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07

——秘密——

音珂明顯感受到她跟林逸清關系有緩和,那天在車上的談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選擇站隊林逸清。

媽媽不想她跟林逸清走得太近,也不止林逸清,還有林奎,她看得很明白,媽媽不想她跟這個家産生太多羁絆。

她也不是要跟媽媽對着幹,林逸清做這麽多就像是非要把美好的表面擊碎,不堪醜陋虛假全掀翻出來,然後嘲諷她,你瞧,這裏沒有人護着你,你別做夢了。

林逸清對她那麽不好,卻不及這樣一個現實帶來的痛半分。

在兩個大人面前,她和林逸清表面上依舊不和,沒有任何交集。

但私下裏他會使喚她,帶着她出去玩,卻沒有再見過祁肆臣。

有天晚上林逸清還拽着她一起在客廳看一部鬼片,林逸清竟然怕鬼。

她在這裏的生活漸漸不再枯燥,但更多的時候,她想念常川,想奶奶,想爸爸。

方麗珠跟林奎有出不完的差。

阿姨來做飯時音珂注意到她似乎不太舒服,一問才得知摔了一跤,肩膀腫起個大包,音珂幫她貼上膏藥,讓她回去休息幾天,她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如今阿姨對她沒有當初那樣防備,反而感激涕零讓她回去休息。

那幾天林逸清不在家,他玩心很大,多半時間都在外面,所以又看到才回家休息一天的阿姨時音珂知道,林逸清回家了。

不過後來幾天阿姨沒有來,貌似是林逸清給她放假了,給林逸清做飯的任務落到了音珂頭上。

這天早上,林逸清套着一件白T恤從樓上下來,捏着音珂的肩膀把她拎出門,她剛穿上的圍裙被他拽下來扔在鞋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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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在身後,林逸清忽然開口,“想什麽?”

可能剛起不久,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懶散的語調。

音珂問他,“我做飯很難吃嗎?”

林逸清是很放松的姿态,雙手抄在褲兜裏,熱風席過來鼓起他身上的白T恤。

音珂躲在他身後,一路都走在他影子裏,常川的夏天是連綿不斷的雨水,不像南城每天太陽火辣辣的,初到時她水土不服,小腿水腫了兩天才消,現在也才将将适應。

“難吃。”知道音珂看不到他表情,林逸清大搖大擺揚着笑說違心話。

音珂的廚藝很好,但他家不缺廚藝好的廚子,反正閑着,帶這個便宜妹妹出門溜溜就當散步了。

林逸清出門前從家裏拿了牛奶和火腿腸,他蹲下後音珂就沒了遮擋,于是站到樹下去等着,她不去靠近那些流浪貓狗。

林逸清家別墅坐落在某個路口的拐角,他家別墅後有一片很大的湖景,路口分叉出去是很長的兩條梧桐林蔭道,走通那兩條路才接觸到外面熱鬧的世界。

有一條小吃街,林逸清幾乎帶着她吃完一遍。

林逸清發現音珂只是不太吃辣,但她喜歡吃辣,又只敢吃一點,林逸清嫌她做作,嘲她,“怎麽那麽扭捏,要吃就暢快的吃,畏畏縮縮的。”

音珂說辣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林逸清才不聽,把兩大瓶冰鎮可樂怼音珂面前,瓶身上的白霧和水珠透心涼。

那天是真的很熱,不到十二點室外氣溫就飙到了二十七八度,店裏的風扇吹出來的風都是燙的。

她暢快的吃了大半條剁椒魚,一盤子紅彤彤綠茵茵的辣椒,喝了三瓶可樂解辣,依舊大汗淋漓,林逸清看她臉、脖子、嘴唇都紅得不行,痛苦又暢快,他也好不到哪去,還比音珂先收了筷,心裏卻也跟着暢快。

“你爸得什麽癌症去世的?”林逸清舒坦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繼續奮戰。

他就是暢亮的人,有分明的愛恨,與人交往不帶輕視同情可憐的姿态,說話不瞻前顧後,更不虛以為蛇,音珂喜歡這種相處方式,直言胃癌。

林逸清想起剛才音珂說的話,擰眉,“所以你也胃不好?”

“沒有,但我爺爺也胃癌去世,醫生說有遺傳的可能性,所以要保護好胃。”

短短幾句話就把林逸清臉色幹垮了,直接拍開她又往菜盤裏伸的筷子,“你毛病?”

音珂噗嗤就笑了出來。

林逸清繃着兇巴巴的臉,眯眼盯着她,半晌道:“你耍我是不是?”

音珂收起笑:“對啊。”

林逸清臉更臭,音珂見好就收,“你別生氣,我剛剛跟你開玩笑的,我就是現在更喜歡清淡的食物而已,不過真的謝謝你。”

那真的是她很久很久都沒有再感受過的暢快,跟林逸清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暢快的一段人生。

至于話裏的情誼,有真心有讨好,真假參半,彼此都清楚。

林逸清瞥開眼,起身去結賬,手機就扔在桌子上,他的手機只有三個按鍵,在那個大家都用摁鍵諾基亞的年代是她沒見過的款式。

忽然手機屏幕一亮,音珂猝不及防看到那個名字。

那一瞬間,仿佛整個店裏的一切都凝固,她聽不見任何聲音,卻清晰的感受到胃裏的燒灼沖向心口,連眼睛都被燙了一下。

祁肆臣。

原來是這三個字。

過度曝光到發白的世界裏,熾熱的夏天,只有那只黑色手機是鮮活的。

直到一聲尖銳的電動車鳴笛,整個世界又恢複正常的運行軌跡,她感受到身邊有來往食客走過,聽到身後有一桌人在說話。

記得是兩個年輕女孩和一個年輕男孩。

聽見一場對白。

“哈喽,我叫可可,百事可樂的可。”

“你好,我是姜浪,姜子牙的姜,浪花的浪。”

有一些相遇,是從互相介紹姓名開始的。

也有一些發生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但只是一個人的事情。

你知道他,得知他名姓,但與他無關。

不可自抑的情緒狂潮卻因他而起。

林逸清回來,音珂趕忙瞥開了眼。

外面實在太熱,吃完東西兩人就回去了。

進門後,林逸清走在前面,雙手交叉一掀就利落從身上扒下衣服。

背脊寬闊,腰身勁瘦,介于男人與少年之間的身材,他頭也不回,把團成一團的衣服往後一抛,留下一句洗幹淨就上樓了。

音珂低頭看着懷裏的衣服,那幾點洇開的黃油漬就正對着她,是他扒拉她筷子的時候濺上去的。

林逸清是在報複她,一點虧不吃。

下午林逸清要出門,在玄關換鞋子,目光卻不經意穿過客廳看到陽臺上飄揚在空中的白T恤。

梧桐的綠蔭之後,遠處的天空是一大片火燒雲,巨大太陽懸懸墜在天邊,但他只看到那件白T恤。

他收回目光,看向樓梯左側一扇乳白色的門,方麗珠可真夠意思,把自己女兒的房間安排在保姆的旁邊。

在餐館裏出了一身汗,回來後音珂就洗澡換了衣服,又将林逸清的T恤搓洗幹淨,不好晾在自己房裏就挪到了客廳陽臺上。

剩下的時間本想繼續看書卻沒怎麽看進去,祁肆臣三個字有了具象,讀着每一個漢字都像是那三個字,心裏靜不下來。

關上書決定不再勉強自己讀進去時音珂恰好聽到敲門聲,家裏就她跟林逸清,不會還有誰。

林逸清說帶她出去,音珂握着門把手的手指蜷縮了下,想起早上在店裏看見的那條短信,音珂預感到林逸清這次出門見的人裏可能會有他。

“我不去了,有點中暑。”

後來林逸清又喊過音珂幾次,她都找借口沒有出門,直到整顆心靜下來後繼續看書,所有時間都泡在房間看書,一口氣将常川背來的幾本書全看完。

阿姨也回來做飯了,林逸清又開始不着家,在外面玩得不亦樂乎,祁肆臣也被清除在她的腦海和生活。

那次跟林逸清看電影她看到客廳櫃子上有很多碟片,武俠愛情驚悚科幻應有盡有,無所事事後她也沒有想過去放電影打發時間。

得到阿姨的允許,一到傍晚她就跑到二樓洗衣房裏的陽臺上趴着看晚霞看太陽如老人垂暮般墜落。

無聊和孤獨又填滿了她的所有時間,她打過幾次電話回常川卻打不通,又一次安靜的看着稀薄的雲層被染成瑰麗的色彩,音珂想今天的晚霞真是格外美啊。

就是在這麽漂亮的傍晚。壯麗的晚霞,綠色的樹蔭,陽臺上晾曬着的白色床單烈烈飛揚,空氣裏有淡淡的皂角香,忽然闖入一顆橙色籃球,從音珂眼前閃過。

回頭看到床單上的一大坨污漬,又看滾到角落裏的球,音珂回頭朝樓下望去,對上林逸清明亮的眼眸,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幹淨美好,一身紅色球衣張揚奪目,一雙白色球鞋,黑亮的發茬,懶散抱着手臂,陽光肆意極了。

她輕抿唇,極不解風情的說:“你把阿姨洗的床單弄髒了。”

他無所謂的聳肩一笑,嘲她,“屁大點事。”

是啊,十八九歲的少年,最嚣張狂放的年紀,無畏無懼無好壞。

他站在一片流光四溢的晚霞裏,影子斜長,一笑就露出潔白的牙齒,“走,帶你去打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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