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終局
第30章 終局
兵貴神速。
藍方沒有時間和紅方耗下去,借着紅方偷襲基地的名頭直接和他們在正面戰場拉開戰争。
可秦段一切籌謀不在正面戰場的猛攻,紅方基地易守難攻,正面打下來是極其難的。
這場比賽的關鍵不在于誰打贏誰,而在于哪方能将對方的芯片奪取了。
[大凡作戰,以正兵作正面交戰,用奇兵出奇制勝。]
無論軍營還是學校,都教他善用奇兵。
眼下,秦段就領着一隊人從前幾天探得的崎岖小路一路向紅方基地潛伏而去。
一支小隊屏息凝神地向隐藏在山頂的龐大駐地趕去,動作敏捷迅速,腳步輕盈,如同影子飛掠,眨眼行進百米。
這支小隊有Alpha有Beta,以Alpha居多。
雖說帝國軍校面向三種性別進行招生,但專業不同招生要求不同,指揮系和機甲系偏重體能,且危險系數較高,因此原則上不招收Omega性別的學生,只收Alpha和Beta。在這樣的基礎下,Alpha和Beta的比例也不平均,其中指揮系的Alpha是所有專業裏占比最多的,人人都說指揮系是第一和尚廟,機甲系是第二和尚廟。
秦段早早挑好了幾個能手和他一塊兒前往紅方基地,路上不出意外地遇到一批守株待兔的紅方士兵。
唐巍延早猜到藍方有可能從北方薄弱處入侵基地,因此叫人守着,不讓藍方打進去。
秦段掏出能量槍極快地解決了一擁而上的紅方士兵,槍口瞄準胸口,激光閃過,穿透衣服底下紋在胸口的紅方陣營标志,一名名士兵當即宣布淘汰、強制退出比賽。
普通士兵和将領不同,陣亡不會通報。
秦段制住隊伍中的紅方将領,槍口從他胸口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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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方将領倒是寧死不屈,無論問什麽都不答。
秦段凝神問他:“你們的芯片放在哪兒?”
紅方将領破口大罵,像清晨鳴叫的雞:“秦段!你別以為你厲害,你等着吧,最後一定是我們贏!”
高昂的聲音幾乎直通山頭——
“......”秦段一記手刀将他打暈了。
粗暴地将人甩到樹幹上,拇指食指并攏勾了勾,聲音幹脆地下命令。
“走。”
沒人蠢到問他為什麽不把紅方将領淘汰。
将領陣亡會有通報傳遍虛拟戰場的各個角落,超重低音杜比環繞超長續航......
沒有蠢貨會打草驚蛇。
起碼秦段不會。
紅方沒有放松警惕,後方基地仍然守着大批士兵,他們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鐘就突破制衡,成功闖入紅方的中控室。
将發燙的槍柄塞回腰間,秦段目光掃向懸浮在保護程序中的芯片。
他幾步走過去。
藍方成員全都目光殷切地盯着散發盈盈光輝的芯片,勝利的果實懸在眼前,只等着他們伸手了。
正處于破解程序的緊要關頭,有人一腳踹開大門,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板這下徹底報廢,轟隆一聲砸了下來。
“......”蕭越看着轟然倒地的門板眼角輕抽,看向身旁人的眼裏寫滿了“這是我們基地的門你在踹什麽呢”。
偏偏踹門的紅方成員特自豪地回來向他報告:“報告!藍方的人就在裏邊!他們已經無處可逃了!哈哈哈!”
“......”蕭越嘆了口氣,擡手拍拍他的肩,“下次不用踹門。”
震耳欲聾的聲響消散後,秦段看清了突然出現的紅方一行人,為首那個拍拍身旁人的肩,幾步暴露在衆人視線中心。
身上的作訓服勾勒出寬肩窄腰,一雙大長腿繞過可憐的門板,行軍靴踩進室內,身後士兵跟着他魚貫而入。
全然沒了那天眼眶發紅的渴求樣子。
不着調的想法只一閃而過。
秦段思緒沒偏,擡了擡手,藍方士兵一下包圍了懸浮的芯片。
處于包圍中心那人在專注地解鎖難以攻克的程序,試圖将芯片從中取出來。
秦段站在最前頭,寬厚的背影擋住敵方犀利如刀刃的視線。
他像棵大樹一樣遮風擋雨。
蕭越掃了眼被藍方團團包圍的地方,瞧着不怎麽上心。
“你們解不開。”
他語氣十分篤定,壓根沒在怕。
“你們別太自信!”藍方有人說。
蕭越笑了聲,狐貍眼一眯:“愛信不信。”
尾音輕佻,與挑釁無異。
“你!”藍方的人有點惱火。
過了那麽多年,蕭越仍然有輕飄飄幾句話就讓人氣得牙癢癢的本事。
秦段眼裏沒什麽波動,只是目光平靜地看着他:“挺巧。”
眼前人一怔,笑眯眯地回望過去:“确實巧。”
其他人:“.......”跟誰倆巧呢?
衆人以為他們在寒暄,然而兩人交織的視線已經擦出了火星子,噼裏啪啦滋滋作響,誰也不讓誰。
蕭越還是那副懶洋洋的姿态:“要不等你們十分鐘,看看這十分鐘裏你們能不能解開程序?”
紅方聽了他這話,不滿地喊:“越哥!”
比起蕭越眼神裏透出的懶散中庸,秦段更顯得咄咄逼人,濃眉大眼齊齊揚起,銳利的視線瞪着眼前游刃有餘、仿佛世上沒有什麽事他不能解決的Alpha。
在秦段眼裏,蕭越随意的姿态更顯挑釁,退守不攻的視線更顯得咄咄逼人。
他那副樣子,輕易讓他想起多年前被他搶走的一個又一個第一。
蕭越永遠是這樣,漫不經心地将他渴望的東西搶走後,又不屑一顧地将那東西擱置。
他需要奮力去奪取的東西,他總是勾勾手指就能拿到。
“好。”他話音方落。
瞬間,人果斷掠了上去。
蕭越偏頭躲過他的腿風,很快進入狀态,和他打了起來。
兩人拳拳到肉,招招下死手,跟多年未見的生死仇敵似的。
秦段側頭躲過襲來的拳頭,拳風刮過臉頰。
他有時候也疑惑為什麽蕭越總能讓他燃起超越一切的強烈勝負欲,時隔多年,抛開意外的臨時标記,他仍然打心底裏看蕭越不爽。
制住蕭越的雙手,肩背一頂,給他來了個過肩摔。
不爽不爽,非常不爽。
蕭越沒有和他的力道抗衡,借力翻了過去,長腿落到地上。
轉身躲避持續的攻擊。
秦段把這歸咎于Alpha的本能,或許他和蕭越天生相沖,Alpha和Alpha總是同性相斥。
手臂震得發麻,他甩了下手,寬松的紅繩掉回手腕,編繩剛好搭在凸起的手腕骨上。
蕭越多少習慣了秦段招招狠厲的作風,畢竟兩人上上次交鋒,他的腿就被踢成了骨裂。
秦段這人啊,心硬得像石頭,壓根不會對自己标記過的Alpha心軟。
非但不心軟還把蕭越往死路裏逼。
入侵程序的藍方成員以打來打去的肉搏聲為背景,額角冒出大滴汗珠,一秒兩秒——
保護程序猛然松動。
“段哥!芯片拿到了!”他驚喜地接住落在手裏的芯片,朝着某個方向大喊。
話落,蕭越槍口對準身前人,食指扣動扳機——
藍方成員臉色驀然一變,不可置信地擡頭:“這芯片是假的!”
激光越過秦段肩膀,射殺了他身後擁上前保護的藍方士兵。
聽到芯片是假的後,秦段眼底起了點變化,蕭越躲過他奪槍的動勢,借着和他的纏鬥逐一射殺藍方士兵。
場上的人一點點減少,最後各種聲音都靜了下來,冰涼的槍口率先抵上心口,涼意順着薄薄的衣衫傳到皮膚。
蕭越被重若小山的身體壓到地上,抵在心口處的冰涼昭示着死亡的威脅。
他喘息着将頭仰起,整個人放松地靠在地上。
他眼裏沒什麽特別的情緒,秦段卻從中看出了滿不在乎。
仿佛在說“你要殺就殺”。
果然,這麽多年了,蕭越還是那麽讓人不爽。
按在扳機上的指尖一頓。
“你們的芯片在哪兒?”秦段問。
“想知道?”蕭越勾起嘴角,深棕色的眼睛清淩淩地注視着居高臨下的人,“你先告訴我你們的芯片在哪兒。”
秦段凝視着眼前人,突然有閑心一寸一寸打量他的五官。
蕭越無疑是長得十分出衆,即使到了現在這種地步,頭發散亂地倒在一片狼藉中,他臉上也不見窘迫,棱角分明的薄唇和他人一樣,樣子好看實則沒心沒肺什麽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多年前的介懷在得知兩人是對手的那一刻就在秦段心裏燃燒,燒到戰争末尾,已是熊熊烈火。
激光沒有穿透他的心口,等了半晌,突然聽到頂上的人問:“你們家對你沒要求嗎?”
蕭越愣了下。
又聽到那人急急地問:“你們家不要求你拿第一?”
碎珠子般的聲音擲在亂遭成一團的廢墟裏,語調平緩卻帶着不引人察覺的急切。
疑問脫口而出,秦段自己都愣住了。
過了兩秒,他避開那道存在感強烈的視線,靜下來,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不過一分鐘,恍然大悟。
堆積多年的介懷燒成大火時也完全吞沒了他。
秦段或許真正想問的不是你們家不要求你拿第一嗎?
而是為什麽你能既不在意輸贏卻又一直贏我。
這話問得突兀,蕭越本來以為他會繼續逼問芯片在哪兒,結果來了這麽句無關緊要的話。
他有些發懵,然後微微歪頭,長長的睫毛揚起看着小山一樣壓在他身上的人,沉默了會兒,還是如實回答:“我們家不需要我拿第一。”
“我哥已經足夠優秀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秦段怔住了,他端詳着這張五官俊朗的臉。
長睫毛、眼窩深邃,一股萬事随風的氣質,蕭越最像風,明明上一秒還攥在手裏下一秒就飄去萬裏之外。
他不覺得蕭越這話在妄自菲薄,他大概只是在單純地表述蕭起言已經足夠優秀,蕭家不需要他争得什麽榮譽。
見眼前人沉默了,蕭越有點好笑,叫了他一聲:“秦段,不能你們家規要求拿第一就覺得別人家也需要拿第一。”
他看着秦段笑,眼裏浮動的笑意仿佛在說他幼稚。
幼稚?
情緒驀然像壯大的氣球一般鼓脹,不解疑惑忌妒不可置信以及憤怒通通都往裏塞,氣球越塞越大,最後砰的一聲,爆炸了。
他指尖搭在扳機上,突然笑了,原本沉靜嚴肅的臉上浮現起笑意,多年堆積的陰雲打散開來,陽光從縫隙中灑落。
沒錯,他确實幼稚。
秦段不止心裏在笑,實際上也發出笑聲。
他幼稚到對蕭越的漫不經心一直耿耿于懷,在十六歲那年,他想不通蕭越那種散漫不經、好逸惡勞、成天逃課的富家子為什麽會成為老師口中的贊揚對象。
他想不通為什麽人人都誇蕭越聰明、有天賦。
他想不通天賦這個東西怎麽就輕而易舉地壓過了他多年以來的勤奮與努力。
他想不通蕭越為什麽搶了他演講比賽的名額。
他一直沒想通。
最令他惱怒的是蕭越的态度,蕭越永遠輕飄飄地奪走他的第一。
他即使成天逃課、作業不寫、偏科嚴重,有萬般劣跡,他仍然不需要努力就輕易奪取了他守護多年的第一。
蕭越不知道他倆在雞同鴨講,詫異地看着秦段嘴角露出的笑容。
逐漸地,秦段平定下來,狂風過境的湖面此刻一派平靜,烏黑發亮的瞳孔顯得幽深,靜靜地望過來令人脊背發毛。
他終于懂了。
蕭越和他不一樣,蕭越骨子裏散漫自由,不像他盯着排名一個勁兒地鑽牛角尖。
他說不在意就是真不在意。
蕭越從不争強好勝,也不在乎名次高低。
一柄槍抵住他的心口。
在他發瘋的時候,蕭越偷偷地有了動作。
局勢一下從強對弱轉變為勢均力敵。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扣下扳機。
虛拟戰場上空傳來毫無情感起伏的機械音:“藍方将領秦段陣亡。”
蕭越丢掉槍,微微發燙的槍把墜落,接觸到地面時發出極其清脆的響聲。
秦段的能量槍早在抵住他心口前就失去了能量。
他開了一記空槍。
蕭越雖然早有猜測,在聽到機械音時仍舊頓了下,細軟的頭發随着他起身一塊兒飄起。
他伸手攬過秦段。
硝煙中飄散着似有若無的橘子味信息素,這信息素在他靠過來時,更加濃烈地往秦段鼻腔裏鑽。
秦段感受到沉沉壓下來的Alpha氣息,蕭越手臂的溫度蹭在他赤裸的小臂上。
Alpha氣息一觸即離,伸過去的指尖勾出藏在口袋中的芯片。
蕭越兩指夾着芯片,沖逐漸倒下的人影揚了揚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對。”秦段輕輕吐出口氣。
驚訝過去,他覺得釋然,随口說了這麽一句,失去支撐的身軀轟然倒下,脊背砸在光滑的中控室地板上。
他自傲又自負,連芯片都直接藏在口袋裏。
秦段呼吸稍喘,一路過關斬将令他的體力瘋狂消耗,現在局勢已定,驟然松懈下來才感到濃濃的疲憊從腳底上湧。
他睫毛一眨,笑了下。
“回去告訴你父母還有你哥,你贏了。”
蕭越心頭狠狠一震,瞪圓的狐貍眼澄澈發亮,倒映着倒在廢墟中的人。
他不是很在意比不比得上蕭起言,他看慣了他哥天之驕子的模樣。
他對自己要求不高确實有他哥兜底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他性子懶散,不喜争搶,不為外物所動。
回答的時候他沒有多認真,他不知道秦段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問出這句話的,他只是誠實且随意地作答。
明明随口一說的答案,秦段卻在比賽的最後撇開嘴硬,試圖勸慰他。
他應該是在安慰他吧?
蕭越眼裏漫上困惑。
秦段在乎輸贏在乎到要拿所有比賽的第一名,可他現在明明輸了,為什麽眼裏一點失落也沒有?
反而充滿了快意。
秦段臉上的笑沒下去,釋然的姿态像是終于吐出了一口積郁多年的郁氣,病痛消去,他終見陽光,變得輕松起來。
[你贏了。]
平緩的話語反複跳動,淘汰的虛影逐漸消散,體溫和呼吸都帶走了,卻留下淺淡的木質香氣。
那股香氣萦繞空中,鑽進他的鼻腔。
或許是因為那句勸慰,又或許是秦段的灑脫感染了空氣,蕭越眼眶睜圓,心跳莫名快起來。
細聽,響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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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作戰,以正兵作正面交戰,用奇兵出奇制勝。]出自《孫子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