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出來前魚丸沒有過訓練或稍激烈的活動,散步于它而言太過平淡。剛剛雖被呵斥了一句,實在是嫌棄後面這兩人走的有些慢。被遛了一陣後,它又急不可耐地想要跑起來。先是試探着走快了些,沒有感受到牽制後,就敞開了腿小跑了起來。
許嘉茗感受到了手中繩子的拉力,太久沒遛它,下意識跟着它加快了步伐大步往前走,身旁的他突然伸手幫忙拉住了狗繩,她反應過來,及時減慢了步子,不然就要撞到了他的手臂上。
由于忽如其來的力道,魚丸不得不停住,此時陳岩将繩子收短了些。外面挺冷,但看着她依舊沒放下狗繩,與他一起拽着,他還是将收起的這一段繩子交到了她手中。
“它激動的時候,這樣收一下,不要被它帶着走。”
明明是一句善意的提醒,但從狗主人口中聽到這句話,她卻覺得他在質疑她不會遛狗,是她在被狗牽着走,知道自己這是多心了。牽着這短了一節的狗繩,她點了頭,“好。”
魚丸挺容易激動的,也用不着呵斥,對它的牽制收緊一下,再松開。如此往複,并不覺得煩。精力過于旺盛的它還得時不時停下來,埋頭在旁邊的樹下嗅來嗅去,遇上了這種情形,人也只能在旁邊等着它。
兩個人在一旁等着它,一時沉默着有些尴尬,她只能在這光線算不上好的地方低頭看着魚丸。
“你之前在附近幫人補習功課嗎?”
“是的,幫人補習數學。”
“感受怎麽樣?”
許嘉茗特別不喜歡跟人講自己給人補習的事,認識她的人肯定會問一堆,并且隐隐刺探。剛剛他問時,她并不是很想多說,卻沒想到他接着就問了這個問題。
“我覺得還挺有成就感,特別是成績有明顯提高的時候。”許嘉茗想了想,“教她的時候,有時會想起剛來這的自己,語言不太好,上課只能聽懂一半。”
“然後就回家偷偷學習到半夜嗎?”
什麽叫偷偷的,許嘉茗忍住了笑,反問了他,“這麽了解,所以你也是的嗎?”
被她反将了一軍,陳岩倒是坦然,“當然,進入陌生環境,人都有不适應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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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語言于他不是問題,高中在一個挺偏僻的鎮上,競争非常激烈。在一個複雜的密閉環境中,人不會單純到哪裏去,種族的泾渭分明,抱團欺淩并不罕見。他學到了很多street smart,學會去擺平不同的人,那些是他之前的生活中無需親自面對的,甚至都不會與他有任何交集。
“是的,剛來時我都很怕坐公交車的,經常坐過站。”
“那現在你還會坐過站嗎?”
她瞥了眼他,話從這人口中說出,怎麽就聽着像是在陰陽怪氣,“當然不會,我上次還在公交車上教一個像是剛到這兒的人怎麽提示司機在站點停車呢。”
說起這個,因為補習,她經常坐公交車。上次在車上時,她看到個人很緊張地站着,不停擡頭看着站點提示,想去喊司機停,但又不敢去。看着那人都快哭出來的時候,她上前問了是否需要幫助,才發現那人的英語都很差,單詞一個個蹦出來,都說不成句。她只能用動作比劃教了對方在到站之前拉繩子提示司機在下一個站點停車。
不順暢地溝通了許久,那人終于明白了,用了都不知哪兒的口音跟她說了Thank you。雖然不喜歡坐公交車,但那一刻,她覺得還挺好,能幫到一個剛來的人。
“怎麽提示?”陳岩說出口時才覺得這個問題十分愚蠢,只能解釋了句,“我沒坐過這兒的公交車。”
許嘉茗本想說你會開車,不用學,可這顯得她太酸了點,“就是會有一根線繞在車窗玻璃上,到站前拉一下就行。”
她說完都覺得自己挺有病的,頂着寒風在外邊教他怎麽坐公交車。
“好。”陳岩也沒法應付一句下次試試的場面話,魚丸繞着這棵樹盤旋了就沒了興趣,終于肯離開了,林子深處沒了燈光,見她牽了魚丸要原路返回時,他忽然來了句,“我覺得你坐公交車來不方便,所以沒讓你來遛它。”
“是挺不方便的。”
許嘉茗并不愛聽解釋,與其相信事後的解釋,不如在意自己當時的感受。也覺得他沒有這個必要,顧着他的面子又說了句,“我知道你意思的,公交站臺離這也不近,真的蠻麻煩的。”
“你确定你知道?”
她沒有看他,繼續牽了狗往回走,“你不在溫哥華的時候,如果魚丸有什麽突發狀況,我可以過來。”
生活中他沒那麽愛解釋,此時他已經解釋了兩次,自認已經說得很清楚。接不接受是對方的事,而她如此回複,陳岩也不再說話。
兩人一路無言地走了回去,許嘉茗自然感受到了身旁的低氣壓,他沉默時,就像在這見他的第一面那樣,很冷漠,看起來就不好打交道。
可能他是生氣了,但也跟她也沒關系。
回去的路上,她的注意力都在魚丸身上,也沒那麽尴尬。魚丸邁開了腿向前走,有時還會回過頭來繞着自己轉圈圈。
它主人就在她身旁,但它卻喜歡繞着自己轉,她真挺高興,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在它蹭過來時輕摸下它的頭。
畢竟是別人家的狗,到家時主人都沒發話,許嘉茗也沒敢再問,要不要陪它玩會兒球。将它牽回了屋子裏,解掉了繩套後,再摸了下它告別後,就随着他離開了。
再一次進了裏屋,他運動鞋脫得快,踩上拖鞋時,她才脫掉了一只靴子,見他卻沒走,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一只腳踩在了拖鞋上就站起了身,将身上的羽絨服脫掉還給了他,“謝謝。”
陳岩愣了下,沒料到她這舉動,但還是接過了衣服,“餓了嗎?”
出門前她吃了半盒壽司,是挺餓的了,但也沒明白他意思,客廳內有食物的,“有點。”
回答完看着他也沒走,她也沒好意思繼續脫鞋,“要不你先進去?客廳有吃的。”
“去飯廳吃吧。”但他還是給了她另一個選擇,“還是你要去客廳?”
加入顯得貿然,反正都已經溜出來了,其實剛剛還真有點怕他不說話,他再開口問她,她也不太好拒絕,“好呀。”
她脫了另一只鞋後,就跟着他往裏走去,飯廳偏居一隅,燈火明亮,倒是挺安靜。而此時看見他将拿了一路的白色羽絨服随手搭在了餐椅上,再脫了自己的外套疊放在了上面。此時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不是催她要衣服的意思。而她那一句謝謝,簡直就像是在吩咐他做事。
陳岩看她站着沒動,提醒了句,“可以去廚房裏洗手。”
“好。”
許嘉茗進了廚房,就見了李姨正站在料理臺前收拾,剛想打招呼時,身後的人就說了話。
“李姨,幫忙做點吃的。”
李月蘭沒想到會在廚房裏看見了這兩人,特別是前邊這姑娘。她當然不會表現出一絲詫異,就問了她,“你吃餃子嗎?有芹菜和白菜餡的。”
“吃的,我要芹菜餡。”
“好嘞,那正好,一鍋就行。”
許嘉茗回了頭問他,“你也吃芹菜餡的?”
“對。”
“沒想到你會吃芹菜。”
“為什麽?”
因為覺得你這人比較挑剔,連食物都不喜歡這種味道清奇的。
“沒什麽,就我身邊很多人不喜歡吃芹菜。”
李月蘭燒了開水,聽着後邊兩人的對話,沒想到這個姑娘還挺有手段,能借着遛狗的機會認識了陳岩。但顯然,他也不對勁,否則再多手段也沒用。
李姨做事手腳利索,才一刻鐘的功夫,就煮好了餃子,将鹵牛肉切了片端上桌,還涼拌了盤菠菜,将醋碟端上桌時,還問了她吃不吃辣。
在這她常買冷凍水餃吃,要求低到只要煮了不破皮就好。
看到冒着熱氣的餃子色澤時,許嘉茗就覺得味道肯定差不到哪兒去,拿了筷子夾了一個蘸了醋,果然,皮有勁道,餡很鮮美。
李月蘭端了辣碟過來,“調了個油辣子給你蘸牛肉,餃子好吃嗎?”
她點了頭,“很好吃,謝謝。”
“喜歡就好。”李月蘭笑了,對于這個姑娘,她不妨先表現出友好,“聽你這口音,是南方人吧,你是不是吃馄饨多一點?”
“還行,都吃的。”
對這個,許嘉茗沒覺得有什麽嚴格的區分。以前讀書時,她經常去學校附近的小店裏吃馄饨,吃膩了就點碗粉絲配鍋貼,那時發育期,胃口頗大,還要跑去隔壁攤上買四分之一個鹽水鴨。
在家時,是吃餃子,因為爸爸會自己包。爸爸的廚藝很好,節日閑在家中時,他一個大早就開個電視聽戲,聽着聽着就自己哼上了,邊哼邊用手不停地攪拌着餡。他說得攪拌到稠糊狀,腌個半天才可以。下午再和面做餃子皮,她看着就十分繁瑣,揉了面團,還得放置一會,然後再揉,但他做事很有耐心,等着的功夫就去泡茶看書。包的餃子自然格外好吃,出鍋後一咬滿嘴都是汁。
許嘉茗又說了句,“但我更喜歡吃餃子。”
“一會兒給你帶點回去,這一盤吃完了,不夠告訴我啊。”
“謝謝,不用麻煩的,這些就夠了。”
她連吃了三個餃子後,才夾了塊鹵的牛腱,放進蘸碟裏裹了一身的紅油,塞入口中時才發現這也太辣了些。許久不吃辣,能力都在退化,手旁還沒有水,她只能連忙再塞個餃子進去。
陳岩站起了身,拿了玻璃杯,鏟了半杯的冰塊,又順手拿過了一罐陳婧買的可樂,扣了拉環,倒進杯中。褐色的液體淹過了冰塊時,他放下了易拉罐,端了杯子走回到餐桌上,給了她。
“謝謝。”
許嘉茗端過了杯子就喝了一大口,卻沒想到喝下去後這麽爽,辣到不行時,一杯冰可樂降了溫,帶着起泡的甜在味蕾上跳動。有了這杯冰可樂,她又夾了一塊牛腱繼續蘸了油辣子吃。
“你不吃辣嗎?”
陳岩看她剛剛辣到不行,給她倒了杯水,卻沒想到這能讓她繼續吃了。吃辣水平一般,還要來問他吃不吃,“不吃。”
好吧,見他這如此簡短的回答,估計吃飯時不喜歡說話。她還想問這個制冰機什麽牌子,看着不大,挺方便的,想買臺放家裏,還是回頭自己上網挑去吧。
吃完了飯,再不回客廳也挺不好的。許嘉茗卻不想與他一起進去,他是主人,她可不想接受注目。正好手機不在身邊,她找了借口說要去拿手機。他卻沒說什麽,就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卻懶得拆穿。
許嘉茗拿了手機回到客廳時,就聽到了一陣歡呼,看見了王思雨大笑着從聖誕樹下抱過了一個藍色的禮盒。
估計是一輪游戲剛結束,一部分人坐在地毯上圍繞成了一個圈,中間放了副紙牌,而聖誕樹下的禮盒也少了一大半。
茶幾上的放着各色的酒杯,卻是沒人喝多,保持着清醒的狀态,有人坐在了沙發上聊起了行業新聞,旁邊還有人聚集了在談股票。
許嘉茗正以為能趁人不注意進去,但此時Catherine拿了酒杯站起了身,轉頭時看到了剛進來的她。
剛剛在玩游戲,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參加的,看到了Chloe,陳婧才想起來,她沒有加入游戲,但好像也沒在客廳裏看到她。
陳婧迎了上去,挽住了她,“剛剛怎麽沒有看見你。”
許嘉茗實話實說,“我去遛魚丸的。”
從她口中聽到了魚丸,陳婧覺得奇怪,她不應該知道家中的狗叫什麽名字。而且因為聚會,魚丸暫被放到了院子裏,她怎麽知道狗在哪兒的。難道是去問了李姨?
作為主人,不應該去仔細盤問客人這些問題,況且她自己說過的,家中有只德牧。Chloe在這不認識什麽人,她之前也的确怠慢了些。
陳婧笑着将她挽到了沙發上,“它是不是很可愛?”
“是的,很可愛。”
“謝謝你幫忙遛它。我哥之前還罵我不遛它,沒有責任心。可我在這,每天都會陪它玩啊。就跟養小孩似的,一個管吃喝拉撒,一個陪孩子玩,陪孩子放了電,就沒了那麽鬧騰,不都是帶孩子嗎?”陳婧看了眼坐在另一張沙發上與人說話的陳岩,繼續吐槽了句,“怎麽就我沒責任心呢?他不也就只在這呆一個假期?”
陳婧說完這句話時,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她哥也是剛剛進來的。
今晚邀請的朋友們,有幾個也是他認識的。他有主人的禮節,聚會開始時過來與人打了招呼,場面也做到了位。
這到底是不重要的聚會,他必然不會全程在這,打個招呼就走很正常。然而巧的是,他與Chloe,幾乎是前後腳的時間進來的。這個猜想也很容易驗證,她只要去問下李姨就行了。
這麽顯然易見的事實在這,陳婧看向Chloe的目光已經不一樣,都不知她到底如表面一般單純,還是相反。畢竟,她哥很難搞定的。
許嘉茗聽了她的吐槽,都沒好意思說,覺得她哥說的挺有道理的。養狗就是挺辛苦,狗狗的陪伴很溫馨,落到現實的就是日複一日的照顧與操心。當然,這是人家兄妹的事情,輪不到她來說什麽。
她笑了笑,敷衍了句,“養狗的确就像養小孩。”
“我還想養只柴犬,你覺得怎麽樣?”
看着她還挺認真地問了這個問題,許嘉茗簡直頭大,都不知如何委婉跟她說,你自己不照顧,就不要養。
許嘉茗下意識看了眼陳岩的方向,這應該是他的問題。他們離得并不遠,而他像是聽到了他妹妹的問題,也看了她一眼。卻也沒過來解圍,轉而就看向了他跟前聊天的人。
“我覺得......先不要養吧。”她又随口胡謅出了個理由,“德牧不一定跟柴犬合得來,我覺得你家德牧挺有個性的。”
“是嗎?”陳婧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卻将剛才兩人的小動作看在了眼裏。她哥認為她沒有責任心就算了,怎麽Chloe的眼神也不對勁,“你也覺得我沒有責任心嗎?”
“沒有。”許嘉茗想說你們養狗跟我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來為難我,“就是得找到能和魚丸合得來的狗,不然天天打架,你也受不了的。”
“你們在聊養狗嗎?”
看到Simon走了過來時,許嘉茗終于感覺能解脫了,趕緊回答了他,“對,我們在聊養狗,你也養狗嗎?”
“對,我也養狗的,是只拉布拉多,你要看照片嗎?”
“好啊。”
陳婧坐了會兒就站起了身,倒了杯果汁走到了她哥的身旁,看着那低頭看手機的兩人,“看起來Simon想追她,他的家境非常好,人也不錯,兩人還是同一所大學的。還挺配的,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