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心動難捱
第48章 48、心動難捱
“周圍人聲鼎沸, 我的目光第一次那麽光明正大地落在她身上。”
“雖然,那只是一個背影。”
——祁灼題記
乍一聽,這句話分外暧昧。
但落在耳朵裏, 祁灼的聲音不輕不重, 語氣也是不鹹不淡,以至于讓人聽不出來有任何的調情味道。
他的神情平靜坦蕩,甚至看也沒看女服務員一眼, 那句話只是在變相地下了逐客令。
雖然輕描淡寫, 但無法反駁。
服務員吃了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本還想說些什麽話來辯解。
但看着倆人油鹽不進的架勢,又怕被投訴到店長那裏, 只好悻悻然地走開了。
沒了旁人的打擾, 耳邊又恢複了安靜。
但祁灼那句話尤飄在溫昭耳邊,久久沒有散去。
但始作俑者的神色卻早已恢複如初。
祁灼垂眼端着裝食材的瓷白盤子, 骨節清瘦幹淨的手指夾着娃娃菜, 一片一片放入清湯鍋底裏。
就那樣放了幾片, 他想起什麽,掀起眼眸看向溫昭, 語氣悠閑自在:“需要放點蔬菜到紅油鍋裏嗎?”
溫昭定定地盯着手機看了半晌, 突然被聲音拉回現實, 一時有些沒聽清,“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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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灼以為她剛才在玩手機,所以沒聽他講話,但他還是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哦哦, 不需要。”溫昭将手機收起來, “我一般吃葷菜才會放辣鍋。”
“好。”祁灼像是收到了什麽指令, 又端起其他食材開始分門別類地放進不同鍋底裏,眉眼安靜地垂下,整個人看起來溫和又耐心。
看着祁灼不緊不慢的動作,因為知道他這是在兌現他剛才跟服務員說的話,溫昭也沒有拒絕。她支着下巴,一手捏着筷子,琉璃似的眼珠盯着咕嚕咕嚕冒泡的湯底,沒有其餘的動作。
相較于祁灼的忙碌,她像是個悠閑自在的大小姐。
食物很快就在煮沸的湯底中變熟,溫昭剛想拿起公筷去夾,卻見祁灼朝她伸來一只手,那只手掌寬大修長,看起來白皙有力。
“?”
“怎麽了,你需要什麽?”溫昭沒反應過來。
祁灼擡了擡下巴,對着桌面的方向:“你的碗給我。”
“噢,好。”溫昭按耐住心底湧上來的雀躍,面上不顯山不露水,語氣也聽起來平和,跟往常無二:“辛苦啦。”
祁灼接過來那個厚底小碗,彎唇笑了下,語氣吊兒郎當:
“不幸苦,命苦。”
溫昭:“……”
她皺了皺鼻子,自己剛才怎麽會覺得祁灼喜歡她呢,簡直是魔怔了。
閉嘴無言了一會兒,溫昭剛想說“覺得命苦就把碗還給她”,但看着祁灼唇邊彎着的一抹戲谑中帶着些惡劣的笑,只覺得這個人幼稚極了。
不過她一點也不排斥。
在溫昭的“指點江山”下,沒一會兒,祁灼便給她遞過來一碗滿滿當當的食物。
冒着熱騰騰的氣味,綠葉蔬菜打底,浸着辣油的肉片鋪在上面,看起來就讓人食欲大開。
溫昭夾了一塊黃喉,沾了下調配的蘸料,笑眼盈盈地誇了句:“我發現,你真的很有從事服務行業的潛力。”
“是嗎?”
祁灼從鍋裏夾了片菜葉子,然後垂眼咬進嘴裏,輕輕地咀嚼了下,聲音含糊不清:“但我不想給其他人服務。”
“你說什麽?”溫昭沒聽清。
祁灼掀起眼皮,手指屈起敲了下桌面,“沒什麽,快吃吧,待會涼了。”
“噢。”
等倆人從海底撈出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站在偌大的商場裏,溫昭瞄了一眼身側的人,“時間還早,你還想去哪裏逛逛嗎?”
祁灼的視線落在欄杆旁的指示牌上,路線圖顯示再上兩層樓有一家電影院。
他擡手指了指圖标,語氣聽起來随意:“去看電影嗎?”
這一提議正中下懷。
溫昭暗戳戳翹了下唇角,也狀若無所謂地說:“好啊,反正也沒地方可去。”
倆人上到那層樓,走進裏面,光線忽地變得昏暗了許多,近乎淺藍色的光影明明滅滅。
溫昭擡眼,看着五彩紛呈的滾動屏幕上,她也沒了解最近出了什麽電影,有些糾結:“看什麽好呢?”
祁灼擡手指了下旁邊的展出來的易拉寶,口吻懶散:“要不看這個。”
溫昭聞聲看過來,一時有些無語。
他指着的是一張恐怖片的海報,名字叫《他心裏有鬼2》。
為了營造恐怖吊詭的氛圍,畫面塗抹了大量妖豔血紅,冤侶臉色慘白如紙,黑如無垠夜色的眼珠子向下滴血,五官點綴着熒光綠,黑發濃得像墨汁,各種高飽和度的顏色混雜,極具視覺沖擊。
看海報就讓人覺得沒有想看的欲望,沒想到還能出第二部 。
溫昭瞥了一眼,匆匆收回視線的時候,心裏忽地閃過一縷熟悉感。
但速度太快,她沒能捕捉住。
她只在心裏暗自腹诽了句。
祁灼這人真有夠不解風情的,跟她出來只想着看恐怖片。
但還沒等她表态,祁灼就輕笑了下,“逗你玩的,你挑一部吧。”
“真讓我做主?”溫昭一副懷疑的表情。
“我還會騙你嗎?”祁灼盯着她,黑眸明亮沉靜,笑意未褪。
溫昭嘀咕了一句:“誰知道呢。”
“嗯?”因為太小聲,祁灼沒聽清。
“沒什麽。”溫昭挪開眼睛,視線重新放回屏幕上。恰好出現最近場次的影片,海報畫面很清新,跟剛才那個恐怖片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她心念微動,手指對準那個電影:“我想看這個。”
祁灼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随意地瞄了一眼,沒有任何猶豫地應下:“可以。”
說完,他拿出手機,走到櫃臺前,過了一會兒想起來什麽,側頭看着溫昭問:“要吃爆米花和可樂嗎?”
溫昭搖頭:“不了,吃不下了。”
“好。”祁灼扭頭,垂眼盯着透明玻璃櫃臺,指尖輕輕點了下,唇角微彎,對售票員說:“兩張這個場次的電影票,謝謝。”
等了約莫七八分鐘,倆人進入相應的影廳。
因為這部電影是青春片,受衆比較局限,影廳裏人不多,祁灼選的是中間的位置。
電影開場,白熾的燈光盡滅,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屏幕上散發着光亮。
片頭畫面入目而來,清新明亮的高中校園,少女吹起的裙擺,男生潔白的襯衫領口,恣意的單車叮鈴鈴地響動一路,行車路淺,滿是蓬勃的少年朝氣。
一開始,溫昭還興致盎然,但很快就被平淡如白開水的的劇情所擊敗,忍不住擡手打了個哈切。
為此,她有些分心,視線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瞟去。
兩人座位挨着。
溫昭稍一轉眼就能瞥見祁灼輕搭在扶手上的幹淨且根根分明的指節,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莫名帶着一股禁欲的氣息。
她微微屏住呼吸,突然就想起兩人初見的那天——
潮濕悶熱夜晚,驚鴻一瞥的握着黑色傘柄的掌骨,淡青色的血管隐現,清長勁節。
自己的視線似乎對好看的手格外偏愛,且情有獨鐘。
就這樣,溫昭在看幾分鐘幕布上的場景然後偷瞄一眼祁灼手的兩相交替中,度過了半個小時。
可能是電影太過索然無味,也可能是昨晚很晚才睡着,她的精神有些不濟,上下眼皮連連打架。
在第三次打哈切的時候,連祁灼都側眸看了她一下。
溫昭卻依舊沒有察覺,因為一股困倦感毫無預兆地襲來,如洪水般慢慢淹沒了她。
她的眼皮恹恹地耷拉下來,理智也在拉扯中消磨殆盡。很快,她被席卷而來的困意拉入了睡夢之中。
……
夢裏,溫昭回到了高一剛開學的那段時間。
盛夏夜晚,炙熱高溫下吹起來的風都是滾燙的,氣溫居高不下,并沒有因為夜幕的降臨而變得內斂。
高一新生在一整天的軍訓後,獲得在班上看電影的獎勵。因為沒有強制要求,各個班可以自由安排看什麽類型的影片。
溫昭班上的男生很踴躍積極,他們起哄着看恐怖片,女生們在幾番猶豫後也沒有拒絕。
電影開始播放,緊張刺激的畫面引起一片騷動,膽小的女生尖叫連連。
溫昭的頭埋在胳膊裏,半趴在後門最後排的靠牆的桌子上,倒不是害怕看恐怖片,她只是覺得累,還沒從高強度訓練帶來的疲憊中緩過來。
班上響起的喧嘩和尖叫聲,時不時鑽入她的耳朵,讓她睡得極度不安穩。
在一陣混雜的噪音中,溫昭皺了皺眉,掙紮了一下,她還是起身出了班級。
去洗手池掬了一捧水,可惜天氣太過燥熱,水龍頭出來的水都帶着熱意。勉強洗了一把臉,溫昭通過一個天橋,往高一二班走過去。
她的方向感很不準,本應該拐去左邊,但去了右邊。
推開教室的門,她徑直坐回位置後趴下睡覺,一瞬間便被睡意纏繞。
只是其間,迷迷糊糊中覺得班裏安靜了不少。
睡了約莫半小時,頭痛欲裂的感覺徹底消失,四肢百骸的酸脹感也少了許多。
溫昭從枕着的胳膊上稍微直起身子,就聽見耳邊傳來一個咋咋呼呼的男聲:“woc,江詢,她醒了,你終于可以坐回來了。”
“?”
溫昭疑惑地聞聲轉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生坐在她旁邊,不過椅子稍挪在過道位置,正翹着凳子扭頭朝站着倚在後面牆壁的一個男生叫喊。
“妹子,你是不是走錯班級了,這個位置是我那個兄弟的。”
“他為了讓你安心睡覺,自己又沒位置坐,在那裏站了快半小時了。”那個男生對她說。
溫昭小聲“啊”了一下,視線在班級上轉了一圈,才發現面孔都極其陌生。
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她走錯教室了……
“……”
殘存的睡意在一瞬間盡數褪去。
鸠占鵲巢的羞窘感攀上心頭,她忙不疊站起來,“不好意思!”
一邊道歉,溫昭往後看過去,一個穿着軍訓服的男生倚靠在後面的沁白的牆壁上,頭微仰着,寬大的軍訓帽蓋在上面,露出一截折角鋒利的下颌,碎發耷拉下來,看不清眉眼,但身量颀長清瘦,少年氣十足。
溫昭朝男生道歉:“對不起同學,我走錯教室了,不是故意坐你的位置的。”
那個男生沒有立即回應,而是擡起手,将有下滑傾向帽子往上拉了一下,才淡淡地“嗯”了一聲,聲音掩蓋在帽子下,顯得有些悶。
出教室之前,她又給人道了幾句歉。
但男生都只是輕聲應了幾句,似乎對多說幾個字都吝啬,一副愛搭不理的态度。
溫昭也不覺得惱,只是覺得有些想不通。
如果這個男生對自己平白無故占了他的座位而感到憤怒,他完全可以直接叫醒自己,但他卻放任自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了大半個小時,然後一個人站在後面。
他站着不累嗎?
他又為什麽不找一個地方坐着,而是要站在自己後面?
接連幾個疑惑在溫昭心裏冒出來。
夢裏的她,一切都不受拘束,可以任意妄為。所以她沒有再像曾經現實發生的那樣讓疑慮永遠存留在心頭,而是決定掉頭去找那個男生問清楚。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她再度推開了那扇走錯了的班級的門。
走廊上的光線順着打開的縫隙傾瀉進去,映照出來男生那張清隽的側臉,格外清晰。
在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後。
溫昭陡然屏停了呼吸,一顆心像是被一個小皮筋揪緊,懸在了半空中。
“……”
是他。
竟然是祁灼。
作者有話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