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哥疼你

哥疼你

商允跑過一條條小路，幾乎要融入風中，當自家別墅終于出現在視野中，剛好看到顧時未和陸慈送翟耀出門，他下意識躲進了一旁的陰影中。

翟耀說，謝謝你幫忙找來這麽多資料。

顧時未說，謝謝你的小鱷魚。

翟耀騎上車子經過巷口的時候，商允背貼在牆上，指尖無意識摳着堅硬冰冷的水泥。

那是顧時未的家，那是他的媽媽，剛剛離開裏的，是顧時未的朋友。

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額角的汗水順着臉頰滑落，商允抿了抿嘴角，嘗到又鹹又苦的澀味。

他離開小巷，木然朝家走去，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應該是陸慈通知他可以回去了。

商允接起電話，聽到一個清越飛揚的聲音說：“為什麽看到我就躲起來啊，商哥？”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緩緩轉身，看到那個人一手扶着車把，一腳支着地，笑容在路燈下漾出耀眼的光，一如往常的神采飛揚。

“你不是走了嗎？”商允對着手機說。

翟耀嘲笑他：“以為躲起來我就看不到你嗎？你的躲藏技巧拉低了整條街的智商。”

商允喉嚨發緊，無法發出聲音，身體也好像動不了，只能失神地注視翟耀。

“有點餓了，”翟耀摸摸他那無底洞一樣的肚子，“沒事的話，陪我吃點東西？”

兩人去了一家24小時店，翟耀買了一份關東煮、一盒方便飯，熱好飯後拿去門外的桌子坐下吃夜宵。

“你不吃嗎？”翟耀指了指關東煮。

商允：“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一天吃五頓，每頓飯都要加大份嗎。”

“還真沒見過比我飯量大的。”翟耀樂了，“可我身材好，你不是見過嗎~”wink！

商允沉默半晌，問道：“顧時未，跟你說了什麽？”

“什麽都沒說。”翟耀拍拍那摞資料，“除了報考藝術類院校有關的信息。”

商允仔細觀察翟耀的表情，很自然，但也太自然了：“可我為什麽覺得，你好像已經都知道了。”

翟耀喝了口湯，叉了塊蘿蔔塞嘴裏，沖商允壞笑着挑眉：“我只知道，那個雷丘是你開了一百多個盲盒才開出來的。”

商允：“……”

“大PY子，說什麽是從學生那裏要來的。”翟耀笑得十分猖狂，拇指食指捏出一條縫隙，“你也是個非酋嘛，就比我強那麽一咪咪。哈哈哈……”

商允：“我媽是第三者，破壞了顧時未的家庭，間接害死了他母親。”

翟耀：“哈……呃……咳咳”吞了一整塊蘿蔔好痛苦。

翟耀咳了個半死，商允去買了瓶水打開塞到他手裏，他頓頓頓灌下去半瓶，呼啦帶喘地說：“能不能……不要這麽突然，我可不想明天本市新聞出現‘震驚，英俊高中生深夜暴斃街頭竟是因為一塊蘿蔔，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這種标題。”

商允：“不會。”

翟耀感動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會救我。”

商允：“不會有‘英俊’兩個字的。”

“……”翟耀用筷子虛戳他，“遲早被你氣死。”

他順過來氣了，看看商允的臉色，謹慎地說：“想聊聊嗎？”

商允淡淡地說：“不是已經聊完了嗎。”

“一句話概括的能力很強啊，能不能擴展成一萬字作文。”翟耀失笑道，“剛剛那個微故事裏有顧時未、有你媽、有他媽，可我想聽你的故事。”

商允靠在牆上，整個人陷入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低聲說：“我沒有什麽故事，無非是兩個家庭的悲劇，制造出了兩個怪物，而我是其中一個。”

在商允很小的時候，陸慈就離開了。每當他哭着想要媽媽。他爸都會憤怒地說“那個女人不是你媽”。

長大一點後他才知道，陸慈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了，那個男人還有個兒子，比他大一歲。

當年顧時未的母親發現老公有外遇，在去捉奸的路上出了車禍，死在救護車上。

陸慈和顧時未的父親如願以償在一起的時候，顧時未才只有五歲。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是朝夕相處，陸慈把顧時未當成自己的兒子，對他無微不至，只要是顧時未想要的，她一定會兢兢業業盡全力滿足。

陸慈也有回去看過商允，但要隔很久很久，每次只呆上很短時間。他幾次在媽媽的車後面邊追邊哭的時候都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夠好、不夠聽話，所以媽媽不要他，要別人的兒子。

所以他拼命努力，想要向陸慈證明，自己也可以做個讓她喜歡的好兒子。

他的父親是一名海員，每次出海就是大半年。他既見不到父親也見不到母親，孤獨的時間全都用來學習。直到有一天，他等來了一個噩耗，他的父親遭遇海難，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在父親為數不多的親人家輾轉了大半年，陸慈才再度出現把他接走。

他記得在見到顧時未之前，陸慈神經質地一再叮囑他，到了新家要懂事要乖，要聽哥哥的話，不要惹哥哥不高興……

漸漸的他發現，陸慈眼裏心裏只有顧時未這一個兒子，顧時未稍不滿意，她就驚慌失措，整夜不能安眠，幾乎把安眠藥當糖嗑。顧時未對她笑一下，她能開心好幾天，每次和朋友在一起，都把這個令她驕傲的兒子誇上天。

她保存着顧時未從小到大所有值得紀念的東西，專門用一間客房挂他得過的獎狀，說起顧時未的事她總是津津樂道。

我兒子小時候傻的可愛，我兒子上幼兒園的時候就特別受老師喜歡，我兒子四年級的時候得了XX比賽一等獎，我兒子最愛吃某街什麽店裏的……

這些都是關于她的兒子，顧時未。可是對商允小時候的事，她一件都不知道。

直到現在，她甚至不知道商允喜歡吃什麽、讨厭吃什麽、有沒有對什麽東西過敏、出沒出過水痘……

顧時未不許她在任何場合以商允母親的身份出現，所以到現在學校裏也沒人知道他們的關系。

“她嘴上說希望我努力學習，不要惹是生非，其實她根本不在乎。”商允看着自己的手出神道，“我只是，她過去迫于現實，和一個不愛的男人，生下來的累……”

他的臉頰突然被捏住，餘下的話戛然而止。

“你說，顧時未比你大一歲。”翟耀突然提問，“你早上學一年？”

說了那麽多，他就記住了這個？以商允的智商，也看不懂這尊大神的腦回路，遲疑道：“不是，是跳了一級。”

翟耀笑得有點不懷好意：“也就是說，你年紀比我小。”

商允：“所以呢？”

翟耀坐在桌上俯身靠近他，擺出一臉強橫霸：“叫哥。”

一時間，商允想起了在食堂那一幕。

——別看他，看我。聽話，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當時也不知為什麽，他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來。

商允有些惱火：“我為什麽……”

“以後哥疼你。”翟耀捏了捏他的臉，“你喜歡吃什麽，哥給你買，你想要做什麽，哥都支持你。”

超市門口的燈光有點晃眼，一如翟耀的笑容。商允忽然感到視線有些模糊，心跳快得胸口就要裂開。

“寶貝兒你怎麽哭了？”翟耀哭笑不得，用拇指抹去商允眼角滑落的一滴淚，心說這人怎麽哭也這麽好看，“你說你長得這麽帥，又會打架，背地裏還是個學霸，都已經這麽完美了還有什麽……”

話未說完，他的領帶被商允用力一拉，他順勢向前靠去，一只手撐在牆上，還未來得及抗議，剛剛張開的嘴唇就被商允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