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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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在這之中醒來過一次,從懷裏取出了新的抹額,再度系上。
可藍忘機先前消耗了太多體力,系好抹額之後的他,剛準備起身,想再提前為魏無羨準備一些別的東西,疲倦感就再度襲來,讓他抵不住困意,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再一睜開眼,藍忘機就見溫情正坐在一旁,仔細替魏無羨診脈。
他下意識的側過頭去看魏無羨,就見魏無羨正安靜的躺着,雖然沒有說話,但手裏卻在把玩着先前被拽下來的抹額。可能是因為魏無羨太無聊,又不忍心打擾藍忘機睡覺,一個人就在扯着抹額玩啊,玩,玩啊,玩。
溫情正專心替魏無羨探脈診治,對魏無羨目前正在安安靜靜,自娛自樂地玩着藍忘機抹額一事,完全當作沒看到,但她并未留意到,此刻的藍忘機已經醒了,而是看了一眼魏無羨道:“看來你恢複的很不錯,都有精神玩起抹額來了。”
魏無羨哼了一聲,要不是自己現在說話不能說太長的句子,太多的字,一說多了嗓子就疼,他真想問問溫情,藍忘機之前是怎麽受傷的,為什麽大家都要對他隐瞞這件事。
橫豎都是溫家人的錯,魏無羨如今的身體狀況雖然不能替藍忘機報仇,但他哥哥可以啊。
憑什麽都要瞞着他,哼。
溫情這次診脈也探了很久,在此期間她沉默不語,片刻之後才開口道:“咦?”
魏無羨哼道:“嗯?”
溫情道:“奇怪。”
她這麽一說,藍忘機的心就突然提了起來,開口道:“溫姑娘,何處奇怪。”
一聽到藍忘機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魏無羨驚道:“藍湛?”
藍忘機伸出手,安撫的摸了幾下魏無羨的手,道:“我一直在這裏,沒有走。”說完便要起身,但是被溫情攔住了,道:“含光君不必起身,聽我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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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落到藍忘機的耳朵裏,他以為魏無羨的身體又是出了什麽變故,連忙道:“可是魏嬰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
溫情搖搖頭,示意他冷靜下來,魏無羨輕輕拍了拍藍忘機的手,又抓過他的右手手心,在他的手裏撓了幾下。
魏無羨如今的身體狀況,他自己還能不清楚嗎,除了眼睛暫時看不到,身上偶爾會有一點疼外,再沒有什麽傷口能讓他感覺特別難受了。
這些天藍忘機天天給他喂藥,也不知道溫情這邊用了什麽好藥材,或許是昨天産生了藥效,魏無羨竟感覺原本空蕩冰冷的丹田處,突然開始回暖,讓他很是舒服。
溫情道:“既然這裏沒有外人,那我便直說,這些日子,魏公子的藥都是我或者阿寧親手,在澤蕪君和江宗主的監督下配制的,就算我們拿出了岐黃一脈最好的藥材來救治魏公子,也不可能存在一種,能使原本沒有金丹靈力之人,重修靈脈的妙藥。”
聽到重修靈脈,魏無羨有些激動,差點就要坐起來,被藍忘機單手按住了肩膀,道:“魏嬰,別急,先聽溫姑娘怎麽說。”
魏無羨激動道:“可....”
溫情道:“我用盡畢生所學,但還是不知是何緣故。方才我診脈之時,發現魏公子的丹田處,竟有了聚集靈力的現象,原本斷掉的經脈,也在一點一點修複。而從當初事發那天,我日日都會為魏公子診脈,直到昨日,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藍忘機看向魏無羨,道:“所以,這是...”
溫情點點頭:“嗯,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要重修金丹靈力的預兆。雖然需要的時間還是很長,但如果在這之後,魏公子能少用怨氣,多服補藥,好好調養身體,重修金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出乎溫情的意料,魏無羨聽了這話,雖然很激動,但表現的又不是那麽的開心,好似心裏揣着什麽事。
她以為是魏無羨沒有靈力金丹的事情,被藍忘機知曉了,而且魏無羨也已經知道,藍忘機為了救心上人,寧可忍受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生割靈脈的事,見這裏一時之間不會有其他人貿然進來,這才開口坦誠道:“雖說我守了承諾,沒有把魏公子身無金丹的事情告訴別人,可你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我只能讓含光君用生割靈脈,這般極其危險的辦法,來入你的噩夢幻境,将你喚醒。如今含光君于你而言也不是外人,所以,你若要怪,就來怪我,橫豎這是岐山溫氏造下的孽,如今我和阿寧一脈人,只得竭盡所能,盡力将您二位治好,以此來償還一些代價。”
魏無羨沉默不語,藍忘機則是伸出右手,輕輕同魏無羨的左手五指扣在一起。
過了好一會兒,魏無羨才艱難開口,道:“生割,靈脈?”
溫情坐在一旁一臉訝然,趁着他兩人都還未說話的間隙,道:“你們二人,還沒有把這件事說開嗎?”
藍忘機聽出魏無羨語氣裏的不對,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握住魏無羨的手,道:“魏嬰,我...”
溫情見這裏的氛圍,實在不适合自己待,接下來怕是要給他兩人一些時間,來解釋之前沒有說明白的事情,立刻起身道:“含光君,我先出去,拿一下魏公子眼睛上需要換的新藥和紗布,您二位先慢慢聊,如果有事,記得派人去叫我。”
然後她迅速端着一個托盤,飛快奔出了藍氏的營帳。
這倆人都怎麽回事,到現在了還在想着為對方好,自己苦守秘密?
溫情離開後,魏無羨立刻順着藍忘機的手指,又要往藍忘機右手手腕繃帶的位置去摸,藍忘機察覺到魏無羨的意圖,稍稍使力,既想把手拿的離魏無羨遠一點,不想讓魏無羨摸上去,可她又不敢真的對着魏無羨傷未好全的手,來使出力氣撥弄。
倆人就這樣僵持不下,最後無法,藍忘機緩緩坐了起來。
只抓得到一片白色衣角的魏無羨,又感知到床榻空了一塊,明白這是藍忘機想要逃避的手段,艱難的深呼吸了幾口氣,從喉嚨裏大喊道:“藍湛!”
藍忘機沉默不語,魏無羨則是死死拽着藍忘機衣袍的一角,之前他每每說了什麽藍忘機不愛聽的話,無論是聽學時的百般撩撥,還是修習鬼道後的疾言厲色,只要藍忘機說不過自己,第一時間都會拂袖而去。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藍忘機和魏無羨早已互通心意,就待魏無羨身體好一些的時候,暫時搬到一處更好的地方養傷,這一點都是心照不宣了的,此時此刻,魏無羨怎可能讓藍忘機走?
見藍忘機不說話,魏無羨只覺得越來越委屈,眼下他暫時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通過聽覺、觸覺和嗅覺來感受外界的一切,而從和溫氏的那場戰鬥起,至今已過去快七天,這麽長的時間,不僅在噩夢幻境裏,魏無羨懵然又驚喜的接受了藍忘機的告白,夢外他還得到了藍忘機全心的照顧,這讓魏無羨此刻怎能離得開藍忘機?
想到這裏,魏無羨心裏有些委屈,對于金丹一事,他最想隐瞞的對象也不在這裏,再加上這裏沒有第三個人了,此刻的魏無羨,無需在他人面前強撐,是以,原本白日裏睡着時,魏無羨的眼睛周圍新換上的紗布,頓時被他的淚水打的濕漉漉的。
魏無羨雖然又默默流起了淚,但這次在藍忘機看來,好像比之前那次要兇狠的多,很快,敷在魏無羨眼睛上的紗布就又一次被完全浸濕,多餘的眼淚也順着魏無羨的臉上汩汩流了下來。
藍忘機用切過靈脈的右手去握魏無羨的手,左手則是将指腹伸到魏無羨的臉上,一點一點的幫他擦着源源不斷的眼淚。手上傳來修長指節的觸感,魏無羨吸了吸鼻子,去抓藍忘機的手,在上面摸了很久,最後在藍忘機的手心裏寫道:藍湛,讓我看看你的手。
藍忘機只好将手腕上的紗布露出來,用它輕輕去碰魏無羨的手指,魏無羨摸到紗布的一瞬間,頓時不敢再做什麽輕率的舉動,而是十分愛惜的摸了摸,最後狠狠的吸了一口鼻子。藍忘機見魏無羨的臉頰上終于沒再流下多餘的眼淚,輕聲道:“魏嬰,別哭。”
魏無羨只當藍忘機是在安慰自己,哼了一聲,在藍忘機的右手手心裏寫道:你怎麽能這樣。
藍忘機輕聲道:“這是當時,唯一能救回你的辦法。”
魏無羨剛想在藍忘機手裏寫字,聞言手指都僵在藍忘機的手心裏,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見慣了在風浪和意外之前,都要有幾分情緒變化的魏無羨,藍忘機反倒對魏無羨,這愣地沒有任何反應的姿态有些心慌,連忙低身貼在魏無羨的耳邊道:“魏嬰?”
魏無羨顫抖着手,想去摸藍忘機的臉,頭也微微從枕上擡了起來,這些日子他用金針通血行,又整日喝苦藥、外敷身體,身體的內傷雖然沒有恢複十成,但怎麽說也有六成了。
好過分,藍湛好過分,怎麽能就這樣自作主張呢。
從一開始,藍忘機強硬的要魏無羨和他回姑蘇,到戰場上多言相勸,魏無羨去拿随便的時候還強硬的想要攔住他,最後更是為了救他,生生割斷靈脈入了魏無羨的噩夢。
就連夢裏和夢外的唯二兩次親吻,都是藍忘機先行主動的。
魏無羨這樣想着,竟緩緩坐起了身,也不知道勁兒是哪來的,把藍忘機吓了一跳:“魏嬰?你要什麽,你跟我說,我幫你拿,你現在...”
如果魏無羨能說話,自然很想捧着藍忘機的臉大聲喊:別問了,要你啊!
他這一激動,原本敷在眼睛上的紗布竟生生被掙開,魏無羨只覺得眼前好像有什麽東西亮了起來,視覺恢複時,最先映入魏無羨眼簾的,就是藍忘機擔憂焦急的淺色眼睛。
藍忘機顯然被魏無羨這一舉動,加之它帶來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吓住了,連忙一手扶住魏無羨的頭,另一手撫上魏無羨的腰,就連紗布什麽時候掉了下來都恍然未覺。
雖然紗布掉了下來,魏無羨也終于能看得到藍忘機,可他的眼睛還是有些難受,眨了幾下,便将整個人都窩進藍忘機的懷裏悶聲不語。
就在這時,營帳外一直值守的弟子,聽到裏面傳來聲音,喊道:“含光君,可是魏公子有事?”
藍忘機定了定心神,道:“魏嬰醒了,速去請溫姑娘。”
沒過多久,魏無羨就又被強硬的藍忘機抱着躺下,為了魏無羨好,藍忘機則是先讓魏無羨閉上眼睛,等待溫情的診治。
藍忘機此刻恢複常态,坐在魏無羨身旁的床榻上,魏無羨的身邊則是圍滿了人,沒有人說話,都在緊張地等着溫情的診治結果。
溫情仔細的翻了幾下魏無羨的眼睛,道:“不錯,魏公子的眼睛,差不多快要好了,只是他目前,還暫時不可見太強的光線,”她邊說着,邊從藥箱裏拿出一個小瓶子,繼續道,“這瓶藥水,是專門治療眼睛的,還需每日三次滴入眼中,何時把這瓶藥用完,再讓我仔細看看,眼睛才差不多才能真正恢複。”
藍忘機道:“魏嬰的眼睛,能恢複到之前那般嗎。”
溫情點點頭,衆人這才長出一口氣,溫情繼續道:“魏公子看樣子恢複的不錯,此前能服下補藥,如今眼睛也恢複了,至于火藥所造成的內傷,以及喉嚨被煙熏留下的、暫時不可說太多話的傷,就需要定期服藥。”
江厭離道:“阿羨,你切不可再上戰場了。”
江澄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反正溫若寒如今窩在不夜天城,也撐不了幾天,你就別惦記打仗的事情,好好回家養着,等我們勝利的好消息就行。”
溫情道:“如今。最好将含光君和魏公子,一起送去一處安寧的地方調養身體,而且我聽說,清河聶氏近日已和諸位會合,想必不日就要攻上不夜天,這場戰争應該也很快結束了。”
魏無羨驚訝道:“啊?”
雖說他只說了這一個字,但衆人都聽出來,這語氣裏帶有七分驚訝,三分遺憾,江澄道:“啊什麽啊,你現在身體都還沒好,還想上戰場?”
以前的魏無羨倒是很想親手了結溫若寒,如今的他倒是只想和藍忘機黏在一起,所以他這次倒是很難得的,沒有反駁江澄的話。
溫情道:“至于含光君靈脈上的傷口,我這裏也有一個方子,雖然其中有幾株屬名貴藥材,但在雲深不知處也不難尋。每日交給藥房的人親自熬制再服下即可。”
藍曦臣忽然道:“忘機如今,也不适合再上戰場了吧。”
溫情道:“是。含光君如今靈脈受損,雖說目前還擁有自保的能力,但若是去前線禦敵攻擊,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我建議他二人,一同尋一處山水好的地方潛心養傷。”
藍曦臣這麽一聽,哦,這機會,不就來了。
按照如今兩人把話說開,又心意相通的黏糊勁兒,成親一事怕是要早晚提上日程。
雲深不知處比起雲夢,環境更安靜,之前受溫家人的破壞還能少一些,最重要的是,雲深有不少珍貴藥材啊。
于是藍曦臣笑眯眯的看向藍忘機和魏無羨,道:“忘機和魏公子,不如就去雲深不知處養傷吧。溫姑娘,若不嫌棄,可否以藍氏外姓門生的身份,護送他們一同回去?之後的治療,恐怕也要繼續麻煩溫姑娘和溫公子了。”
溫情仔細想了下,眼下,他們并不能再以烈日豔陽袍的身份示于人前,而溫若寒倒臺是遲早的事,比起戰後他們不得不被交給百家處置,屆時他們這一脈人會遭遇什麽也不難猜測,倒不如接受姑蘇藍氏的好意,沒準以後還能借着這個,保住自己和弟弟的命。
于是溫情道:“可以,只是我這一脈族人戰後的安全,還望澤蕪君能幫忙保全。”
藍曦臣道:“溫姑娘和溫公子是救了忘機和魏公子的恩人,姑蘇藍氏定會護你們周全。”
江澄看着藍曦臣這表情,這語氣,怎麽都覺得有些別扭,可他又說不出哪裏別扭,更找不出理由反駁,因為雲夢的失地才剛剛收回來,他人又不在蓮花塢,現在根本沒時間和精力将自家的仙府重建完好。哦,再看向旁邊姐姐笑眯眯,樂見藍忘機和魏無羨在一起的表情,他就知道,這事的結局也就這麽定下了。
可江澄倒是突然想起來一個東西,他從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今天剛帶來的随便,道:“魏無羨,這一路上,你把随便收好,萬一若有什麽事,它還能護你一命。”
魏無羨朝江澄比了個放心的手勢,江澄見此又從懷裏掏出來一個沉甸甸的乾坤袋,道:“若是藍老先生為難你,盡管給我發傳訊符,這些錢你也拿去,若是吃不慣雲深不知處的飯菜,盡管拿去買。”
魏無羨失笑,這些天藍忘機都表現的這麽明顯,江澄居然還如此傲嬌的放心不下自己,但他還是收下了這個錢袋。
藍忘機默默看了江澄一眼,沒有言語,也罷,他們之間的關系,若能一直保持這樣,倒也還算是不錯的了。
休息幾天後,藍曦臣和江澄各自從帶來支援的人裏面,挑出了兩個修為最高的,作為護送藍忘機和魏無羨回姑蘇的護衛,而溫情和溫寧則是一同駕着一輛隔音的馬車,互相道別後,衆人這才朝着姑蘇慢慢出發。
馬車裏足夠大,大到裏面的東西不僅一應俱全,還足夠兩人卧躺在一起。
此刻藍忘機正背靠軟墊坐着,微微垂下頭,長長的抹額垂在魏無羨的手邊,而魏無羨并沒有老實的躺在軟枕上,而是将頭枕到藍忘機的膝上,手裏把玩着藍忘機的抹額。
醒來後的這些天,為了能和藍忘機更方便交流,魏無羨從姑蘇藍氏那邊,要來很多的白紙,只需要輕輕使用一點怨氣,就能在上面寫字,比起在藍忘機的手心裏寫字,還要藍忘機一字一句連起來才能讀出魏無羨想說的話,在一張紙上,就能寫完很多段魏無羨想說的話了。
之前魏無羨睡了太多天,眼睛又被蒙着,如今他卧在馬車裏,馬車內部又特意做成了柔和的藍白色,所以他并沒有像在外面那樣,蒙着紗布示人。
此刻魏無羨正在紙上寫道:“澤蕪君怎麽那麽了解你,還把一切安排的那麽妥當?藍湛,是不是你跟他說的?”
藍忘機掩藏在秀發下的耳朵微微泛粉,道:“嗯,兄長知道,我想帶你回雲深不知處,帶回去,藏起來。”
魏無羨忽然笑起來,笑得身體都微微抖動,藍忘機怕他掉下去,一手扶住了魏無羨的頭,另一手摸向魏無羨的肩膀,迫使魏無羨看向自己。
這麽些天了,魏無羨忽然就覺得,今天的藍湛最好看,往常他看到藍忘機的眼神,總是會沒來由的心口疼痛,但如今他卻怎麽看,滿心皆是要溢出來的歡喜之情。
他伸出手去抓一旁觸手可及的白紙,用怨氣突然寫下了一行字:
藍湛,我跟你走,快把我帶回你家去!
藍忘機看向那張紙,去摸魏無羨的手,道:“魏嬰,我們回家。”
魏無羨開心的閉上眼睛,再度往藍忘機的懷裏蹭了蹭,道:“嗯,藍湛,我們回家!”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