弟倆的身影消失在餐廳,祁灼從手機裏擡起眼。他随意地瞅了一眼對面的男生,混不在意地又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他這一舉動卻讓對面的男生氣笑了,語氣涼涼:“剛才是誰打電話讓還在商場的我跑過來救急?我還以為有什麽急事,馬不停蹄趕過來。”

祁灼又掀起眼皮觑了男生一眼,故作無辜:“是嗎?我不記得了。”

男生氣得七竅生煙,感覺胃都隐隐發疼:“我來了你又不說什麽事,現在還跟我搞失憶這一套。江詢,你他媽耍我呢。”

相較于男生的氣急敗壞,祁灼倒是淡定,用公筷夾了一筷子鹽焗雞放在對面餐盤上:“沒耍你。”

“那你叫我過來幹什麽?”男生很是疑惑。

祁灼:“不小心暴露了,叫你過來掩人耳目。”

男生嫌棄地撥開那塊鹽焗雞,還是很無語:“你在打什麽啞迷,跟人玩抓迷藏呢?”

祁灼沒正面回答,氣定神閑地應了句:“算是吧。”

他的喉嚨裏溢出來一聲笑,被嫌棄了也不在意,又給人夾了一筷子菜,語氣很誠懇:“謝了啊,兄弟。”

男生:“……”

莫名其妙。

溫昭和表弟從餐廳出來,又繞着商場轉了幾圈。

她本來想找個攻略,看接下來去哪裏逛,就瞥見溫衍捏着手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溫昭摁滅手機屏幕,關心地問:“怎麽了嗎?”

溫衍舔了舔唇,垂頭喪氣且猶豫着說:“我朋友突然約我,說是在海城國際廣場那邊等我過去玩滑板。”

聞言,溫昭了然。表弟能陪她一上午已經很夠義氣了,而且溫衍除了喜歡玩游戲就是滑板了。

她接過男生手裏的包裝袋,完全不介意地說:“那你去跟朋友玩吧,我再逛一會兒也回去了。”

溫衍擡頭,語氣驚喜:“好嘞,那姐姐要注意安全!”

“嗯嗯,快去吧。”

……

兩人分道揚镳後,溫昭去了一家咖啡廳。

在那裏待到了月上樹梢,夜幕降臨。她打了車回去,但在到達目的地一千米前下了車,打算慢慢踱步回家。

外婆家的房子位于老式的別墅區,位置偏僻,但勝在安靜清幽,适合老人家散步養老。隔着一道長街,則是一處陳舊的居民樓,青石磚板鋪陳,微融的雪水滲入縫隙,混雜斑駁。

溫昭放空大腦,随處逛了逛,不知不覺走到了隔街的居民區。

這裏的路燈常年失修,光線一閃一閃地,暗黃又昏聩。地面也坑坑窪窪,積攢了不少污漬。

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人搬出去,漸漸少了人氣和煙火,四周安靜到死寂。

又走了幾步。

溫昭突然察覺到不對勁,她的背後好像有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啪嗒”一聲是鞋子拍打地面的聲音,下一秒,又仿佛幻聽一般聲音消失不見,再下一刻,那聲音又響起來。

在黢黑沉寂的夜晚,這聲音顯得格外瘆人和可怖。

溫昭頓住腳步,站在原地豎起耳朵聽了一下。

那聲音越來越密集,步步緊逼。

她想起前幾天,外婆說這邊最近不太平,讓她盡量不要靠近。

但是剛才晃神間走過來的時候,溫昭根本沒想起來這一茬,也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想到新聞上屢見不鮮的社會犯罪事件和犯罪份子殘忍不堪的手段,她的心猛地高懸起來。

溫昭偏了偏頭,餘光瞥見一個搖搖晃晃的肥壯身形跟在她身後,一陣風吹來,一股混濁難聞的酒氣飄來。

伴随着那人不斷靠近,嘴裏嘟囔着的含糊不清的話語。

脊背僵直了片刻,她擡起步子,便是往前快步走去。

而随着她加快的動作,那人似乎發現了她的恐懼,手裏的酒瓶子“砰”地一聲砸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但這一聲,卻像是惡鬼索命一般。

溫昭的呼吸在一瞬間陡然收緊,頭皮也開始發麻。

什麽念頭都顧不得了,她開始拔足狂奔。

風聲呼嘯在耳邊,她的耳朵被刮得生疼。

但背後不依不撓的動靜,讓溫昭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什麽也不敢想。

“怦……怦——”

心跳劇烈振動。

跑了幾十米,遇見了一個岔路口,她對這裏不熟悉,只能像一只無頭蒼蠅亂竄。

終于,在十幾米開外。

她看見一個平房,兩扇破璃窗透出裏面透亮的燈光,昭示着裏面有人。

而再裏面,則是一堵牆,無路可退。

溫昭的大腦在緊急情況下飛速運轉。

雖然不知道房子裏面住的是不是好人,但她只能賭一把,別無他法。

她撇頭向後看了一眼,後面的黑影在十幾米距離外,正朝她這邊走來。

在一瞬間下定決心,溫昭跑到房子前,擡手猛烈地拍門,然後虛張聲勢地高喊:“爸爸,我回來了,快開門呀!”

“砰砰砰——”

一如她的心跳聲。

後面的黑影慢下腳步,似乎在判斷情況。

溫昭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嘗試着拍門:“爸爸——”

這一次,門真的開了。

雖然只是開了一個縫隙,但卻讓她看到了希望。來不及思考,溫昭飛速推開門,順着空隙鑽了進去。

進入房子裏後。

“呼——”

溫昭靠着門邊,垂眼捂住胸口,平複着劇烈得像是一陣浪潮的喘息聲。

但很快,她就瞥見不遠處的兩條長腿,被黑色褲子包裹着,修長筆直。

她的視線往上挪,映入眼簾的是未着寸縷的上半身,冷白的皮膚,清瘦卻不顯羸弱,腹部是恰到好處的肌理,人魚線向下蜿蜒,隐入下方長褲裏,惹人遐想。

目光停頓了幾秒,溫昭望上一看,就看見了一張熟悉至極的臉。

祁灼散漫地看着她,淡色唇角微勾,一雙桃花眼濕漉漉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

溫昭想要感謝的話語登時卡在嗓子眼,盤旋着說不出來。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男生的上半身看了幾眼,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

等反應過來她幹了什麽,溫昭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有熱意在毛孔處蒸發氤氲。

幾縷可疑的緋紅也染上她玉白的臉頰,泛着明顯的粉意。

祁灼洗完澡剛從浴室出來,就聽見拍門聲和呼喊聲。

因為嗓音熟悉,他沒顧得及套上衣,就忙不疊出來開門,沒想到進來的真的是他腦海裏第一時間想到的人。

只是,祁灼想起剛才聽到的稱呼。

見人半晌沒說話,他挑了挑眉,聲調微揚,嗓音疑惑帶笑:“你剛才喊我什麽?”

“……”

“爸爸?”

作者有話說:

江詢不是我打錯字了啦,是祁某原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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