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李鐘靈喜歡過蕭南。

蕭南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陳美玉女士每次教訓李鐘靈時,說得最多的,就是看看人家蕭南。

雖說這話很拉仇恨,但李鐘靈确實挺佩服他,發着燒都能考年級第一的人,誰能不佩服?

少年人慕強,學習好上天的學霸,哪怕長相平平,也有一堆人喜歡,更何況是蕭南這種長相斯文白淨的。

最關鍵的,他性格好。

姜北言成績也不錯,但他更适合當個啞巴帥哥。

李鐘靈幾乎從來不找姜北言請教題目,因為沒幾句就會被他敲頭怼,說她粗心說她笨。

蕭南就從來沒罵過她笨蛋,總是溫溫柔柔地指出她的錯誤,耐心地教她,她有什麽苦惱,他也總會耐心地聽她傾訴,給出好建議。

初三那會兒,李鐘靈很迷流星花園裏的花澤類,喜歡上溫柔的蕭南,并不是什麽離奇事。

偷偷說一句,情書潮流盛行時,她也給蕭南寫過情書。

但沒送出去。

李鐘靈的情書,不是像祁東那樣的抄歌詞,她作文分數很高,情書是絞盡腦汁想的,就是那狗爬字,是在拿不出手。

練字已然是來不及,于是,李鐘靈想了個好辦法——花錢找人代寫。

這種隐秘的事,找熟人來做,她不放心,怕被說出去被笑話,找不熟的人來做,又很羞恥。

思來想去,李鐘靈把目标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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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西。

嘉西是塊磚,哪要往哪搬。

他們這群人,經常找程嘉西幫忙,比如姜北言在外面打了架,回家會說,我是為了保護程嘉西那小子,他被人欺負了。

比如,祁東偷摸着去打游戲,被他爸媽偵查,就會說,我是去程嘉西家寫作業了,他說他一個人在家怪寂寞,讓我陪陪他。

再比如,李鐘靈在飯前吃了一堆零食,飯點時吃不下飯,被陳美玉女士罵,就會指着被留在她家吃飯的程嘉西,丢鍋,是小西要吃的,他吃不完,讓我幫他吃!

也就只有蕭南靠譜點,從來沒把程嘉西當成自己幹壞事的借口,主要原因是,聰明人幹壞事,不會被抓到把柄。

謄寫情書這活,李鐘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程嘉西。

程嘉西絕對不會嘲笑她,也絕不會說出去。

這麽多年,李鐘靈最相信的,就是他的人品,比相信蕭南下次會不會考年級第一,還靠譜的人品。

放學後,李鐘靈又把程嘉西拽到她家來吃飯。

趁着陳女士在廚房忙的時候,她偷偷摸摸把程嘉西喊到一邊,拜托他這件事。

李鐘靈雙手合十,眼巴巴請求:“求求幫孩子這一次,酬勞豐富,絕不會虧待你。”

安靜的少年盯着她看了半天,抿着唇點了頭。

周末的時候,程嘉西把謄寫的情書交給她。

李鐘靈立刻拆開看了眼,不愧是程嘉西,這字果然漂亮,他還很聽話地聽了她囑咐,把字跡稍微變化,讓蕭南看不出端倪。

“真夠義氣!”李鐘靈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又從兜裏掏錢給他。

程嘉西推開她的手,“不用給錢。”

李鐘靈堅持,“不行,不能讓你做白工。”

主要是想讓他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收錢閉嘴。這是封口費。

程嘉西還是沒要。性格溫順的少年,意外的很倔,比姜北言這個看起來脾氣不好的人都倔。

偏偏李鐘靈也是個倔強脾氣,不拿點什麽抵消這個人情,總覺不放心,還過意不去。

兩頭倔驢犟在一塊。

最後,是程嘉西想了個折中辦法,“別給錢,你陪我去趟書店,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李鐘靈毫不猶豫答應。

于是陪着他去書店買書。

在書店待了快一個小時,程嘉西還沒找到他要買的書。

李鐘靈問:“要不要問問店員?”

程嘉西往店門口的方向看了眼,搖頭。

李鐘靈知道他社恐,不太願意和陌生人交談,于是提議:“要不然你把你要找的書的特征跟我說說,我去幫你問?”

“說不上來。”程嘉西還是搖頭,大概對那本書的記憶真的模糊。

“沒事,”見他垂頭喪氣的,李鐘靈心生憐愛,踮起腳拍拍他腦袋,安慰他,“反正也沒啥事,你慢慢找,我陪着你找。”

在她伸手時,程嘉西配合地低些頭,彎了彎唇,“好。”

又找了大概十來分鐘,李鐘靈都有點打瞌睡了,程嘉西終于拿了本書走過來,“找到了。”

李鐘靈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呵欠,“終于!”

走去那邊結賬,卻瞥見另一邊兩個熟悉的身影。

她視線一頓。

竟然是蕭南,和他們班班花同學。

兩個人在書架旁邊有說有笑,郎才女貌,般配極了。

李鐘靈和蕭南、班花,都在一個班,之前沒怎麽看到這兩人往來,沒想到他們關系這麽好,會在周末約着來書店,還只兩個人。

這是,約會嗎?

李鐘靈看着那邊的兩人。

他們臉上的笑容越燦爛,她的目光越黯淡。

衣角傳來一點輕微的拉力,被人輕輕拽了拽。

李鐘靈轉頭,對上少年擔憂的目光。她勉強擠出一個笑,“我沒事。”

笑容又馬上消失,低下頭,輕聲請求,“等他們走了,我們再出去,好不好?”

蕭南他們在收銀臺附近,這時候走出去,一定會被他們看見。

程嘉西點頭,也沒多問。

蕭南沒有發現他們,和班花買完書就走了。

李鐘靈卻反而更失落。

明明也沒有躲得很隐蔽,怎麽就看不見她呢。

和程嘉西從書店出來,她低着頭,要回家,手腕卻被人抓住。

“吃棒棒糖嗎?”少年溫吞地問。

李鐘靈吸吸鼻子,“吃。”

初秋的下午,兩人各自含着一根棒棒糖,蹲在路邊的梧桐樹下,看螞蟻搬家。

風把樹葉吹得簌簌作響,路人的說話時由遠及近又漸行漸遠,馬路上偶有汽車飛馳而過,地上的落葉滾動兩圈又停下。

誰都沒有說話。

棒棒糖把一側臉頰頂得發酸,李鐘靈用舌尖把它推到另一邊繼續含着,下巴搭在膝蓋上,眼睛盯着螞蟻,悶悶開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好笑,情書還沒送出去,就失戀了。”

她眼眶紅紅的,完全見不到平時那大大咧咧的模樣,脆弱又難過,看着就惹人心疼。

她盯着螞蟻,程嘉西看着她。

半晌,他開口:“沒有失戀。”

李鐘靈癟嘴說:“和失戀也差不多了。”

他卻堅持,“差很多。”

李鐘靈看了他一眼,不懂他為什麽對這個說法這麽執着,但也懶得跟他争了,沒心情争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她輕易妥協,抱着膝蓋,自言自語般小聲嘟囔,“班花不是喜歡姜北言嗎,上學期還讓我給姜北言送情書,怎麽現在又喜歡上蕭南了啊,變心也太快了吧。”

她承認,她這是嫉妒。喜歡上誰,再重新喜歡上誰,這是別人的自由。她知道。她就是嫉妒。

“如果我把皮膚養白,把頭發留長,把自己打扮漂亮點,說話小聲點,溫柔點,是不是就會有人也喜歡我了?”

她開始自怨自艾。

程嘉西沒搭腔,只是靜靜地聽她嘀咕。

李鐘靈也不需要他搭腔附和,她就只是想說,想發洩。

左邊耳朵,忽然被塞入一只耳機。

和塑料制品冰涼的觸感一塊傳來的,是女歌手輕快的歌聲。

“你很搞笑

你很奇怪

你頭發很亂

有的時候

你又突然為我的事情變得很勇敢”

李鐘靈扭過頭,看向身旁少年。

程嘉西也正在看着她。

少年的眼睛像一汪永遠不會經歷風浪的湖泊,溫和而寧靜。

“你很漂亮。”他聲音很輕,卻一字一頓,格外鄭重。

變聲期後的聲音比幼年時多了分磁性,但仍舊清澈,少年時期獨有的幹淨。

湖泊倒映出她錯愕的神情。

李鐘靈眨了眨眼,而後笑了。

她擡手,摸摸他的腦袋,像摸小狗一樣,揉亂他柔軟蓬松的頭發,“怪會安慰人的嘞。”

程嘉西抿唇笑得腼腆,低着頭,臉埋進雙臂間,用很小的聲音,輕輕反駁,“不是安慰。”

梧桐樹下,陽光斑駁,短發少女爽朗大笑,緋色爬上少年臉頰。

-

時間回到現在。

李鐘靈抓住前暗戀對象的手,問他:“我的頭繩怎麽會在你那?”

蕭南坦然道:“你給我的。”

李鐘靈驚愕,“什麽時候?”

“你喝醉的時候。”

蕭南看着她,彎唇笑得意味深長,“其實,你一點都沒想起來吧?”

李鐘靈不由滴冷汗,但還要佯裝鎮定,“不,我想起來了。”

蕭南的笑容裏多了幾分無奈,“你這嘴硬的毛病真是從小沒變。”

他又說:“想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嗎?我都知道,也可以全部告訴你,但有個條件。”

李鐘靈警惕看着他,“什麽條件?”

門口響起歡迎光臨的機械提示音,有人推門進來。

蕭南看了眼來人,朝他笑了笑。

轉過頭,旁若無人地繼續說,“和我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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