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許嘉茗上午結束了最後一門的考試。

出了教室,從包裏拿出手機時,發現周卓給她發了條信息,問她在上課嗎?她回了他考完試,準備回家。

他也沒有再回她,估計在忙工作了。

不知他有什麽事找她,是不是跟實習有關,她已經拿到了offer。

當時第一個下的不是她最想要的,她發了郵件讓對方再給她點考慮的時間,又等了兩天,她就收到了最想去的公司offer。她仔細看完offer內容後就簽了,簽證的事由對方公司搞定,她七月份過去。

房子還沒租,她想着最近空閑了可以将房子的事搞定。

回家前去了超市采購,這些天她忙着複習,家中的食物和日用品都快耗盡。到蔬菜區時,她還多買了幾個番茄。上次兩人從紐約回來後,他教她做了番茄炒蛋。最近都吃外賣和半成品,她想回家自己做頓飯吃。

回到家,看着淩亂的屋子,她實在是看不下去,先開始收拾。

結束時,連馬桶都擦得一幹二淨,她累到都出了汗。複習時争分奪秒,現在時間寬裕得很,她往浴缸裏放水,可以好好地泡個澡。可惜現在還早,他還沒起床。兩人若是約好了時間視頻,她總會順便泡澡。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泡澡時心髒跳得有些快,洗完後她先開了衛生間的門透氣。休息了幾分鐘,回過神後,她拿了身體油倒在手心裏。

柑橘味的精油,混合在身體乳裏,淡淡的,有點像他的味道。

還是她在準備面試的那段時間買的,那時壓力大,她買了好多的洗護用品。洗完澡,徹底放空了在衛生間裏塗塗抹抹,是她一天中為數不多的放松時刻。

可許嘉茗将身體油放回原處時,手不小心打了下瓶身,瓶子倒下翻滾了一圈後就滑到了洗手臺的邊緣。

她已經來不及搶救,啪的一聲,玻璃瓶身碎裂,精油慢慢流淌開來,柑橘味漸漸揮發至彌漫在整個衛生間裏。

許嘉茗也來不及奔潰,立刻扯了洗臉巾蹲下收拾了殘局,包裹住了流動的油和碎片玻璃扔進垃圾桶裏,再低頭細細地尋找玻璃渣。徹底撿完,她洗手時才發現手指被紮了下,小傷而已,都懶得拿創可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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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油不是很貴,她也沒太心疼,但實在是喜歡這個味道,她當即就又買了兩瓶。

衣櫃裏,還放了他的幾件衣物。在她這時,他不懶,就是将兩人的衣物拿去洗時,羊絨毛衣烘幹後直接縮水了。他嘴上說着把他也縮水的毛衣賠給她,但又給她買了新的寄到家。

換完衣服,許嘉茗走到廚房準備做飯時,手機忽然響了,是周卓打來的電話。

“喂,什麽事?”

“你在哪兒?”

“我在家啊。”

“我在你家樓下,你給我開個門。”

“我家樓下?”許嘉茗愣住,看着冰箱裏的番茄,一陣涼意傳來,“什麽事?”

“你先給我開門,我上來跟你講。”

周卓說完就挂了電話,随即門禁電話打來,她同意了。她站在了原地沒動彈,直到聽見冰箱的滴滴聲,她才關上了冰箱門,卻是不知道要去哪兒、要幹什麽。

敲門聲傳來,許嘉茗由本能驅使地去開了門,還拿出了陳岩的拖鞋給他穿。見他手裏提了行李箱,她問了他,“周卓,你是過來找我玩嗎?”

周卓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什麽好,她的問法,已經是不同尋常了,他放低了音量,像是怕驚擾了她,“嘉茗,跟我回國一趟。”

許嘉茗搖了頭,“不要,爸爸說過的,讓我不要回去。”

周卓想伸手摸她的頭,可看着這樣倔強的她,又忍住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要。”許嘉茗看着他,“我再等他四年就可以了,我不要現在回國。”

長到這麽大,周卓是第一次擔當通知者的角色,他卻發現自己都無法将那個字說出口。即使,此時的她,應該是有了這個感知。

但他還是要說出口,再帶她回去。

“嘉茗,許叔叔突發心髒病......沒有搶救過來。”

“我不信,你回去吧。”許嘉茗仍舊是搖頭,可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他說過,他會來看我的。”

看着她在麻木地流着淚,周卓還是心疼到抱住了她,“嘉茗,我帶你回去。”

他想安慰她,說不定是假消息呢,先回去看看,可這樣的話,他都說不出口。出事以來,他的父親雖幫不上忙,但還是花錢打點了能獲取些消息。這個消息,內部已經證實,但沒有公之于衆。

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放開了她,“晚上的航班,我們得趕緊走。你現在聽我的,先去收拾行李,帶好護照,身份證也要拿上。你把這件事做完,就交給我,好嗎?”

“如果今晚趕不上,就得等到明天中午了。”

像是他的這句話點醒了她,下一秒,她就已經走去了卧室。他不放心,跟上前站在了卧室門口看她,她在衣帽間裏,拖了個行李箱出來,将衣物扔了進去。再找了證件放進了書包裏,很快,她就拖着收拾好的東西,看了眼他,說走吧。

周卓打了車,同她去了機場。沒有辦理托運,一路進了安檢,找到了登機口坐下。他必須保持鎮定,回國後要面臨最基本的生存問題,身上沒有多少人民幣,他先找朋友換了點錢。他處理這些瑣事時,看了眼旁邊的她。她坐着一動也不動,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她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了飛機上,盯着舷窗外看,只留了半個側臉,他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直到半夜裏,機艙裏的燈已經熄滅,周卓又問空姐要了個毛毯,蓋在了躺下的她身上。他又哪裏能睡着,打開了随身攜帶的電腦,已經請了假,但一些事情還要收尾。

當他将最後一封郵件發出時,忽然聽到了嗚咽聲,斷斷續續的,克制到若不認真聽,都無法發現。估計也只有與她鄰座的他,才能聽得到。

周卓無法去安慰她,有些悲傷,是不需要打擾的。

在高空的飛行中,他忽然意識到,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

他的手機震動了下,是微信的提示。周卓點開,是陳岩的消息。上次的見面中,兩人加了聯系方式。他問他,能不能聯系到嘉茗。

從她家離開到現在,已經将近九個小時,她沒有看過手機,也沒有再跟他說過話。國內正是白天,陳岩聯系不到她,估計沒了辦法才來問他。

周卓卻是猶豫了不知道該怎麽回,他不知道許嘉茗有沒有跟陳岩說過她爸爸。他覺得大概率沒有講過,作為朋友,其實不該去介入情侶間的事,這還很敏感。

但周卓看到過她眼中對他的依賴,那是一種很深的感情。這個時候,她已經封閉了自我,都不跟自己講話了,她需要那個被她信賴的人。

周卓回了陳岩,說我們有點事,正在回國的路上。

在生活發生巨變之前,總有一個微妙的結點。只有日後反應過來這是一場巨變時,才會人為地去尋找與定義這個結點。

後來的陸遜輕易就從記憶中翻找到了這個結點,是他與老板結束出差,返京後去往公司的路上。

已是傍晚,如果是陸遜獨自出差回來,大概率直接回家了。可老板要去公司接着上班,他也沒法不跟着一起。

半路上,老板接到了一通電話,全程只說了一句知道了。挂了後,老板就更改了目的地,去了他父親家。

陸遜本想跟老板讨論下工作的,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老板的臉色很差,及時閉了嘴,全程不說一句話,直到目送老板下車。

周瑞霞正在客廳喝茶吃點心,難得的清閑,總要被打破。

她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沒多少的驚訝。

哪有不流血的鬥争,那是矯飾的浪漫化。上次她就說過了,你不弄死對手,對手就會來弄死你。今天發生的事,雖不是明着挑釁,只是他們自己清理了門戶,但怎麽不是一種威脅呢?

丈夫正在書房與幕僚商讨,周瑞霞沒有興趣知道他們讨論的內容,她只在乎他采取的行動。按照她的脾氣,人家扇了你一巴掌,還不把人胳膊給卸了,就是無能。

正添茶時,周瑞霞看到兒子走了進來。他沒有換鞋,看到了她一聲招呼也沒打,就徑直向書房的方向走去。他的臉色很不好,像是隐忍着随時要爆發。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周瑞霞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這是有大事要發生。

兒子跟女兒的個性完全不同。

陳婧活潑,性子靈活,貪圖吃喝玩樂。只需将她斜出的枝丫修剪了,她就不會犯大錯。

陳岩看似圓滑,做人做事上,她都無需多說什麽,實則他很固執。

陳志雲正在跟下屬講話,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家中尚沒有人敢不敲門就進來,他擡頭看去,是陳岩。

看着他不虞的臉色,陳志雲本想斥責他一句不懂禮貌,但還是跟下屬們說了先結束,到點了你們去吃飯吧。

下屬們自然看出了這對父子之間即将發生的不愉快,雖然人都有八卦之心,但他們并不想親眼目睹這場争執,這會讓領導丢面子。得到了命令後,忙不疊地離開了書房,就怕火星子燃得太快。

看着他們離開後,陳岩關上書房的門,走到了書桌前,盯着他,不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這件事,有你的默許嗎?”

他從未如此當面忤逆過自己,剛才在下屬面前讓他失了面子,現在來這麽質問自己,陳志雲心中已經非常惱怒了,手猛然拍了桌,“你什麽态度?”

陳岩又問了一遍,“這件事,有你的默許嗎?”

話音剛落,陳志雲就已經将跟前的茶杯砸了出去,還是忍住了沒有砸在他身上,他的眼睛裏,有一團火,一頭沉寂的野獸就要被放出來。

許永成,是他答應過。此時不論陳岩什麽态度,都無法改變他答應的事情沒做到這一事實。

實際上,陳志雲知道消息時,非常震驚。他沒想到,一個退了的人,依舊心狠手辣,做得這麽絕,不留活口。許永成轉移了地方,他低估了對方的勢力範圍。

“沒有。”陳志雲看着他,“他死了,我得不到任何好處,還少了個籌碼。”

“為什麽不看好他?”

“防不勝防。”

他沒有在說謊,如今兩派水火不容的趨勢,也斷然不會有茍合的可能。在這沒有妥協的藝術,只有你死我活。

有些錯,是不能犯的,因為不會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聽到這個消息時,陳岩就知道,這件事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他所有的退路,都因為許永成的死亡,沒了。

他已是窮途末路,只能瞞她到天荒地老。

他憤怒,在擁堵的路上突然轉向時,他在問自己,他為什麽會讓事情失控到如此地步?他為什麽會讓事情走到最糟糕的一步?

因為在這場沒有底線的牌局中,有底線,有道德,就是最大的弱點。他怎麽會不輸呢?

陳岩看着他爸的書房,突然感受到一陣好笑。

這些年來,他所追求的自由,就是一場笑話。他試圖擁有的底線與道德,不過是有面前這個人的庇護,才能不讓他的手親自去碰那些髒事。

陳岩問了他的父親,“這件事,您準備怎麽辦?”

陳志雲反問了他,“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一個退了的人,不應該再來指手畫腳。”

陳志雲看着已經冷靜下來的他,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的,陳志雲再了解不過。面前的他,也到了這一天,放棄了最後的底線。從此以後,不再講道德。

不同的是,陳志雲是自己的選擇。而他,是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陳志雲問了他,“你有什麽建議?”

“孫老最在意他的小兒子,可惜小兒子不成器,就先從他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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