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38.
周六，早上薛曦出門的時候，阿斯特和她在樓梯口相遇了。
“你去哪裏？”他問。
“去超市。”
“我也剛好要去，一起去嗎？”
“去亞超，這也順路嗎？”
“我也可以去看看嗎？”
“你不去超市了嗎？”
“不去了。”
薛曦忍不住笑了一聲，阿斯特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笑。
39.
“火車延誤了。”阿斯特讀出火車時刻表上的提示。
他轉過頭，剛好逮到了薛曦看着他的眼神，他愣了一下，抿起唇。
暧昧的人們總是希望能從對方心裏薅出一點什麽來。
比如喜歡，比如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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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曦躲閃開了對視，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實則心髒跳得飛快。
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呢？
我可以向你邁近一步嗎？
這段關系走下去會怎麽樣？
可是這一切用并不熟悉的語言太難表達了。
40.
亞洲超市。
“這個！”阿斯特指着貨架上的雪餅，像找到了寶藏一樣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你上次給我的那種？”
薛曦在社交軟件上查了很多經驗，确認在中國各種零食中，雪餅是基本上不會出錯的洋人友好零食。她這才将雪餅分享給他。
阿斯特像進入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問她“這個是什麽”“那裏寫的字是什麽意思”。
末了，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太煩人了？”
薛曦搖頭：“沒有。”
41.
回來的路上，阿斯特沉默了不少，火車上一直看着窗外。
偶爾轉過頭和她對視時，也會飛快別開視線。
薛曦以為是因為剛才關于“煩人”話題的對話造成了他的誤解。
“我不是說你煩人。”她說。
他的目光從火車窗外收回，微微笑了笑：“我知道。”
不是因為那個？那是因為什麽？
薛曦覺得自己有點過于在意阿斯特的表現了。
她沒有再追問下去。
回到宿舍，在走道上阿斯特拉住了她的衣袖，語氣聽起來不太高興：“你的理想型是什麽？”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薛曦心裏一跳。
阿斯特看向別處，神色嚴肅：“你會喜歡像剛才亞超裏那個男生那樣的嗎？”
什麽男生？哪個男生？
薛曦懵了。
她說：“誰？”
“你看了他很多次，”阿斯特一邊說一邊嘴唇線條繃直了，反複強調，“很多次，有六次。”
42.
薛曦哭笑不得。
她只是在看那個男生手裏拿着的魚骨零食。
亞超還有魚骨零食？在哪個貨架，她怎麽沒看到？
把這件事向阿斯特解釋清楚後，他逞強地壓着即将上揚的嘴角，繼續委屈：“我以為你的理想型是那種。”
次日，阿斯特在社交軟件上聯系她：【我有點嫉妒。】
可是那是昨天的事了。
薛曦看着聊天框裏的文字，彎起眼睛笑。
43.
薛曦喜歡看他早上進廚房時金發淩亂、眼神不谙世事的樣子。
喜歡他去圖書館的時候咬着文件袋慌張地找東西的樣子。
喜歡他百無無聊時用修長的手指在書頁上模拟小人走路的樣子。
喜歡他在陽光下密密長長的金色睫毛像蝴蝶一樣微動的樣子。
喜歡他和她相處時聲音不自覺放輕，動作放輕，連眼神都放輕的樣子。
44.
快放暑假的時候，阿斯特第一次主動約她：“暑假我們要去雪山嗎？”
他補充道：“還有一群朋友，有好幾個女孩子，你也可以叫上你的朋友。”
薛曦不喜歡和一群人出去玩。
這本該是她一口回絕的事，但現在她有點猶豫。
“你不喜歡這個提議嗎？”阿斯特的聲音輕下去。
她搖了搖頭：“我會叫上朋友的。”
夏天的阿爾卑斯山。
就像海蒂和爺爺居住的地方一樣。
小木屋。
開滿小花的草坡。
漫山遍野的綠意和山上耀眼的積雪。
薛曦從當地中國留學生找房群上找到了一個名叫楊茜的女生作為旅游搭子。
她和楊茜倒是很快混熟了，整個旅行途中兩人都膩在一起，坐大巴車的時候頭靠着頭睡覺，一起吃飯，睡同一間酒店房間。
“薛。”阿斯特叫她。
薛曦比了個OK的手勢：“我和楊已經訂好了。”
“不是，”阿斯特想說什麽，“我……”
薛曦看到他的朋友們了：“你的朋友在叫你了。”
不遠處，金發碧眼的年輕人們揮舞着手：“這裏！”
“薛。”阿斯特欲言又止。
整個旅行中，阿斯特無數次從他的朋友包圍圈中尋找薛曦的身影，看到她和他隔着一段距離。
看到她和別人說着他聽不懂的語言。
看到她笑着給別人拍照。
阿斯特有些落寞地收回目光。
拍合照的時候，阿斯特試圖擠到薛曦旁邊，被他的朋友哄笑着推回去了：“你太高了，站在這裏擋住別人了。”
薛曦看向他。
他朝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薛。”
每次阿斯特喊她“薛”，楊茜總是一副吃瓜的樣子暗笑，回去酒店軟磨硬泡地問薛曦：“我想八卦一下。”
薛曦搖頭：“還沒想好。”
有時候薛曦自己都覺得她有點渣女的趨勢了。
不向前進一步，也不往後退一步。
可是真的一定要向前嗎？不向前只能向後嗎？不能停留在原地嗎？
——就像這樣，永遠像這樣。
阿斯特總是給她一種不是很真實的錯覺，他像是一個異國的幻影，随時會消散在她的人生中。
45.
旅行的最後一天，快集合坐車前，同行的旅伴們都在找阿斯特和薛曦。
“他去哪裏了？電話打不通！”
“薛也不在。”
利昂雙手抄在兜裏：“不要打擾他們嘛。”
阿斯特約薛曦去了一家咖啡館。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阿斯特語氣委屈極了。
薛曦有點不知所措：“沒有，你沒有做錯什麽。”
“可是為什麽不理我呢？”
“我沒有不理你。”
阿斯特控訴道：“十五天，我們只說了二十二句話。”
薛曦沉默：“……”
你還數着啊。
可是真的只有二十二句話嗎？她納悶地在心裏回憶。
“我覺得很糟糕，我快要受不了了，這次旅行好像是一個錯誤。”阿斯特抿着唇。
薛曦也覺得很糟糕。
和一群不怎麽熟悉的外國人待在一起，确實很糟糕。還好楊茜的到來拯救了她的旅行體驗。
“抱歉。”她只能說。
異國咖啡館裏，安靜的咖啡香氣。
阿斯特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薛曦看向玻璃外的小鎮街道，陌生而漂亮，像童話一樣。
“這些。”他把手機舉過來給她看。
翻譯軟件上，下方的中文翻譯得七零八落。
【我感到很傷心，好像你疏遠我的情形。我感覺很大的距離。可是這是我的錯，我不該邀請那麽多朋友的。我該怎麽做呢？整個旅行，我的目光都沒有落腳的地方。
這簡直糟糕透了，我浪費了你的十五天，也浪費了我的十五天，我該怎麽做呢？】
窗外的街道上一只鴿子被驚起，撲棱棱地飛走了。
“下次，我們兩個一起來旅行吧。”薛曦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壞掉了，她被那個翻譯器的散裝中文弄得魂不守舍。
阿斯特怔住了，看向她：“真的嗎？”
薛曦胡亂應道：“真的。”
“欠條，我們得寫一張欠條。”阿斯特向服務員要了紙和筆，幾乎是慌慌張張地說。
夏天的阿爾卑斯山。
草坡上開滿了細碎的野花。
下次一起來旅行吧。
從咖啡館出去的時候，阿斯特左腳絆到了右腳，薛曦下意識伸手去扶他：“小心。”
他很快穩住重心，臉上卻有明亮的笑意：“沒問題，我很開心。”
一個松松的擁抱。
好聞味道很快離開，金發男孩站直身體，藍色眼睛像湖水一樣幹淨。
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借了攙扶的名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