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浮島舊事3
浮島舊事3
李耀沒在意那褐白臉說的話，因為他也沒資格生氣，褐白臉只和李耀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李耀這下連他在哪裏都不知道，他環繞着看，也沒看出什麽來，他身上沒有任何能給外面發信息的東西，只能呆在這裏等待救援。
不知不覺，天色漸黑，李耀聽到了蛙叫蟬鳴的聲音，在這夜中分外明顯，他閉着眼忍着疼痛，腹部不知何時又往外流着血，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唇色也變得有些發青，再不想辦法他可能真的會因為失血過多死在這裏。
正在這時，李耀聽到了一陣人聲，很是吵鬧，似是在吵架，但語言唧唧歪歪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他一句也聽不懂，迷迷糊糊之間，他感覺有人靠近，聲音很奇怪，有些沙啞，像是碎裂的玻璃渣，聽着就感覺那人說話時的疼痛。
“他快死了。”那人說道。
李耀費力睜開雙眼，正能睜開一條細縫，眼前的人一頭金黃長直發，瞳孔也是黃色的，身上裝飾着銀杏葉子，很白也很精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很神秘。
說着那人擡起了一雙手，發着金色光芒，光暈籠罩李耀身上，李耀感覺渾身暖暖的，像是渾身泡到溫水裏，很快，李耀就感覺自己的傷口不痛了，血止住了。
“你能聽到我說話吧。”
李耀睜開眼，看着面前的人，微微點頭，那人繼續道：
“聽醜魚說，你在找你妹妹？”
李耀點頭。
“你妹妹叫什麽？”
“李安泉。”
“還真是。”說着李耀就看到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籠子打開了，他擡頭，不知她是什麽意思。
“你妹妹被人帶走了，我們現在也找不到她。”說着頓了一下，繼續道：“嗯……我們帶她來是救她的，不是害她，如今她身體還沒好，被人帶走很可能就折在路上了。”
李耀直起身看着她，皺着眉頭顯然一副戒備的模樣，李耀覺得她在說謊，但又找不到她說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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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你什麽意思。”
“這話說來話長，把你綁來……只能說還挺有緣分，我們也不是什麽最大惡極的妖。”說着伸手靠近李耀，似要把他扶起來。
李耀看着她伸過來的手，指尖很白，但卻有些過于蒼白，像是一個枯榮的樹枝。李耀沒接，自己掙紮着站了起來，那人沒在意，收回了手，繼續道：
“我叫銀靈，是一個銀杏樹妖。”
銀杏樹妖？之前在鏡子中看到的就是一棵巨大的銀杏樹，難不成就是她？
李耀頓了幾秒道：“我是李耀。”
“嗯，李先生，我們到別的地方聊一聊吧，這裏不是您該呆的地方。”說着對李耀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李耀扭頭看到不遠處站了很多人，不，應該是妖，各種各樣的，雙頭，雙生以及混物種交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殘疾聯合會，舉目望見沒一個正常的。
“別在意，他們不會傷害你的，還希望您不要被吓到。”銀靈在旁邊溫和地道。
李耀站起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巨大灌木叢背面，周圍的環境是很美麗，像是身處電影場景的古老森林，樹根環繞，空氣中浮着閃閃光點。
“沒事。”李耀回道。
他跟着銀靈向別處走去，因為腹部的疼痛，他一直用手捂住傷口，走的速度不是很快，路過站在一排的妖們，他們眼神兇狠地盯着自己，像是恨不得撲上來咬下李耀的一塊肉，但一直沒有行動，像是被規定不能傷害李耀一般。
兩人走到一棵大樹下，說是樹不如說是樹倒置下來，盤枝錯節的樹根當作樹枝，而樹幹插入土地，看起來異常奇異，樹下放置有茶桌凳椅，兩人坐了上去。
“李先生，我不知道您對這裏的情況了解多少，但我想，您來這裏應該是為了找您妹妹？”
李耀沒有回話，銀靈沒有在意，繼續道：“我知道我這話說的奇怪，但我需要您妹妹的幫忙，現在看來也需要您的幫忙。”
“我如果不幫呢？”
銀靈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你沒有這個選項。”
李耀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他問：“你們想做什麽？”
“我們？我們只是想要一個安全的居住地罷了。”李耀聽銀靈回答道。
“你想你已經看到我的同伴了，剛才我看到了你內心的震驚，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我的同伴還算上是幸運的，因為他們生了靈智，至于沒生靈智的那些……自然是說不出來他們遭受的苦難，別人也無從知曉。”銀靈的嗓音很啞，從她口中吐出的詞句也令人心生恐怖，李耀嘴張開又合上，他說不出來一句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似乎什麽都是蒼白的。
“對不起。”
銀靈聽到這三個字，先是靜了幾秒，接着嗤笑一聲，其中包含着深深的不屑，道：“你說這三個字就有點可笑了，又不是你做的不是嗎？不用感到抱歉吧。”
李耀自然也聽出了其中包含的不屑與厭惡，像是剛才的溫和面孔都是一個假面，事實上也的确只是一個假面，銀靈從人類世界上學了很多東西，尤其是劉市長，其中一件就是虛僞，只要你表現的足夠溫柔弱勢，別人就都認為你是好人、受害者。
“不，我不這麽認為，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是蒼白的，但我還是想說一句對不起，真心誠意的，如果可以……找到我妹妹之後，我可以幫你們。”李耀擡起他的頭，眼睛直盯着銀靈，其中滿含真誠。
“到時候再說吧，不過……你現在就可以幫我們。”說着她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冷聲道：“蛇肆，你過來。”
語音剛落，李耀面前就出現一個雙尾蛇，渾身墨綠，有些部位綠的發黑，像是綠色枝葉上潑了一層油墨。
李耀一眼就注意到他瞳孔是紅色的，泛着妖異的光，臉上也布滿了鱗片，有些鱗片被生生拔下，露出內裏的細肉，邊緣是紅紅的血絲，看起來非人非蛇。
李耀直覺不對，準備轉身就跑，沒想到一爪子被蛇肆拍了出去，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李耀腹部碰到地面一塊石頭上，疼的他冷汗直流，牙齒顫抖。
他睜開一雙眼看見那只綠蛇妖慢慢移動了過來，動作不急不忙頗像午後散步。
李耀聽到銀靈的聲音響起：“雖然你不是本人，但既然是親人，想必血的作用差不多。好好享受吧，這也算是你為你不值錢的愧疚做一點實事。”
李耀感覺自己被那條蛇提了起來，他的傷口又裂開了，劇痛通過神經系統傳到大腦，讓他有些恍惚，蛇肆提着李耀往樹根的方向走去，李耀剛才如果再仔細些就會發現樹根後面有一個巨大的黑洞，黑乎乎的深不見底。
稍微恢複了一點意識就發覺他打算把自己往黑洞的方向塞，李耀眼見着就要掉下去猛地向旁邊一扯又一撞，想要脫離蛇肆的控制，沒想到他紋絲不動，提着他就往洞裏丢。
李耀覺得有些絕望，面對巨大的武力差距，他的力量恍如蚍蜉撼樹，毫無作用。
難道就這樣要死了嗎？可他還沒找到自己的妹妹，這一生還有很多事沒來得及做……
還有雪允野……
他們之間的事還沒理清，怎麽就能這樣死了呢？
上天沒有聽到他內心的哀求，眼看着李耀就要掉進黑洞，李耀情急之下 ，在周圍一頓亂抓，使勁拽着一個東西，意圖能夠不掉下去。
蛇肆顯然沒想到，事到如今他還這麽有活力，一時不備，雙雙掉進了黑洞。
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時什麽也看不到，周圍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他眼睛出了問題還是四周本來就一片漆黑。李耀嘗試動了一下身體，剛一動就忍不住嘶了一聲，看來有知覺，李耀沒聽到四周有動靜，嘗試着喊了一聲：“蛇……蛇肆？你在嗎？”掉下來的時候他就反應過來他情急之下拽住的是什麽，如今出聲只不過是确認一下位置。
他擔心蛇肆會突然殺了他。
此話一出，李耀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嘶嘶聲，是蛇的聲音，看起來沒事，繼續道：“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你應該能出去吧？”
“出不去，你等着死吧。”聲音很出人意料，因為聲音很稚嫩，像是十一二歲的孩童。
李耀沒想到他的聲音居然是這樣的，停頓了幾秒，試探道：“你還……好嗎？”不知為何，他莫名有一種心虛罪惡感。
“不關你事，你就等死吧。”他聲音很兇，但配着他那音色，莫名有些像是小朋友發狠話，不僅讓人生氣害怕不起來，反而有些想笑。
李耀不知怎麽回事，還真的笑出了聲，可能因為此時環境太暗，兩人誰也看不清誰，他的笑聲屬實有些明顯，沒笑幾下就被另一個人打斷：“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你神經病啊，死到臨頭了有什麽好笑的。”
蛇肆明顯年齡不大，很容易就被挑起了情緒，對着李耀吼
李耀聽到這話，倒是止住了笑，沉默了，這蛇妖在妖界的年齡應該就相當于人類世界的小學生，這麽小的年紀卻變成了那副模樣，他不敢想之前這個小男孩遭受了多大痛苦，想到又是他把他拽下來的，心裏有些不太好受。
“小孩，你看既然咱倆都出不去了，死之前不如和哥哥聊會兒天？”李耀不知道這蛇妖多少歲，可能是他的五輪那麽大，但還是開口占了占口頭便宜。
“我不想和你聊。”小男孩拒絕了，語氣仍然不太好，“你們人類沒一個好東西。”
李耀讪讪，他道：“你看哥哥這麽弱，對你沒有一絲威脅，有啥不能聊的？我這不是快死了，死之前也想和人說說話的。”
“我不是人！”男孩反應很激烈，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但又喃喃道：“……也不是妖。”聲音很低，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但李耀聽到了，險些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震驚反問道：“你說什麽？！”
因為太過震驚牽扯到了他的傷口，李耀忍不住重重咳了起來，想到某個可能他只覺得從背脊處爬上來了一陣涼意，直冷得他失語。
“你……你告訴我，你今年多少歲了？”李耀放低聲音，問黑暗中的那人。
那人沒有回答，沉默着，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問這個有什麽意義嗎？我十歲也好，二百歲也罷，與你又有什麽關系。”
這話委實不像一個小孩子說的，透着一股尖銳，李耀也不知道說什麽，畢竟說什麽都是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