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

第 71 章

魚丸大多數都是精力旺盛的,即使它趴在了毯子上,只要一喊它,它都會搖着尾巴來到她面前,眼神中還帶着興奮和期待。

許嘉茗從來沒有看到它如此難受的樣子,知道是它吐了後,但這也不能确定,是因為它吃了肥肉,還是腸胃炎。

許嘉茗問了陳婧這該怎麽辦,她說她哥說先觀察情況,如果它沒有好轉就送醫院。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魚丸了,看着它恹恹的樣子,胃裏翻江倒海的很難受。她沒有立場責怪陳婧為什麽要給它吃肥肉,可他養狗,為什麽能忍心把狗不帶在自己身邊,出事時也不能趕過去,陪着狗度過難熬的階段,那他為什麽要養狗?

當陳婧問她要不要過去看魚丸時,許嘉茗知道,她也再沒有立場去責怪他。多巧,如果她尚在溫哥華,她還要糾結猶豫,大概率還是會去一趟的,可她現在就已經有了現成的“借口”,路途遠不方便。

她跟他,沒有什麽區別的。

來紐約的第一天,許嘉茗就忍不住掉了眼淚,哭着發信息婉拒了陳婧的邀請。

洗完澡,躺床後,房間裏一片黑暗。公寓的卧室沒有燈,她來得匆忙,忘記了買盞燈放床邊。

許嘉茗忽然有點害怕。她已經很久沒有搬家,習慣陌生環境的能力都在下降。她也不能跟他打視頻說自己害怕了,即使她現在很想有他在這陪着自己。

她睜眼看着窗簾縫隙裏的光亮,心想自己不是一個果斷的人。可是,堅定的人做了決定,是徹底将過去斬斷了不回頭,還是走兩步,就會往回看一眼,難受一下,再告訴自己不能轉身。

身上的薄被是從她帶過來的,可笑如她,當作睡衣的T恤,也是他的。興許貴有貴的道理,多次洗過之後,T恤依舊柔軟而舒适。

她鑽進了被窩裏,任由熟悉的物件将自己包裹住,恐懼漸被睡意消除,進入了頗不踏實的夢鄉。

就算許嘉茗之前毫不婉轉地拒絕過陳婧的謝意,但她還是放心不下魚丸,隔天又發了信息去問狗怎麽樣了,還難不難受。

陳婧給她發了個視頻,是魚丸在寸步不離地跟着她,眼神中帶着渴望與讨好,還會發出撒嬌的哼唧聲。

陳婧說,她哥讓她給狗斷食一天,它就一直跟着她。她剛剛不忍心給它吃了點幹糧,就又吐了。它真的是又笨又饞,吐完恢複了又要來讨要吃的,這次堅決不給了。

許嘉茗看着好幾遍視頻,魚丸這是無大礙了。它對着陳婧撒嬌,她卻有些嫉妒,它已經很久沒有對自己這樣了。她不敢想,也不想承認,它有一天就是會忘了她的。

實習算得上新鮮而有趣。

這家公司,是許嘉茗面試到快奔潰的一家,從下午到晚上,中間沒有停歇,不同的人,不同類型的問題,還有壓力測試。給的錢,也是最多的。

她不免先入為主地認為公司對待員工會同樣的強勢作風,卻是截然相反。在組織結構上,很扁平,有mentor,有問題也可以找任何其他人去求助。也沒有內鬥的風氣,做事效率很高,她一個實習生剛入職,很多不懂的,去求助得到的回複都相當快。她見識的幾乎每個人都極其專業,做事理性。

于這麽一家老牌公司來說,離職率很低,嚴格的面試只是為了篩選出想要的人,再花大量的資源和精力在培養新人身上。

許嘉茗到了新環境,很少主動地去表現自己,更喜歡默默觀察,尋找出這兒的生存規則。比如,這裏注重專業度與思考,即使鼓勵提問,也要問出有價值的問題。比如,沒那麽在乎所謂的同事關系,但要注重合作,遇上問題幫助別人去解決。

她很喜歡這裏的工作氛圍,也适合她的性格。

她有很多要學的東西,即使公司沒有加班的要求,許嘉茗都會多工作一會兒,提前将任務完成了,盡快得到回複。這兒的同事們都非常聰明,她就算不想出頭,也不想表現得太差。

工作占據了她的白天,下班以後,時間才徹底屬于自己。這份工作也無需多少社交,正合她意。

有時聽到旁人抱怨說,不得不去社交拓展人脈,很心累。

許嘉茗沒有過這種困擾,她覺得自己是怎樣的人,就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她也不會既不想社交,又貪圖人脈帶來的好處。

這份工作,能給到她挺好的報酬,讓她養活自己,就夠了。她不想交換自己的空閑時間和個人生活,去獲取更多的利益。

八月份時,許嘉茗有同學來紐約玩,知道她在這兒實習,約了她見面。同學問了她工作,請教了她面試經驗,最後還問她,能不能幫忙內推。

許嘉茗應下去幫忙內推,也毫無保留地分享了她的經驗。同學倒是驚訝于她的坦誠,畢竟大部分人在找工作上都帶着些隐瞞,沒那麽團結,認為就業市場是零和競争,你有了,我的機會就少了。

許嘉茗不覺得這有什麽,她在面試時也得到過很多人的幫助,她應該該這種善意回饋出去的。

之前她與這位同學只是點頭之交,興許是被她的真誠感染,同學最後還與她講了句真心話,說你知道嗎,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就覺得你很難接近,長得漂亮,挺有錢的,獨來獨往。我挺羨慕你的,你像是做什麽事都不必費多大力氣,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別人要很努力才能争取到的一切。

許嘉茗倒是愣住,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難以接近,她還覺得自己挺随和的。

她也并不認同這樣的評價,她想要得到的,也要費力去争取。遇到的困難,她不喜歡跟別人講,大部分的事,她都能自己消化。而她最想要的東西,命運已經對她徹底吝啬了。于現在的她而言,命好不是生來就有,而是仍有努力的機會。

這些心底話,許嘉茗不會跟旁人講,只是笑了笑,說幸福不是比較出來的,專注于自己就夠了。

許嘉茗也的确專注自己,她知道在溫哥華時的情緒低落不是件正常的事,她需要把自己拉出來。

來了紐約後,她幹了一件自己從未幹過的事,她開始學習做飯了。

爸爸的廚藝很好,之前沒能回去的節日裏,饞着各種爸爸做過的食物,她還口出狂言說要自己做,爸爸每次都信了她,還認真地給她寫菜譜,還說這是傳家寶,咱們以後開飯館的獨家秘籍。

幸虧每次換手機,她都将聊天記錄遷移,這些珍貴的回憶被保存了下來。

不工作的周末,許嘉茗流連于中超,買來各式各樣的調味料和新鮮的食材。回家後窩在廚房裏,聽着音樂研究菜譜。聽到貝多芬的《命運》時,吓得正在發呆的她加大了手中揉面團的力道。

等待面團發酵的功夫,她窩在沙發上讀小說。

自己費力做的食物,她不想浪費,只要味道不太差,她都會吃下去。她的體重回來了些,這是好事,她不喜歡太瘦的自己。

周卓驚訝于她的轉變,畢竟她曾經是那類“奢侈”到不用省錢做飯、天天外食的留學生,如今在紐約的公寓內,連包子都蒸上了。他開玩笑說,紐約的物價可見一斑,把你逼成這樣了。他也頗為捧場,還會主動提出帶幾個包子回去當夜宵。

許嘉茗知道自己在慢慢好起來,難受的頻率在降低,覺得毫無希望的念頭沒了那麽多,從工作中獲得一點新鮮感與成就感,從讀書中獲得注意力的轉移,在做飯裏平靜地消磨時間。

随着這些的改變,她發現自己的恨意在減少。那勉強找到了具體對象的恨意,邏輯上站不住腳的恨意,根本無法保持原先那樣濃烈的強度。

可是,如果沒有了具體的恨意,她要分手的前提就沒有了,她開始頻繁想起他。

許嘉茗去了他們曾住過的酒店的Bar,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給她點的酒叫什麽名字,只向調酒師形容了味道,但味道就是不對。她連點了三杯,只喝了一口嘗味道。

她沒有酒量可言,不會讓自己處于危險的境地,意興闌珊地走出了酒店。出來後,她沿着街道漫無目的地走着。

紐約的節奏很快,這裏的陌生人沒有那麽友善,可包容性很強。獨自走過很多街道,緩慢建立了自己的生活舒适區後,她開始喜歡這座城市。

走到冰淇淋店時,許嘉茗走了進去,這次她只買了一個球,巧克力味的。出來後,她邊走邊吃。

其實她很久沒有買冰淇淋吃了,因為難過到哄自己開心的耐心都沒有了。

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的,她說了分手,他就不會再聯系她了。

陳婧最近很煩,在紐約工作着,不能回國。

這種事并不鮮見,去年就有過一遭,可今年的這回,她嗅到了更危險的味道。不知為何,她哥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陳婧非常不喜歡這樣的轉變,她哥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幹幹淨淨地做着自己的事,而不是成為他們。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問他時,他只是很平淡地說了句,我不會有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她氣的直接挂了電話。

陳婧不會關心則亂地沖動跑回去,她哥這次身在其中,她沒法不擔心。這種事,不是過家家,是鬥争,是你死我活。就算對手大勢已去,可人被逼急了跳腳時沒有理智可言的。

贏了之後呢?她哥是退出,還是與他們進一步的綁定?

陳婧了解她哥是什麽樣的人、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她不懂,他為什麽要這樣。這一定是他的主動選擇,家裏逼不了他的。

心煩意亂,陳婧也不想呆家裏瞎操心,打電話預約了壽司,本抱着試試看的态度,畢竟那家店很難約,卻是剛好有人取消了預約,她連忙換了衣服就趕過去。

陳婧急匆匆地趕到店裏坐下時,才發現旁邊坐着的人她認識,是她哥的前女友,旁邊還坐了個男人。

第一次夏天見到許嘉茗,她穿了條紋的背心,皮膚很白,更別說身材。穿搭挺有品,上半身露了手臂,下邊就穿了牛仔褲配運動鞋,而不是牛仔短褲。陳婧都覺得有些恍惚,她倆快半年多沒見了,許嘉茗跟她哥估計是徹底時過境遷了。

陳婧沒什麽尴尬,笑盈盈地打了招呼,“嘉茗,好久不見呀。”

許嘉茗沒有想到會在這遇到陳婧,她進來時自己還緊張了一下,然而只是她一個人。

這家壽司店,是當初陳岩給她定的,她當時就覺得很驚豔,發了工資後,她就預訂了請周卓來吃。其實她常常忘了自己已經沒了那麽缺錢,但有過需要為生計發愁的那幾個月後,她也會量入為出。

“好久不見。”陳婧估計是忘了周卓,許嘉茗向她介紹了下,“陳婧,這是我的朋友,周卓,你們在滑雪場見過的。”

陳婧一點也不記得了,卻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我就說呢,怎麽這麽熟悉,大律師,是不是?”

提起滑雪場,周卓才想起了這人是誰,笑着打了招呼,“大律師不敢當,很高興在這兒見到你。”

“怎麽不敢當了?你們收費那麽貴,零元購都不敢那麽搶的。”

對于這個笑話,周卓沒有覺得被冒犯,“沒辦法,學費太貴了,總得賺回本。”

“嘉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後我在紐約遇上事兒了,就找你啊。”

“當然可以,別嫌貴就行。”

陳婧笑了,這人也不會開打折的玩笑,其實她也不喜歡打折。對自己的專業能力自信,客戶才敢用,用了就得給夠錢,“那我得努力賺錢,能用得起你這種大律師。”

周卓向她舉了酒杯,“當然用得起,保不準我有你一個客戶,就能養活一個團隊了。”

許嘉茗在一旁吃着壽司,這兩個無比會社交的人不會冷場,她不想多說話,只要當個捧哏的,跟着點頭,再回答陳婧的一些問題,比如住哪兒,工作怎麽樣,公司裏帥哥多不多。

聽到最後一個問題,許嘉茗想了下,“還行吧。”

周卓平時哪裏會問她這種問題,此時追問了句,“有沒有追你的?”

許嘉茗咽下了口中的食物,“Don't shit where you eat.”

他倆倒是被她這一句話回得沒有再問她什麽感情問題,不過也全然不影響這一餐的氛圍,他倆講話就已經很逗了,再跟主廚聊着天,吃得很是愉快。

吃完才八點多,于陳婧而言,夜生活還沒開始。她也沒想到,許嘉茗已經幫她把賬給結了。

這點錢,陳婧也沒有打算硬要還回去,便邀請了他們去蹦迪,“時間還早,我們去喝酒吧,附近有家DJ很不錯。”

許嘉茗剛想說不用了,旁邊的周卓就答應了,跟她說,一起去玩玩吧。

周卓偶爾會去夜店,釋放壓力挺管用的。他應下了陳婧的邀請,主要是想帶許嘉茗去玩一下。她一直不太有社交,空閑時間都在家裏窩着。

“有我在,你怕什麽?不喜歡的話,我就帶你出來。”

見他倆都看着自己,許嘉茗也不想做掃興的,點了頭,“好。”

陳婧挽着她走了出去,“你是不是沒有去過夜店啊?”

“沒有......”

“別怕,有我們在呢。”陳婧覺得許嘉茗實在是一副好學生的模樣,都怕自己帶壞了她,還不忘叮囑着,“你一個人千萬別去夜店啊,一定要和朋友一起,互相照應着。別人勸酒不要喝,任何人的面子你都不要給。自己的安全最重要,知道嗎?”

許嘉茗聽着她的關照,再被她親昵地拖去夜店,他怎麽會有這麽不靠譜的妹妹。

陳婧顧慮到許嘉茗沒來過,直接開了卡座,她說不喝酒,就給她點了瓶可樂。陪她坐着喝了兩杯酒後,陳婧就耐不住去前面跟着節奏蹦了,但離開前她給了服務生小費,讓服務生照顧着點卡座上的女孩。

夜店裏的聲音很嘈雜,電音具有強烈的節奏感,舞池裏的男男女女興奮地随着低重音的結點而蹦跶。

于當事人而言,應當非常放松,許嘉茗看着在一旁坐着的周卓,“你去玩兒吧,我就在這坐着,有事會喊你的。”

周卓許久沒過來玩,有點心癢,猶豫了下,還是站起了身,又關照了遍服務生,才離開了往前去。

許嘉茗喝着冰可樂,看着周卓進入舞池後,被陳婧看到,就喊了過去,一起扭動着身體。

她倒是沒想到周卓也是會來夜店的人,以為他晚上總在加班呢,時間不用來賺錢升合夥人就是種浪費。可能工作壓力大,這是個很好的釋放場所吧。

許嘉茗并不想跟着一起進去蹦迪,她在這喝着甜甜的汽水,就已經夠放松了。她喜歡藏在熱鬧裏,旁觀着。不過看着他們的動作幅度,手機不會掉嗎?

陳婧high到不行,原本的那點煩躁已煙消雲散,她一向會排解自己的情緒,煩惱幾乎不過夜的。也沒想到這個周卓也挺會玩兒的,兩人蹦的挺開心。還挺有責任心,時不時就朝卡座的方向看一眼。

蹦得又渴又累,陳婧跟周卓打了個招呼後,就出了舞池,向外走去。她邊走邊拿出手機,剛剛就感受到了手機的震動,她推了周卓去看許嘉茗,也沒顧得上看手機。

陳婧拿了手機才發現是她哥給她打了電話,這都隔了半天了,他才想起了跟他生氣的她。她腦子一抽,都不知自己怎麽個心思,就打了視頻給他。這一次,他倒是接的挺快,響了兩下就接了。

兄妹倆很少打視頻電話,一般就有事說事。陳岩接了陳婧的視頻,就聽到了無比聒噪的背景聲,光線很暗。這是在夜店,不知她這麽突然的視頻,是出了什麽事。

“你怎麽了?”

陳婧對着手機的話筒大聲喊着,“哥,想看你前女友嗎?”

陳岩皺了眉,估計跟她講話,她那邊也聽不清。可她那側的鏡頭一翻轉,他就看到了許嘉茗。

她穿着吊帶,很性感。可在這樣喧鬧的氛圍裏,又透着一股純情,格格不入到像是走錯了地,她很乖地坐在卡座上捧着飲料喝。

然而下一秒,就是一個男人走上前,試圖與她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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