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第二天。

當開工時, 劇組所有人都用一副“想笑卻努力憋住”的表情看向自己時，顧柒就意識到肯定是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發生。

第一場戲結束之後，顧柒就拿起了手機, 立刻點開微博。

果然。

除了一如既往的龔家江家那些事霸占熱搜, 還多了一條——

姜樂川宋時清燒烤攤大打出手。

顧柒迷茫地點了進去，一條營銷號發布被置頂。

娛樂天天見V：震驚！姜樂川宋時清燒烤攤大打出手！聞人景勸架反被揍！點擊就看——【視頻】

評論區網友們一片問號。

【啊？今夕是何年？】

【這事八百年前不就上過熱搜……什麽, 他們怎麽又在燒烤攤打起來了？】

【是2.0版本！好消息！第二部 也沒換主角！】

【燒烤攤老板：能吃吃，不能吃你們倆一起滾！】

【笑死我了, 姜樂川不忘初心, 出道多年歸來仍和導師打架】

【宋時清……你怎麽也（扶額苦笑）作為姐夫讓讓弟弟啊！】

顧柒唇角瘋狂抽搐, 點開了視頻。

很遺憾, 不是造謠。

視頻裏的每一個人, 都是化成灰了她也能認出來。

時間是昨天晚上。

不是……她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顧柒忍着頭痛繼續看了下去。

姜樂川和宋時清本來在燒烤攤上坐着，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 姜樂川突然生氣抓住宋時清的衣領站了起來。

劍拔弩張之時, 聞人景突然出現, 把他們倆拉開。

又是一番對峙。

姜樂川開始出擊。

他抓宋時清的頭發, 他抓抓抓——

宋時清憤怒了。

他吼了姜樂川, 他吼的是：“你要打就打，抓頭發幹什麽？”

姜樂川對他吼了回去：“當年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

然後聞人景在旁邊給姜樂川作證：“确實, 當年你們上熱搜的視頻，你确實抓他頭發了！”

姜樂川愈發得意, 動作更大, 還嚷道：“這就叫以其人之道, 還治其人之身！你該！”

聞人景看熱鬧不嫌事大提醒宋時清：“我看看後面啊……然後姜樂川扒你褲子了, 你扒回去！

宋時清！加油！”

聞人景又捏着嗓子：“俺支持姜樂川！姜樂川加油！”

……

在宋時清不斷看當年視頻提醒他們發生過什麽的情況下，場面更加混亂。

當然, 聞人景本人因為距離戰場太近，也很倒黴挨了那麽幾下。

對此網友們評價——

他自找的。

【我真的笑死了，多年前的戰争重演，但是這回卻多了一個裁判】

【如果沒有聞人景在旁邊挑撥，我感覺他們打不到那麽激烈那樣哈哈哈，誰還能記得他最開始擠進去是為了勸架啊！】

【聞人景……欲言又止……他太公平公正了，一直在計數，生怕他們任何一方吃虧】

【天生裁判聞人景！鐵面無私聞人景！公平公正聞人景！我最喜歡聞人景！】

【不要在這種奇怪的時候突然應援上啊喂！】

也有人開始慢放視頻，認真觀察“戰況”。

【不對啊，說是打架，但我感覺他們更像在互相折磨……？】

【前面的＋1，一分三十七秒，姜樂川絕對是脫掉了宋時清的鞋子還扔進了垃圾桶裏，正常打架做不了這種事】

【宋時清他就幹人事了嗎？他抓了泥土往姜樂川臉上抹！】

【你們別打了！這樣打是打不死人的！】

【乍一看戰況激烈……仔細一看真正受傷的怎麽只有聞人景？】

【你們不懂，姜樂川和宋時清那是互相侮辱對方的尊嚴！這種精神上的傷害比□□更可怕！】

【難道沒有人發現，角落裏還有一個沐原在寫作業嗎？】

【我甚至看封面看出來了是同一本教輔，完全不需要計算過程，看一眼思考會就能寫出答案太帥了】

【@聞人景！你就是這麽當哥哥的？把弟弟帶到這種地方來寫作業？】

……

網上一片哈哈哈，沒人想到這場世紀之戰的重演居然如此和諧。

廢話，他們那樣打下去，受傷的只有聞人景。

丢臉……

實在太丢臉了。

姜樂川痛苦的趴在床上，将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比上次還丢臉。

上次起碼是喝多了，不受控，這次他是在清醒（被聞人景挑撥）的狀态下和宋時清打了一架。

他可是偶像啊！

以前沒出道就算了，現在他可是一個成熟的偶像，有很多粉絲的！那視頻傳出去，帶壞未成年的粉絲怎麽辦？

他真的不是那種遇事沖動随意動手的人，意外！都是意外！

他沒打架！那是……那是鬧着玩。

姜樂川已經開始瘋狂思考，被問到這件事該怎麽回應了。

要怎樣回答，才能不影響形象。

正當姜樂川苦思冥想之時，卻發現事态又一次升級了。

有網友通過重複觀看視頻，發現了“重點”。

【卧槽？卧槽！聞人景出現的第一句話說的太快了，你們放慢仔細聽一下！】

【什麽孩子什麽跟我，啥？】

【孩子？誰的孩子？什麽孩子？】

【顧柒懷孕了嗎？啊？？？】

【我懂了！真相只有一個！一定是因為顧柒懷孕了，宋時清希望她以家庭為重，但姜樂川不願意讓姐姐放棄事業，所以他們才發生了矛盾，聞人景提出孩子可以跟他，他可以負責帶孩子】

【哇！真是好完美的推理！但也太離譜了吧！】

【……聞人景帶娃？這個畫面想想不太合适要不然還是交給沐原吧，畢竟他是最靠譜的弟弟】

姜樂川：“……”

現在問題嚴重了，他的形象保不住就算了，好像還牽連了姐姐。

沒有娃！沒有人要帶娃！

正當姜樂川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卻又看見宋時清先一步發微博回應了這件事。

宋時清的微博放了一個視頻，像是最簡單的記錄生活的vlog。

很多次與見面。

畫面裏先是出現顧柒的身影。

下一秒，鏡頭轉換，露出他望向顧柒的方向，一雙含着笑意的眼睛。

他在悄悄記錄他們的很多次見面。

還有一些碎片般剪輯在一起的片段，主角不是宋時清，而是和顧柒有關的一切。

她的小狗，她喜歡吃的食物，她看劇本時認真的表情，以及她的弟弟們。

姜樂川永遠一副氣鼓鼓的表情，非常不爽地拿手上的東西出氣。

至于聞人景？他和姜樂川完全相反，一直笑眯眯的。

沐原大多數時候，安靜乖巧，偶爾被兩個都很煩的哥哥纏上，臉上也會露出很明顯的無語神色。

姜樂川有些錯愕。

他根本沒和宋時清見過這麽多次面吧？這視頻哪來的？

雖然有些不解，但姜樂川還是繼續看了下去。

畫面裏。

宋時清面色嚴肅，道：“今天發起一個激怒姜樂川的小挑戰。”

下一秒，畫面就切換到了他們在燒烤攤上打架。

當然，這段視頻的拍攝者就不是宋時清了。

将這一切合理化。

宋時清引導着網友們，讓他們認為他和姜樂川的關系還不錯，所謂打架也不過是在打鬧，這一切都是他記錄生活安排了一個小游戲環節。

【？哈哈哈宋時清不愧是你】

【故意的是吧？讓我們恭喜宋時清在激怒姜樂川的小游戲裏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你也來試試吧～（聞人景語氣）】

也有人好奇問道。

【所以，這次誰打贏了？】

眼看着這條評論的點贊量成為了第一，姜樂川拼命忍住自己在宋時清微博下回複的沖動，但又控制不住一遍遍刷新，想等着看宋時清的回複。

最後是聞人景說着別真弄傷了把他拉開的，所以肯定是他贏了！

宋時清一定會吹牛造謠，他做好準備了。

姜樂川抱着這樣的想法，卻刷出了宋時清的回複。

【算上上一次的話，1:1】

姜樂川得意了。

呵！還算宋時清要點臉！

突然間。

姜樂川覺得看宋時清都沒有以前那麽不順眼了。

區區手下敗将！不值得他浪費太多時間眼神。

但下一秒，姜樂川就打臉了。

在看見宋時清的評論區出現了另一條熱門評論，他牙都快咬碎了。

【所以是真的有孩子了嗎？啊啊啊！】

姜樂川沒忍住，回了。

姜樂川V：沒有！假的！造謠！！！！！

網友們：“？”

【這是真的姜樂川？不是高仿號？】

【哈哈哈哈在宋時清的評論區居然出現了姜樂川，難以想象兩個人根本沒互關】

【這一連串的感嘆號，能夠看出來姜樂川是真的憤怒哈哈哈】

【姜樂川：呸！什麽孩子！我呸呸！！！】

比起姜樂川的憤怒。

宋時清的回複則有另一層含義。

【大家猜的離譜了，她在上升期，事業為重。】

網友們：“！”

【好好好嗑到了】

【任何一個成功女人的背後，都要有一個支持她事業的男人】

【抱抱姜樂川吧，他要掉小珍珠咯！】

＊

另一邊。

迅速剪出了vlog回應該事件成功之後，宋時清松了一口氣，又給顧柒發了消息表示沒問題了。

一些關于弟弟們的生活片段，自然都是顧柒發給他的。

廢話。

難道他會去記錄姜樂川的生活嗎？太奇怪了吧。

宋時清像往常一樣，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和顧柒分享着一些瑣碎小事。

比如他在路邊看見的一只漂亮小貓。

顧柒的眼裏卻沒法欣賞這只小貓，她的手重新點開宋時清的微博，将vlog拉到最前面。

幾乎是每一次見面。

宋時清都會拍下她看過去的第一眼，然後回以她一個笑容。

她當時沒注意到，現在看來倒像是某種……蓄謀已久？

而且讓她更加在意的是聞人景出現時喊的那句話，背景喧嚣網友們沒有太聽清，但她作為聞人景的姐姐，卻能夠分辨出那句話。

是一句很奇怪的話。

跟他姓？孩子跟他姓？

什麽孩子？誰的孩子？誰有孩子？

顧柒覺得，弟弟們包括宋時清，似乎有一件共同瞞着她的事情。

顧柒想了想，給宋時清發了消息。

她的三個弟弟，應該不存在這種事。

很簡潔。

【你在外面有孩子嗎？】

宋時清秒回了一個問號，又發了個表情包。

小狗拍腦袋jpg.

顧柒只能繼續打字。

【聞人景出現的時候，說的那句孩子是什麽意思？】

她不是沒想過直接問聞人景。

可以她對聞人景的了解，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如果他想告訴她的話，根本不需要她主動問。

相對來說，如果他不主動說，問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宋時清沉默了幾分鐘之久。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最終。

他将臉埋在抱枕上，道：“你真的想知道，那就見面說吧。”

畢竟。

有些事還要正式一點才行。

＊

醫院。

嗯……為什麽是醫院？

顧柒雖然人已經來到了，但還是覺得奇怪。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六點。

她今天的戲拍的順利，所以才能提前收工，然後就根據宋時清發的地址趕來了這裏。

醫院門前昏暗，偶爾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倒增添了幾分恐怖片的氛圍感。

而這一次。

顧柒看向大廳，目光準确地找到了在那裏等待的宋時清。

果然。

他手機是舉起的，攝像頭也面對着她的方向。

似是意識到了顧柒在看自己，宋時清大大方方揮了揮手機，朝她走了過去。

顧柒一頭霧水。

為什麽要約她在醫院見面？

還有……每一次見面的拍攝記錄，雖然她現在才發現。

對上顧柒困惑的視線，宋時清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拉住她的手腕，道：“上樓。”

他們來到了三樓。

這裏有一個大陽臺，看起來采光就很好，夜晚燈光昏暗，倒也沒外面看起來那麽恐怖，反而增添幾分溫馨氣息。

宋時清看她，又指了指陽臺旁：“這裏，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這裏。”

顧柒記得，這個地方她确實來過。

可是……

顧柒又仔細想了想，也确實沒有在這裏與少年時的宋時清相識過的經歷。

宋時清也不意外，繼續解釋：“嚴格來說，我和你沒什麽交際，但是你曾經幫助過我的母親。

那時我第一次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也知道她為我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我想帶她去龔家和所有人對峙，我想告訴所有人她是全世界最好的母親，不是他們口中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我也不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可她發了這麽多年對我最大的脾氣，我那時候不知道她畏懼宋雪蓮，害怕我沒有自保的能力回到他們的掌控範圍內會受到傷害。

我和她大吵一架，往日裏都應該是我陪她來醫院，那次我也有脾氣，一大早就離開了家。她沒有辦法只能自己來醫院，那時她精神很差，和人基本溝通都做不好，拿着以前病例單連號都不會挂，從挂號到檢查到拿藥，都是你在幫她。她在你面前哭了，我躲在角落裏，看着你安慰她。”

宋時清自然後悔那次與母親的置氣，但母子哪有隔夜仇，在回去之後，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只是，他總會想起那個女孩。

明明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耐心陪母親走完一切醫院看病需要的流程，不嫌棄母親眼淚用幹淨手帕幫她擦拭，還一直安撫着她的情緒。

看起來略顯冷淡的面龐，眉眼裏卻透露着關切，一舉一動都那樣的溫柔。

像一陣風。

吹散了少年心頭那股不服、委屈、想要不計後果去反抗的怒火。

“我一直記得你，也記得那一天。”宋時清閉上了眼睛，耳垂泛紅明顯，聲音小了些：“……後來我才知道，這叫一見鐘情。”

是表白吧？

這就是表白啊！

說完這些心聲，宋時清緊張至極。

他從來沒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明明只是幾秒，卻像過去了一個世紀。

呼——吸——呼——吸

不對。

這好像不止幾秒。

宋時清意識到了有點問題，卻在顧柒開口之前，又不敢睜眼面對。

宋時清選了一個原始的辦法計時，他吸了一口氣，又憋住。

直到憋不住。

這肯定過一分鐘了，可顧柒還是沒有對他的表白做出回應。

宋時清實在忍不了了，他睜開眼看向顧柒。

對上的是熟悉的眸子，眼底卻滿含歉意。

一瞬間。

宋時清的心涼了大半截。

這種眼神……是不喜歡他，所以感到抱歉吧。

宋時清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你這什麽表情？暗戀你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有負擔……”

“對不起。”顧柒抿了抿唇，打斷了宋時清說話，繼續道：“我認真想了很久，但我真的不記得了。”

她在江家的時候，也曾有過些身體不舒服的時候。

江知钰不願次次讓家庭醫生為她看病，偶爾故意折騰她，就會讓她自己坐上公交車或者走路去醫院。

顧柒也不想待在江家。

在江知道看來是懲罰是作弄，對顧柒來說倒是難得獨屬于自己，輕松又自由的時光。

所以她偶爾，還會沒病找病，演上一出來醫院走個流程。

這家醫院，在她去過的醫院裏次數算最多的。

這個陽臺她記得，采光很好。

每當她做完一些常規檢查，不想那麽早返回江家時，就會在這裏曬着太陽，以複診為由等待。

在這時候，顧柒就會遇到一些年紀稍長的叔叔阿姨或是爺爺奶奶，他們不明白機器如何運用，只能局促站在這裏常識。

閑着也是閑着。

一整個上午，一般情況下顧柒能夠幫到很多人。

旁邊的護士姐姐看見她幾次之後，還會打趣：“小妹妹真好，醫院應該給你發一份兼職的工資才是。”

顧柒記得，她遇到過很多人。

不明白機器不知道如何做檢查的，畢竟這裏是醫院，因為各種原因情緒失控的不少見，還有獨自前來唠唠叨叨敘述子女工作忙不孝順的，或者低血糖突然來了月經需要幫忙買糖或衛生巾的，能幫的她都會幫，但沒有什麽人給她留下過太深刻的印象。

可顧柒也沒有想過，随手幫助過的人，這樣的小事，會被記那麽久。

那麽一點點舉手之勞的善意，被別人記在心上，這麽多年都沒有忘記，可自己卻沒有放在心上，這讓她感覺到有些抱歉。

她只能依稀記得似乎有那麽件事發生過，但對于她具體幫助了什麽人，則毫無印象。

她甚至看過宋時清母親的遺照，卻也完全沒有想起來。

宋時清也明白了。

她的抱歉不是對他表白的拒絕，而是對于遺忘那件事的自責。

宋時清擡起手捂住了眼睛，臉側向一邊，面對着牆壁的方向。

這一次，不止是耳垂，他的整只耳朵都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發熱。

甚至有些發脹。

顧柒還以為他在生氣，很認真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實在過去太久了，我……我……”

顧柒也沉默了。

好像沒有什麽合适的解釋。

不是故意的，就是不記得，就是沒放在心上。

“我知道。”宋時清的聲音有些發笑，他的手依舊捂住上半張臉，用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語氣道：“所以……更喜歡你了。”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遺忘的，只是這種事對她來說過于稀疏平常，就像是普通的一天喝了一杯水吃了一頓飯，沒有任何理由刻意記住。

這讓他，怎麽能不喜歡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