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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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低垂着頭,臉上的淚痕都忘記去擦,回想起昨日魏無羨的反常舉動,緩緩道:“昨日,魏嬰從戰場上下來,左臂分明受了溫氏毒箭之傷,可他卻面色如常,并未有頭暈氣喘、亦或是流汗的表現。”

江澄道:“确實,當時我就離他不遠,眼見着魏無羨中了毒箭,卻沒來得及幫他攔了這一偷襲。本來這場戰事都快掃尾了,沒想到還有個半死不活的溫家長老,居然敢對着我們放暗器,還專門沖魏無羨來!速度快的,紫電都沒能攔住!”

說完江澄本想捶一下床板,以發洩自己的憤懑,可他又看了呼吸微弱,尚在昏迷的魏無羨,又紅着眼沉默的把手收了回去。繼續道:“我跟他說,你不要情急之下把箭就這樣拔掉,回去找醫師,讓醫師給處理....而且咱們當時也都看見了,魏無羨的傷口也流了不少血,地上都是好大一灘,可魏無羨那時候,确實沒有表露出半分不舒服的樣子,所以我也就沒太在意....難道說,他真的感覺不到疼痛,所以最後,不會沒有去找醫師處理吧?!不然傷口怎麽會惡化成今天這個樣子?!”

江澄回憶了一下,轉而看向藍忘機,道:“含光君,你昨日可是跟着去找了魏無羨,那你有看到他找醫師處理傷口嗎?”

藍忘機搖搖頭,道:“沒有,我去找魏嬰的時候,他手臂上的箭矢,已經不見了。”

江澄怒道:“胡鬧!都跟他說了不要自己拔!”

江厭離在一旁,用手臂輕輕碰了江澄一下,道:“阿澄,小點聲,阿羨還在休息。你也是的,怎麽就不看着讓醫師,幫阿羨把傷口處理完呢。”

江澄悶聲不語,嘆了口氣,實在是戰場上事務繁多,江澄身為宗主,有太多的事情推不開,但他倒是想起來,後來他是派了江氏的醫師去了,道:“我後來叫醫師過去看了,可醫師回來卻跟我說,魏無羨只是接了人家的藥箱,說要自己上藥,然後就硬是把人家趕回去了!這都叫,什麽事啊.....”

一時之間,營帳裏只傳來衆人的嘆息聲。以魏無羨在江氏的地位,再加上鬼道在外的威懾力,又有誰敢強硬的,安排魏無羨去做什麽事情呢。

藍忘機說完,目光看向魏無羨的左臂,也緩緩伸手,想查看魏無羨的左臂上的傷疤。

方才在情急之下,藍忘機只是脫掉了魏無羨前胸地方的外衣,而手臂部分的衣料,還同暗黑的傷口粘連在一起。

若是這樣直接脫掉,怕是要連皮帶肉的活生生撕下來。

藍忘機不敢貿然去碰魏無羨的傷處,無奈之下,他只好将目光看向溫情。

溫情見此,開始指揮剩下的人,替魏無羨治療外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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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魏無羨的脈象,雖然已在她的急救下恢複,可這顯而易見的燒傷和爆炸留下的創口,卻不得不處理。

倘若放任不管,傷口惡化,怕是會再度影響血行流通,屆時即便是要再次急救,也未必能把人救的回來。

見此溫情道:“阿寧,拿把剪刀來,這外衣,必須要完全剪開,四叔,咱們之前住的營帳裏,還有一些外傷藥....”

現如今所有活着的溫家人,除卻溫情一脈醫修,其餘人皆已被藍江兩家人收押看管,因為有藍曦臣和江澄的面子在,又是聽說了溫情已經将魏無羨救了回來,其他人自然暫時也就沒有再去為難溫情這群人。

被溫情喚作四叔的一個中年男子急忙小跑出去,沒過多久就抱着一個更大的包裹進來,攤開放在桌案上,都是藥酒紗布、手術刀等一些醫用工具。

溫寧先是把一柄剪刀遞到溫情手裏,又将手裏的大半藥酒往大塊紗布上傾倒。

溫情接過紗布,剛準備先擦拭一下魏無羨手臂上的外傷,藍忘機就忽然道:“溫姑娘,還是我來吧。”

溫情很想扶額,她問題還沒問完呢,這含光君怎麽開始搶起自己的活幹?到底誰是醫師?

她邊手下麻利的剪開魏無羨的衣服,再用紗布和藥酒清理魏無羨的傷口,邊道:“不必了含光君。繼續剛才的話題,也就是說,你昨天看到魏公子的時候,他手臂上的箭矢已經沒了?”

藍忘機道:“是,應是魏嬰自己拔掉的。在這之後,我想去尋他,問問他的傷勢,可是他卻拒絕了,所以我也沒有多問。”

早知如此,當時就應該多問幾句,若藍忘機能早日留意到魏無羨身體的異樣,也不會到今天才....

在場的明眼人都已經看出來,藍忘機對魏無羨很是在意,江厭離道:“含光君,阿羨這幾個月,一直同阿澄四處征戰,脾氣可能不太好,我先替他說聲抱歉,他對你沒有惡意的。”

藍忘機沉默的點點頭,可藍曦臣瞧着,弟弟的心情并沒有變得多好。

溫情正用鑷子,夾起另一塊手掌大小的紗布,往魏無羨裸露的傷口上藥酒,許是有了一點知覺,亦或是之前的爆炸太痛了,魏無羨居然皺着眉,發出輕輕的呼痛聲。

藍忘機連忙用手,揉了揉魏無羨的眉心,又低下頭,朝着溫情剛才用藥酒上過的傷口處輕輕的吹着氣。

在場的所有人,都關心魏無羨此時的傷勢,是以,無人留意到藍忘機這對魏無羨頗為親密溫柔的舉動,溫情繼續道:“你們所了解的信息就只有這些嗎,只憑這一點,我還無法下定決斷。”

藍忘機聞言,擡起頭看向溫情,道:“昨夜我放心不下,帶着藥箱,親自去了魏嬰的營帳。不知為何,魏嬰的營帳外,竟然聚集着一小攤血跡。”

藍曦臣愕然道:“這血跡,不會是魏公子的吧....”

溫情嘆息道:“結合魏公子今日的內傷,應該錯不了。岐山溫氏的毒箭,雖說毒藥毒性不大,但如果外傷沒處理好,亦或是瘀血沒清幹淨,其傷口的外傷表現就會是一直流血,而內傷,則會引發血行滞澀。但這毒藥聽着雖可怕,可這對于一般人來說,外傷上藥,內傷服藥,兩種方法一齊治療下去,應該就沒有問題。不至于嚴重到今日病危這一地步.....”

藍忘機忽然就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性,顫聲道:“昨夜,我特地去給魏嬰上藥,他那時對此毫不在意,還讓傷口浸了水,而我在替他上藥的時候,魏嬰好似對傷口的疼痛,沒有任何反應。”

這一點倒是引起了溫情的懷疑,她道:“所以含光君,你就推測,魏公子感知不到疼痛?”

藍忘機點了點頭,道:“是。我當時上藥很是小心,還暗地觀察了魏嬰的反應,魏嬰手臂上的傷口很深,其中還向外冒出怨氣,無論如何藥酒碰上傷口,是一定會有痛感的,可魏嬰的反應卻有些平淡,仿佛這道傷疤完全不存在,尋常人在上藥時,多少會痛呼和顫抖,可魏嬰,并沒有。”

溫情的眉迅速皺了起來,道:“含光君,你确定你沒有看錯?”

不過想想也是,藍忘機對此又有什麽撒謊的理由呢。

藍忘機點點頭:“确信。而我走後不久,魏嬰營帳裏的燭火就熄滅了,想必,他也并沒有好好服藥,就這樣休息了。”

一想到這裏藍忘機就十分後悔,他明明是帶了藥箱去的,早知道寧可當時他再強硬一點,至少讓魏無羨吃了藥,再看着他睡.....

溫情嘆了口氣,捋了一下昨晚魏無羨可能經歷的事情,道:“魏公子想必昨日,沒讓江氏的醫師清理外傷,而他自己也不是完全精通醫術,所以傷口并未完全處理幹淨,再加上,他感知不到疼痛,所以內服藥更是完全沒想到要去吃。如此種種,再加上今日溫家人的偷襲,魏公子一時之間頂不住,所以...”

江澄忽然道:“那他為何忽然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溫情道:“抱歉,以我目前的水平,還難以确認其原因,需要等魏公子醒來之後,我再細細詢問,不過目前我的推測,可能是岐山溫氏,近日見魏公子的風頭太盛,研制出的一種新的毒藥。自然,這毒藥并不是我們這一脈人做的,否則今日投降的另一撥人,也就不會在你們面前叫着先殺我們了。”

江澄暗自罵了句髒話,又道:“還有,我從剛才就想問,為何你一直拒絕讓我們給魏無羨輸入靈力?”

這個問題一出,溫情正在處理傷口的手微微一頓。不過她很快調整好狀态,邊狀作無事,繼續清理傷口,邊道:“我方才就說過了,魏公子這種情形,是被溫氏的火藥震傷了心脈,損毀了血行,而這根本不是尋常靈力就能治好的。讓你們輸靈力,也只是白費功夫。要說能把他救回來的,還是我這邊的藥石,而且方才治療的時候,我也同樣輸了靈力。”

此時魏無羨的上半身已經被溫情的紗布繃帶纏了個完全,接下來就是大腿,溫情見此繼續拿着剪刀,準備剪開魏無羨的褲子,藍忘機卻忽然微微別開了眼睛。

溫情見此無奈道:“含光君這個時候,還考慮姑蘇藍氏的家訓呢,若不方便,那就換阿寧來。”

溫寧得了姐姐的呼喚,連忙上前一步忙活起來,藍忘機看了一眼躺在他面前的魏無羨,忽然想到,之前魏無羨和自己同乘避塵的時候,他渾身是血。而剛才溫情對魏無羨實施急救時,魏無羨的臉上,也被藍忘機的淚水染的紅一道黑一道,藍忘機剛才一着急,居然直接就用他自己的衣服去擦。

他只想讓魏無羨露出本來的樣子,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被瘀血和灰塵染的,看不清本來的樣貌。

于是藍忘機道:“不必,我來就可以。”

溫情道:“阿寧,給含光君遞快紗布。”

這個人啊,怎麽還是這麽別扭。

藍忘機接過紗布,小心仔細的替魏無羨擦着臉,擦到最後,終于露出了魏無羨本來的樣貌,溫情偏過頭看了一眼,道:“萬幸,臉上只有幾處小的劃痕,”然後她又翻了下魏無羨的眼睛,皺眉道,“不過魏公子的眼睛裏,可能進了瘀血,這段時間,頭幾日先用紗布,将瘀血吸出來,然後再用外敷藥劑替他上藥。在此期間,魏公子的眼睛不可見強光,所以我會先用紗布,纏在他的眼睛上。”

她看向藍忘機,道:“含光君,還需要麻煩您,把他扶起來。”

外傷再加上眼部的上藥,斷斷續續過了有一個多時辰,待溫情終于将魏無羨全身大小傷口的藥用完,魏無羨的眼睛上,也覆了一條白色的紗布,溫情這才舒了口氣,道:“魏公子的內外傷口都已經暫時處理好了,接下來,只能聽天由命。如果三天之內,魏公子能醒過來,那應該就沒事了,在這之後只需要按時對內外傷用藥即可。可若三天之後,魏公子還是沒有恢複意識,我們這邊恐怕就要看情況,再研究新的治療方案。”

溫情看向藍曦臣和江澄,可實際上她的餘光卻瞥向了藍忘機,道:“接下來我還要去配下一步治療,所用的藥品,尤其是藥針,每日需要将它推入,疏通血行,但這裏需要一直有人看守,以防發生意外。不知道....”

藍忘機忽然道:“我來。”

江澄道:“含光君,今日溫情替魏無羨診治,已經用了你們姑蘇藍氏的營帳了,再這樣麻煩你替他守着,不太合适吧...”

江厭離錘了江澄一下:“胡說什麽呢,阿羨這樣子根本不能換地方啊,而且澤蕪君此次前來,多少也帶了許多物資和幫手,含光君看樣子也對阿羨很是看重,就讓阿羨在這裏養着,豈不是很好?”

說完,她起身,向着藍忘機和溫情施了大禮,溫情連忙把江厭離扶起來,道:“江姑娘,不必,這本就是岐山溫氏種的惡因,我也只不過算是将功折過。”

江厭離連忙謝道:“我聽說,是溫公子當初把阿澄救了出來?”

溫寧忽然被點名,吓了一跳,道:“是...是魏公子...拜托我...把江宗主...救出來的...”

江厭離又對溫寧行了一禮,道:“溫公子當初救了阿澄,溫姑娘今日又救了阿羨,這份恩情,厭離永遠銘記在心。”

說完她道:“我也先去幫溫姑娘準備一些東西,阿澄,你不是還有宗族事務、戰場人員的清點等別的事情需要處理嗎?”

說到這裏,藍曦臣也了然道:“确實,那我們就不都留在這裏,忘機,魏公子就先拜托你看顧了。”

江澄被江厭離拉走的時候,仍是半清醒半發懵:為什麽要把藍忘機留在魏無羨身邊啊?

待其餘的人都退下,藍忘機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魏無羨的床榻邊,盯着魏無羨些微起伏的胸口,忽然開口道:“溫姑娘,為何方才,一直拒絕讓我們替魏嬰輸入靈力。”

溫情眉心一跳,藍忘機這個人,果然不像江澄那般好應付,但她先前已經答應死守的秘密,是斷然不會說出去的,于是她咬定了方才的說辭,道:“含光君,我方才已經解釋過,魏公子身上的傷,根源在舊傷未愈,不知疼痛,并非為內輸靈力就可醫治的。外加今日溫氏的火藥強勁,已是從外力損傷了魏公子的靈脈,所以輸入靈力,除了讓你和江宗主白費力氣,不會起到任何作用的。”

既然有人懷疑,那她自然要好好做戲做到底,溫情見此又把手搭在魏無羨的脈搏上,做出一副再度細細診脈的模樣。

藍忘機沉默不語,似是不太相信這個解釋,道:“魏嬰為何會感知不到疼痛?若是今日溫氏炮火之故,那昨日的魏嬰,在我替他上藥的時候,應該會對疼痛有所反應。”

溫情搭着魏無羨的脈,診了好一會,可她也不是絕對的神醫,只好選擇性的說了一部分實話:“含光君,我也不瞞您,以我目前的醫術,是無法診斷出這一病症的根本原因的。”

靈脈靈力這一問題,既然已經撒了謊,那就只好用另一個似真似假的說辭,來替這個謊掩飾。

溫情擡眼,看向藍忘機略帶不相信的目光,道:“我目前只能診斷出,魏公子脈象虛弱,全身遍布內外大小舊傷新傷,內傷我後續會用藥物所作金針,催入體內,外傷你也看到了,就是每日都像今天這這樣,替他換藥。”

“至于為何魏公子感受不到疼痛,既然我從內外□□傷痕,都診斷不出原因,那或許,可能會是他心理上的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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