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潮熱夏夜,空氣熱烘烘濕黏黏,蚊子是獵手,李鐘靈是血液甜美的獵物。

只是在外面多待了半小時,她就已經拍死了不下八只母蚊子。

姜北言雙臂環胸,頂着一副不爽的少爺臉,“為什麽我要來和你玩這個?”

他們此刻正坐在小區設施裏的跷跷板上,本就是給小孩玩的跷跷板,設計得不高,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屈着長腿坐在上面,別提有多別扭,偏偏還得配合李鐘靈跷上跷下。

李鐘靈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說:“我又沒求着你玩。”

姜北言起身就要走。

李鐘靈立刻挽留:“求你,再陪我一會兒。”

她現在不太想回家,腦子亂得厲害。

姜北言又滿臉不爽地坐回來。

求着他坐回來,她卻又不說話,咬着冰棍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跷跷板跷上跷下,發呆。

姜北言盯着她看了半天,到底先開口:“你真要去?”

“去什麽?”

“……和蕭南約會。”

這句話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來,他臉色差極。

在便利店門口聽到蕭南這句話的時候,他差點罵髒話。怎麽又被他搶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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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啊,”李鐘靈應得理所當然,“為什麽不去?”

又不是真約會,只是去看個電影,他們幾個人三三兩兩出去玩的次數,難道還少嗎?

姜北言沉着目光看她,薄唇緊抿,欲言又止。

他憋了半天,還沒斟酌好措辭,李鐘靈先開口問:“你急着回家拉屎?”

“……”

姜北言立刻黑了臉,“你講話能不能文明點?”

李鐘靈心想也對,校園文男主需要逼格,怎麽能談屎尿屁?

哦了聲,換個說法,“你急着回家嗯嗯嗯?”

“……”

姜北言面無表情站起來,頭也不回走了。

李鐘靈啧啧搖頭,“怎麽這麽不經逗呢。”

剛感慨完,就聽到一陣急促腳步聲,人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帶來的風先撲上臉頰,還有他微促的呼吸聲。

她叼着冰棍擡頭。

去而複返的男生站在她身側,居高臨下讓他的眼神自動變成高高在上的俯視,比平時更拽,語氣也更兇,“你是不是還喜歡蕭南?”

李鐘靈被口水嗆得咳嗽,“你你你說啥啊?我、我什麽時候喜歡過他?”

她視線亂飄,慌得一批。

姜北言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當面戳穿:“你給他寫過情書。”

李鐘靈咳得更厲害了,臉都咳紅,“你你你怎麽知道?”

-

關于李鐘靈給蕭南寫情書這事,姜北言也是無意中得知。

上初三時,有個周五,他去程嘉西家打游戲——程嘉西經常一個人在家,所以會時不時邀請他們去他家玩。

那天,游戲手柄壞了,姜北言去程嘉西房間找新手柄的時候,在他桌上看到那封情書。

那狗爬字,化成灰,他都認識。

起初以為是寫給程嘉西的,拿起來一看,第一句就是致蕭南。

雖然是狗爬字,但看得出來是很認真寫出來的狗爬字,內容也尤其正經。

姜北言越看臉越黑,都沒發現程嘉西出現在了門口。

直到對方走過來,将那封信從他手裏抽走。

姜北言第一反應是質問:“她給蕭南的情書,怎麽在你這?”

程嘉西面不改色,“她不喜歡自己的字,讓我幫她重新抄一份。”

确實是李鐘靈會做的事,但不是程嘉西會幹的事。

“你也樂意幫她抄?”姜北言語氣諷刺。

他知道,程嘉西喜歡李鐘靈——他親口說的。

程嘉西沒多大情緒起伏,像說一件很平常的事,“她說她給我錢。”

姜北言簡直要被氣笑了,“你還缺這點錢?”

這什麽破理由。

程嘉西垂着眼,沒吭聲。

姜北言沒來由的更生氣。

不,是大有原因的生氣。

憑什麽蕭南可以,他就不行?明明他和李鐘靈認識的時間最長。

可能是氣壞了腦子,他竟然問程嘉西:“你甘心嗎?”

程嘉西擡起頭,看着他,黑眸沉沉,瞧不出喜怒,“如果她開心。”

“真是偉大。”

姜北言諷刺地罵了句,甩手就走了。

心裏卻覺得他說得沒錯。生氣沒用,不甘心沒用。

李鐘靈喜歡蕭南。

李鐘靈已經喜歡蕭南。

什麽都晚了。

做什麽都……于事無補。

姜北言喪了很久,想放棄喜歡李鐘靈,卻怎麽也做不到。

他壓抑着感情,終于,在高考完那晚,被酒精驅使着,去做了那件事。

可是,李鐘靈卻說,她喝斷片了。

什麽都不記得。

-

對姜北言突然的質問,李鐘靈猝不及防;對他的生氣,她也莫名其妙。

那個傍晚之後,姜北言就沒再跟她說過話。

奇怪的冷戰,她都不知道怎麽惹這位大爺不開心了。

又很憋屈,任誰被不明情況地冷落,都會憋屈吧。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姜北言,他們可是在出生那天就跟對方打了招呼的青梅竹馬诶。

李鐘靈最受不了姜北言這總愛生悶氣的臭脾氣,記得有一次,他也是這麽跟她生氣,還是在喜氣洋洋的正月裏頭。

是初二那年的寒假,過年的時候,街坊鄰居互相串串門拜拜年,記不清具體是初幾,李鐘靈帶着祁東和姜北言去剛搬來的程嘉西家拜年。

正是攀比心強的時候,尤其是從小被大人們比到大的李鐘靈和姜北言。不記得是誰提了一嘴壓歲錢的事,兩人攀比起過年收的紅包,比誰的紅包多,比誰的紅包裏裝的壓歲錢多。

李鐘靈和姜北言正攀比得起勁,差點就要吵起來的時候,坐在程嘉西旁邊的祁東,大大咧咧地問一聲不吭剝着核桃的程嘉西,問他今年收了多少紅包。

程嘉西也老實回答:“一個。”

祁東驚訝:“就一個?!”

程嘉西聲音小,祁東嗓門大,這一嗓門,直接讓正在争吵的李鐘靈和姜北言停下來,看向這邊。

“什麽一個?”李鐘靈問。

祁東震撼地指着程嘉西說:“小西說他今年就收了一個紅包。”

他是個缺心眼的,但其他人不缺心眼。

程嘉西是去年才搬來這邊的,在溪川市沒有親戚,當然就只有他爸爸給的一個紅包。聽說他爸爸還欠着別人很多錢,能有壓歲錢給他都算不錯了。

李鐘靈和姜北言同時閉嘴了,老老實實坐下來,再不提壓歲錢紅包這幾個字,都對程嘉西産生了幾分同情和愧疚。

在他們剛剛攀比着誰的壓歲錢多的時候,只收到一個紅包的程嘉西,心裏一定很難受,難怪一直不講話,只在那一個勁剝核桃,只剝不吃,核桃仁都快堆成小山。

李鐘靈看着他面前剝好的核桃,使勁咽下同情的口水。

而正被他們同情的程嘉西,不慌不忙把最後一顆核桃剝完,放下開核桃器,把那盤核桃仁端到咽口水聲咕嚕響的李鐘靈面前,撐着茶幾從地上站起來,丢下一句“等我一會兒”,就去了自己卧室。

沒多時,他從卧室裏出來,手裏拿着一個紅包。

衆所周知,在溪川市,壓歲錢的紅包最多不超過三張紅的,親戚們是象征性給個幾十一百,父母和爺奶給得最多,最多也只有三張,放進紅包裏,那是幾乎可以忽略的厚度。

但程嘉西手裏的那個紅包,肉眼可見的很厚,很厚,比李鐘靈今年收的紅包加起來還厚。

程嘉西坐回來,從那個鼓鼓的紅包裏拿出一沓錢。

李鐘靈眼睛都看直了,使勁咽下羨慕的口水和塞了一嘴的核桃,“我這輩子第一次見這麽多錢。”

姜北言嫌棄說:“那是你沒見過世面。”

祁東同樣兩眼發直,擦着口水問:“小西,這是你爸爸給你的壓歲錢?”

程嘉西點了下頭,低着腦袋像數卡片一樣數着手裏的錢,分成并不均等的兩份,多的給李鐘靈,少的給姜北言。

李鐘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給給給給我的?!”

程嘉西點點頭。

姜北言皺着眉問:“這是什麽意思?”

程嘉西說:“這樣你們倆的壓歲錢就一樣多了,不用再吵架。”

話音剛落,祁東撲過來就嚎:“我現在吵架還來得及嗎!”

“嗚嗚嗚小西,你怎麽能這麽好。”李鐘靈一面感動,一面手指走路偷偷靠近那筆分給自己的錢。

偷摸着靠過去收錢的手被姜北言狠狠拍了下,她怒瞪過去,“你打我幹嘛?”

姜北言瞪了她一眼,“這錢你好意思收?”

他把那兩份錢撿起來,還給程嘉西,“這是你爸給你的,我們不能收。”

程嘉西似乎不理解,“為什麽?”

姜北言一陣無語,但還是耐心跟他解釋,“壓歲錢是長輩才給的,你不用給我們錢,”頓了下,又補充,“我和李鐘靈吵架不是因為錢多錢少,”又頓了下,又額外叮囑,“你以後也別随便給別人錢。”

程嘉西還是不太理解,“你們不是別人。”

被姜北言把良心打回來的李鐘靈,終于也看不下去,手搭上程嘉西的肩膀,跟他解釋,“這麽說吧,小西,有句話叫親兄弟明算賬,就算是朋友,如果在金錢上沒有什麽邊界感,以後久了,會生出嫌隙,漸行漸遠,知道嗎?”

程嘉西似懂非懂地點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但還是聽話地把那筆錢收回紅包裏。

“乖仔~”李鐘靈像揉小狗一樣揉了把他的腦袋,又笑眯眯地說,“不過除了錢的其他東西,比如零食和寒假作業,你可以随便給我們。”

說完又被姜北言拿薯片拍了下腦袋,姜北言把她蹂躏程嘉西的鹹豬手給拎開,黑着臉道:“少給我夾帶私貨。”

“天天打我頭,頭都給你打笨了!”

“那是你本來就笨。”

“你才笨!”

兩個人又開始争吵,從誰腦子更笨吵到誰更懶,仿佛這輩子的争吵話題都不會用完。

祁東習以為常,程嘉西繼續剝幹果,核桃剝完了,開始開夏威夷果。

臨走時,李鐘靈被程嘉西叫住,說是有事情要跟她單獨說,還以為他有什麽事,卻見他又拿出了那個紅包。

李鐘靈連忙豎起手掌并轉過臉去,“別誘惑我別誘惑我。”

程嘉西沒像剛才那樣,直接拿出一沓,而是抽了兩張出來,遞給她時說:“你不是正好還缺兩百嗎?”

李鐘靈一愣。

程嘉西以為她忘記,提醒道:“按摩儀。”

李鐘靈沒忘,她年前就開始打算了,想給最近老扶着腰的陳美玉女士買個緩解腰痛的按摩儀,到現在都還沒買。

好一點的按摩儀上千,又怕便宜的沒什麽用,不太想湊合,最大的問題是錢不夠。

她每年從親戚那收到的壓歲錢份額基本都一樣,年前就估算了壓歲錢和零花錢的總數,加在一起還是差兩百。

現在,差的這兩百塊就在眼前,就在程嘉西伸過來的手裏。

李鐘靈既想要,又不想要,才說完朋友關系不能被金錢腐蝕,怎麽能随便接受他的錢?可按摩儀這種東西就該早買早享受,陳美玉女士最近每天都在捶腰……

她的手伸過去,“就當我借你的,過段時間就還你。”

又立刻收回來,“不行不行,正月不能借錢,借錢會變窮鬼,不吉利!”

在這方面,李鐘靈迷信得很。

見她糾結又糾結,程嘉西歪歪頭,“就當是我給你壓歲錢。”

“不行,”李鐘靈不僅迷信,還講究,“只有長輩才會給小輩壓歲錢,你又不是我的長輩。”

程嘉西對答如流:“那你把我當哥哥就好了。”

李鐘靈愣了愣,這也……未嘗不是一個主意。

雖然程嘉西比她小兩月,但管它呢,為了兩百塊她願意無視這兩個月。喊聲哥哥就能拿到壓歲錢,還能避開正月借錢的晦氣,這是多值當的買賣!

李鐘靈眨了眨眼,總算能毫無顧慮地從他手中抽走那兩百塊錢,眉開眼笑地甩了甩,“哥,這壓歲錢我過段時間就給你送回來。”

程嘉西彎彎眼睛,學着她剛剛揉他腦袋的模樣,摸了摸她的頭,“嗯,可以慢慢送回來。”

攢的錢終于夠了,在商場過完年假恢複營業的當天,李鐘靈就立刻拿着這筆錢去把那臺按摩儀帶回家,迫不及待要給陳美玉女士給用上。

陳美玉女士第一是驚喜,第二是疑問,“你哪來這麽多錢?”

李鐘靈神秘兮兮:“這是我和我哥一起孝敬您的。”

陳美玉:“你哪來的哥哥?小北給的?”

“怎麽可能是他!”李鐘靈就差連呸三聲。

陳美玉疑惑,“那是誰?你找小南借錢了?”

“不是不是都不是。”李鐘靈當然不會說是程嘉西,不然肯定會被念很久,她用哥哥是随口胡謅的理由給糊弄過去,還好也沒被多追問。

卻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還有連鎖效應,讓她和姜北言冷戰了半個寒假。

起因是第二天,程嘉西來她家寫寒假作業的時候,她親切迎上去喊了聲哥,被姜北言給聽見。

姜北言滿臉不可置信:“你喊他什麽?”

“哥哥啊,有什麽問題嗎?”李鐘靈此時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當然有問題,”姜北言指着程嘉西說,“他比你小!”

李鐘靈對他的激動感到莫名其妙,“所以呢?”

姜北言又指着自己,“我比你大我都沒聽你喊過。”

李鐘靈明白了,他是又開始發癫了,又想着拿他早她一天出生的年紀壓她,只是大一天而已,有什麽了不起,她偏偏要跟他唱反調,“又不是誰大就一定要喊誰哥,你死心吧,我才不會喊你哥。”

“那你也不準喊他哥哥!”

“憑什麽?我想喊誰喊誰!”

“你——”

姜北言被她氣得不輕,咬咬牙,臉色鐵青地走了,接下來的半個寒假,都沒再來找過她。

他竟然為了一聲哥哥,生了半個寒假的悶氣。

李鐘靈實在不明白,她以前也從沒喊過他哥哥,也沒見他有什麽不滿,怎麽這一次這麽計較?

她想不通當時的道理,但清楚記得,當時被甩臉色的不爽。

總之,不管那次,還是這次,姜北言不理她,她也不想搭理姜北言了。

-

和蕭南約定的時間轉眼就到,李鐘靈去赴約,和他一起看電影。

看到她真穿了那件藍色的純色T,蕭南笑得燦爛,“真聽話。”

李鐘靈不客氣翻了個白眼,“說得好像不是被你威脅的一樣。”

這人莫名其妙,前兩天給她寄了個快遞,打開是件藍色T恤,也沒圖案。又發消息說讓她約會的時候穿。

李鐘靈感覺這人過家家過上瘾了,故意諷刺他,“怎麽不幹脆給我買裙子啊?”

蕭南對答如流:“你想要裙子?可以,那我換一件。”

他還真給她發來了幾條連衣裙的鏈接,像是要來真的。

李鐘靈連忙阻止,“我就是打個嘴炮啊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穿裙子,怪麻煩。”

蕭南這才收手。

這會兒,李鐘靈看到他身上穿的同款藍色T恤,再缺心眼再遲鈍,也明白過來,“您老煞費苦心,跟我穿姐妹裝呢?”

蕭南臉上挂着笑,額角青筋跳,咬牙切齒,“都說是約會,你說一下那個詞會死?”

李鐘靈連呸三聲,“什麽死不死,多晦氣。”

她就不說。又沒在談戀愛。

“電影要開場了,進去吧。”

“等等。”李鐘靈先一步拉住他,表情認真,“說好了,看完這場電影,你把那晚的事都告訴我。”

蕭南淡定地笑,“我會把你最想知道的,告訴你。”

電影是蕭南挑的,懸疑推理電影。

李鐘靈懷疑蕭南是故意報複,因為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歡看這種類型,太費腦子了。

她看小說看電影從來都不思考,尤其是這種推理電影,她就是電影裏那些不明情況的吃瓜群衆,思維完全被帶着走。

當兇手最後被揭曉,是那個一直藏在主角身邊的正直好人時,李鐘靈震驚得無以複加。

出了電影院,她都還在感慨,“竟然是他,怎麽會是他?我的天哪。”

蕭南一點都不驚訝,“很明顯,他有作案動機。”

“有作案動機的人那麽多,哪裏明顯了?”

“但他是恨得最深的那個。”

比起那些生活裏雞毛蒜皮的瑣事摩擦,兇手被受害者害死全家,确實是恨意最深。

李鐘靈感慨,“但他全程可一點都沒表現出來,一開始還去幫受害者家人的忙,還因為幫忙讓自己受了傷。”

“障眼法和苦肉計而已,越是深沉的恨,隐藏得越深,”蕭南頓了頓,意有所指道,“愛意也一樣。”

李鐘靈受教地點頭,“懂了,你對我的愛意還不夠。”

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很小很小的距離,“也就這麽點吧。”

蕭南笑得肩膀直抖,嘴上卻說:“我要難過了啊,好歹我也是認真考慮過我們未來的。”

李鐘靈還記得當年的恩怨呢,對答如流:“然後和我大吵一架,還罵我。”

那是蕭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她說重話。

是在剛上高二的時候,蕭南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一直在督促她學習,仿佛化身雞娃的父母,逼着她卷生卷死。

李鐘靈人不笨,但沒什麽上進心,沒想過幹什麽大事業,或者賺大錢,只想着考個本地的大學,以後在本地找份普通的工作,繼續和陳美玉女士相依為命。

她的成績,也夠上本地的好大學。

蕭南卻不甘心讓她只考本地大學,甚至都不是要她去北京去上海,而是想讓她直接出國。

聽到他這個想法時,李鐘靈只覺得,“你瘋啦?我一個又窮又菜的飯桶,出國幹什麽?”

她對自己的定位很到位。

蕭南卻認真給她分析,只要她高中再努力億點,申請國外的學校不是問題,他也能全力幫助她,能申請到全額獎學金。

他說得頭頭是道,李鐘靈還是覺得這人瘋了。

她這一輩子別說出國,就連離開溪川市,她都沒想過。

她就是不上進,不想考更好更遠的學校,她就要待在陳美玉身邊,攤牌了,她是媽寶女,離開媽媽就活不下去。

李鐘靈和蕭南發生了嚴重分歧,最後大吵一架。

一貫溫和的蕭南,那日情緒失了控,罵她為什麽不肯再努力再上進一點,為什麽非要窩在這個小城市,為什麽不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李鐘靈也暴躁回罵,“我自己的人生,關你屁事啊!”

“因為我喜歡你!我想讓我們步調一致!”

告白,毫無預兆地在争吵中發生。

李鐘靈懵了。

蕭南也懵了半秒,又自暴自棄地閉眼,索性都交待,“我家裏想讓我出國。”

李鐘靈愣愣,“啊,你要出國啊……”

蕭南抹了把臉,說:“如果我出國,未來好幾年,我們都很難再見面。”

李鐘靈還是愣愣的,毫無靈魂地附和,“是的,是的……”

“對不起。”蕭南總算冷靜。

他喜歡李鐘靈。

但,在未來和李鐘靈之間,他選擇未來。

卻又不甘心。

如果李鐘靈也一起出國,按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這樣的念頭一旦産生,就覆水難收,于是,發展成現在這個局面。

可是,他心裏又清楚,這個問題,不是這麽解決的。

他不能去幫李鐘靈選擇她的未來,李鐘靈也不是任由人擺布的人。

李鐘靈也總算回神,撓撓頭,“出國這件事,我真沒想過,不好意思啊。”

蕭南看着她,直言:“你更應該回應的,不是這句吧?”

李鐘靈剛放下去的手,又摸回腦袋上,肉眼可見的局促,“我……我媽不讓我早戀。”

難得見她這麽局促的模樣,蕭南有些想笑,苦中作樂,故意說:“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也喜歡我。”

幾乎是立刻,李鐘靈脫口而出,“不喜歡!”

說完又覺不好,着急找補,“說這麽直接會不會不太好啊,那個,要不我重來?”

蕭南笑了,搖搖頭。

“拒絕不喜歡的人,就應該直接,你做得很好。”

這是李鐘靈和蕭南之間的秘密,其他幾人沒人知道。

自從那次吵架,攤開了說之後,他們的關系就回到了最初。

時至今日,李鐘靈毫無負擔地翻起舊賬,“說起來,我初中還真喜歡過你,還給你寫過情書來着,差臨門一腳就送出去了。”

蕭南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挑挑眉,問:“為什麽不送?”

如果那時候送了,或許是不一樣的結果。

李鐘靈說:“因為看到你和咱班班花在書店約會,你們倆笑得可開心啦,當時可把我難受壞了。”

那時候覺得天都塌下來的難過,如今這麽輕易地說出口,笑着說出口。大概,這就是時間的力量。

但,她不再喜歡蕭南的原因,不是那天的所見。

而是後來看清,蕭南對所有人都溫柔。

而她,只想成為唯一的那一個。

蕭南回想了下,皺着眉說:“我沒有和班花約過會。”

李鐘靈一愣,“怎麽可能,我親眼看見的,剛上初三的周末,你和她去新華書店買書。”

因為那天太傷心,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蕭南卻說:“是有人同時約了她和我,我們倆在店門口遇見的。”

但那天,那個人并沒有來。

因為很離譜,所以他也記得很清楚。

李鐘靈驚了,她一直以為是巧合,偶遇,沒想到這事這麽離奇,“誰、誰約的?”

蕭南看着她半晌,說了個名字。

“姜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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