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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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不明白藍忘機這個反應是何種意思,畢竟姑蘇藍氏的嫡系,多少要修一點醫學,她只好以為,是自己的話太過醫書化,轉而用了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了一下:“魏公子如今,已經摸不到脈象了,身體裏血液的流動也漸趨停止,情況很危急,”然後她又環視了一下周圍血液橫流、殘火仍燃、煙霧彌漫的林間戰場,道,“這裏實在不适合急救,所以如果方便的話....”
她不由得看向藍曦臣,畢竟剛才是澤蕪君替他們一脈人說的好話,藍曦臣見此立刻吩咐了一部分藍氏門生,道:“抽出幾個人,先趕緊把營帳搭好。”
溫寧在一旁,從懷裏的掏出一個布巾,打開之後上面皆是一排排銀針,随後溫情接過一根銀針,簡單的用靈力渡了一遍之後,迅速低身往魏無羨的手腕上紮去。
溫情道:“這上面,有阿寧事先抹好的藥汁,有強心之效。”
藥針整根沒入,由于藥針是特殊藥劑浸制而成,所以并未見血,可魏無羨依舊閉着眼,胸口沒有半分起伏。
藍忘機見方才溫情使用靈力渡針,以為是魏無羨此刻最需要靈力、來救治這急轉直下的傷勢,急忙将右手繞到魏無羨的右手腕上。
魏無羨的右手,依舊死死的握着陳情,藍忘機本想從魏無羨的手裏将陳情拿出來,怎奈他輕輕抽了幾下,陳情依舊一動不動。雖然魏無羨目前許是感覺不到疼痛了,可藍忘機還是沒忍心繼續下去,只好放棄取走陳情,轉而将兩指并攏,打算輸入靈力。
溫情又怎麽不知道藍忘機在想些什麽,連忙阻止道:“含光君,此中問題,不在靈力的損耗,而是魏公子數月以來,身有太多的內外大小舊傷,而它們又沒有得到及時醫治,沉疴舊疾,外加遭遇了這一場突襲,致使心脈受損,血行全止。”
陳情沒能取走,溫情的醫治又暫時沒有半分起色,藍忘機終于是在聽到那句舊傷太多、未及時醫治的時候,睜着一雙眼茫然道:“那我應該....”
這聲線滿是無措,自藍曦臣聽來,竟帶着一點哭腔,上一次聽到藍忘機用如此聲音說話,還是在藍忘機六歲的時候。
小小的藍湛,坐在龍膽小築前,睜着一雙淚意朦胧的琉璃色眼睛,拽着藍曦臣的衣角,猶帶着奶聲奶氣,仰頭問道:“母親不在了?什麽是‘不在了’?”
藍曦臣眼底忽然漫上一抹酸澀,他微微合目,暗自也在心中祈禱,母親,若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魏公子能平安無事....
溫情嘆了口氣,眨了眨眼睛:“就這樣陪着他吧,”她看向藍忘機輕輕覆在魏無羨那只被炮火煙灰熏染的,快要看不見其本色的,焦黑的手,忽然脫口而出道,“你陪着,或許他會高興。”
溫情的思緒,忽然就回到某一天,魏無羨也是這樣,躺在她的面前,一邊挨着刀,一邊勉力笑着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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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讓我...想點開心的...人....開心的事...
我想起來.....我...還真認識....一個小古板...那小古板啊...你也認識...藍湛嘛
哈哈...是不是很意外?
可不知道....為什麽....我一提到他...我....就很...很開心....
我陪着他,他會高興嗎?藍忘機環抱住魏無羨的手不由得一顫。
聯想到魏無羨受傷之前對自己的态度,藍忘機沉默的低下頭,薄唇緊抿。
明明直到昨日,魏無羨這麽讨厭見到藍忘機,而現在卻是藍忘機一意孤行的,要把魏無羨抱在自己懷裏...
魏嬰會高興嗎...
可就算魏嬰不高興,藍忘機就能棄他不顧嗎。
溫情施針推藥的功夫,一個藍氏門生小跑過來,看了一眼藍忘機,又對藍曦臣道:“澤蕪君,營帳已經建好了,不如....”
藍曦臣的心沉了沉,緩步走到藍忘機面前,低下身對藍忘機柔聲道:“忘機,先帶魏公子過去吧,裏面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藍忘機木然的抱着魏無羨,毫無反應,只因溫情還在對沒入魏無羨手腕的藥針,輔以其他的藥劑,溫寧在一旁小聲提醒道:“姐姐...”
溫情巋然不動,待她終于将另一味藥用在針劑上,才起了身,向藍曦臣快速行禮,道:“澤蕪君,有勞。”
随後她便提着藥箱急忙往營帳裏走,溫寧緊跟其後,而溫情剩下的族人們,都開始将他們身上還剩下的藥材工具,紛紛拿到溫寧那邊。藍忘機抱起魏無羨,魏無羨被炮灰和血液浸滿的額頭,就這樣歪在靠在藍忘機的頸間,懷中人驟失的溫度,讓藍忘機不由得輕顫了一下。
好冷。
也好輕。
可他還是沒有半分猶豫,抱着魏無羨進了姑蘇藍氏臨時搭好的營帳。
江澄站在原地,手裏還握着随便,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溫情方才說什麽?脈象全無....血行全止.....
也是,那可是溫家人的炸藥啊...
沉疴舊疾?沉疴舊疾又是怎麽一回事?魏無羨...怎麽會有非常多的大小舊傷?他每次受傷的時候,明明都說過會好好找醫師上藥啊...
不行....他要叫阿姐來,魏無羨這人平時最敬愛阿姐了....這種時候....怎麽能不讓阿姐過來一趟!
我就不信有阿姐在,你還真舍得走!
江澄急忙吩咐周圍的門生,讓他們去尋江厭離,随後他把目光放在手中的那把随便上。
魏無羨出來的時候,随身只帶了随便陳情兩件東西,可見他并沒有完全放下劍道。
既舍不得,那你倒是快點回來啊....
營帳裏,藍忘機動作輕柔的将魏無羨抱在軟榻上,剛把魏無羨抱上去,魏無羨背後的血水就迅速将原本潔白的床褥染的盡是暗紅色,溫情坐在一旁,轉而從一旁溫寧的手裏,接過一塊掌心大小的玉石。
藍曦臣道:“溫姑娘,這是....”
溫情道:“他傷的太重,尋常法子,怕是對魏公子沒太大作用,我只能試圖用這種方法,看看能不能先恢複他的脈象,只要脈象恢複,血行暢通,就能推藥入體。”
她看向趕來的江澄和江厭離,道:“只是這救治的過程,多少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一點損傷,但為今之計,恢複脈象、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
江厭離在營帳中間站定,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溫姑娘,麻煩了。”
溫情點點頭,随後又看向藍忘機,道:“含光君,麻煩你先把魏公子身上的衣服除了吧,沒有衣物的阻隔,效果應該會更好。”
雖然眼下的魏無羨,是感知不到疼痛的,可藍忘機看着魏無羨胸前,被血水和炭灰混雜在一起的傷口,竟又不知該如何下手。
溫情實在想嘆氣,她行醫多年,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病人家屬,可這麽猶豫不決的行事作風,不應該發生在藍忘機身上啊?
更何況這還是近日素來有着不睦傳言的藍忘機和魏無羨...
正當江厭離準備上前一步的時候,藍忘機忽然伸出手,順着魏無羨的胸口伸了過去。
嗤拉一聲,黑色的衣料,混合着點滴鮮血和幾縷皮肉,就這樣被扯了下來,衣料和着皮肉被撕扯的聲音,無異于用刀在一下一下淩遲着藍忘機的心。
藍忘機顫抖着手,眼眶微紅的看着安靜躺在榻上的人,不知道這衣服他是怎麽就這樣脫下來的。他這才看清楚,魏無羨身上的傷口,竟密密麻麻多達十幾處,有的已經結了痂,而更多的,則是在之前的炮火下,傷口又重新迸裂,新舊血水混合在一起的樣子....
魏嬰身上的傷口,竟然是這麽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