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皮問在一處幹枯了的樹幹中間來回蹦跶，雪白的一大團在深色的枯木中十分顯眼，對方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漂亮的絨毛被蹭上碎屑，然後突然就被一雙泛着暖意的手給扒拉了過去，揉成一團放在手心裏。
他下意識的跺跺腳，不滿的擡眼去看面前巨大的臉。
真是老大一張。
對方将手裏的毛茸茸湊到眼前，清亮的聲音莫名其妙透着一股慈祥的味道，“小皮呀……”
他又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稱呼有些不太對勁，伸手揉了一把手裏的毛團子把稱呼改了改，“我說皮皮呀，你也是時候可以下山了吧。”這幾年山上年齡夠了的小崽子就只有他一個，男人眼底深沉，人類社會越來越不好混了，是時候讓這孩子下山賺錢養家了。
皮問猛地撲騰了一下後腿，爪子踩在身後那人的眼鏡上，借力跳回地面，噗得一聲變回了清隽少年的模樣，那張意氣風發的臉上帶了一點紅色，“老兔！不要再把我捧起來了！”雖然說帶了一點怒意，但是腦袋上頂着的長耳朵卻讓他看起來沒什麽生氣的樣子。
他朗聲問道：“我那本，呃，什麽現代社會生……存手冊，還沒看完怎麽就要下山？”也不怪他看不完，那本書實在是太厚了，從他修成人形的時候開始翻看，到現在連五分之一都還沒翻完，裏面事無巨細，讓他看得暈暈乎乎的。
他的兔前輩嚴肅的扶了扶眼鏡，“你明天就是只成年兔了，得擔起一只成年兔的責任，你難道不想去山下看一看嗎？”男人腹诽。
皮問雖然在這片山上撒歡慣了，卻從來沒有去看一眼山下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世界，雖說如此，面前的男人每次上山都會帶一些山下那人類社會的東西上來，皮問只有在那個時候才會安安靜靜的跟一堆幼崽擠在平板電腦前面看動畫片，一直到男人下山為止。
至于《人類社會二三事》、《如何做個人》、《食草動物在人間的生活》這種滿篇都是文字的書他全都拿來磨牙了，翻個封面都嫌費勁，一本現代社會生存指南就夠他看的了。
男人潺潺教導，“你的前輩我啊，在那裏賺了一些錢，給你盤了間店面下來，明天一早就帶你下山，怎麽樣？”他補充，“我要老了，山裏能化出人形的妖怪也就這麽幾個，咱們可是有這麽一大片山的要養呢……”
現在這年頭妖怪也不好做，未修成人形的精怪崽子們大多還都住在山上，承包個山頭一年都要個百八十萬的，雖說有國家優待政策在，但是還是架不住每年往裏頭投錢還不帶開發的。
薅兔毛的時候到了！
皮問思考了一下，他原本就涉世未深，一時間也沒多想賺錢的事情，迅速答應了下來，“也行。”
“現在不能去嗎？”馬上抛下了山上的快樂時光，皮問緊緊追問。
Advertisement
山上的生活條件也不差，但是因為有靈智的生物并不多，能夠提供的生活條件也有限，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去守林人那裏蹭火鍋吃了。
“呃……”兔前輩也沒想到這孩子這麽沒心沒肺的，他搖搖頭，“現在只能帶你去山頂看看山下是什麽樣子的，到時候好認路。”
兔前輩帶着皮問到了山頂的一處斷崖，路上還抓緊進行了常識問答，雖然說有些方面得到的回答好像有些不太對勁，但是仔細想想問題好像也不大。這處山崖相較于山上的其他地方顯得有些光禿禿的，可以一眼就看到山下的情況。
這個地方他們從來不會讓還沒有成年的幼崽們出現在這裏，一方面這裏只有成年妖怪帶着才能上來，還有一方面也是為了避免活潑的小崽子們失足掉下去。
皮問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瞪了眼睛看着山下的景色，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山下的城鎮游走的車輛還有亮起的燈光。他喃喃道：“星星……都落在地上了？”
在網上看的效果到底是比不上親眼看到的，更不要說常年待在山裏只能通過那小小的屏幕知曉外界的兔子精了。
兔前輩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少年，明明很是年輕的臉上看起來卻是一副老父親的微笑，他家皮皮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土包子呢。
真希望這孩子能一直都這麽好騙。
老父親流下了貧窮的淚水，養孩子可花錢了。
他正感嘆着這個撿來的小兔子終于能說出一句頗為童真的話了，就聽到旁邊的皮問發出的一句感嘆，“……嚯，那我下山了也要整輛車！”
兔前輩被吓得差點要把耳朵給憋出來，捏了捏身邊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崽子的臉，“您可別了，頂多給你買輛自行車，再多給裝個小夜燈！”
。
第二天一早兔前輩塞了個手機給皮問。
小年青學什麽都快，對于這個現代高科技更是愛不釋手。
兔前輩：“昨天晚上指給你的路都記清楚了嗎？”
皮問已經被手機迷了心神，敷衍的嗯嗯啊啊了幾句，被兔前輩帶到山下人來人往的地方，懷裏塞了本厚厚的冊子，再擡頭就看不到人了。
皮問站在原地茫然轉了幾個圈，頭頂還沒有辦法完全搜回去的兔耳朵撲騰了幾下，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看着還有幾分可憐兮兮的樣子。
“跑得可真快……”皮問嘟囔了幾句，翻開手裏的冊子找到他要去的地點，跟着導航往街道辦的所在地慢悠悠的晃過去，記住了包括但是不限于菜市場，奶茶店，炸雞店等一系列飲食娛樂場所。他将自己的目光從鹵味攤子上移開，“你為什麽一直看着我。”
那人被皮問的突然發問吓了一跳，“就……第一次看到有兔子盯着鹵兔頭流口水，不，不好意思。”
皮問沖他點點頭，“不怪你。”
雖然他在山上一直保持了自己食草動物的妖設，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隐隐覺得自己是能夠吃肉的，總歸也不像兔前輩那樣排斥。
皮問咂咂嘴，腳上的步子又加快了幾分。
快辦好手續吧，餓了。
。
皮問抵達街道辦的路上收到了無數人的視線，讓他幾乎想要變回原型竄到街道辦去。才剛抵達街道辦的門口，就被窩門口昏昏欲睡的保安緊趕慢趕的推到了其中一個辦理窗口。
窗口處的磨砂玻璃遮擋了那人的腦袋，只露出了眼睛以下下巴以上的小半張臉。對方看起來有些稀奇的打量了他幾眼，接過皮問手裏的業務面單，手裏不停，問他：“你是剛成精的兔子？”
皮問點頭。
對方感嘆道，“現在兔子可少見了，咱們這兒已經有好幾十年沒有見過成精的兔子吧？”
“既然有人做引薦，那麽咱們也就不用再去做測試了。”對方幹淨利索的啪啪啪敲下幾個章，又問道：“有沒有想好要做什麽工作？”
皮問顯然還有些不太适應這麽高效率的舉動還有堪稱是熱情的問話，思考了一會兒才點頭，“那就……想開家狗咖？”
開個狗咖不過是他之前偶然閃過的想法，對工作人員的提問沒有什麽別的想法，臨時拉出來的。不過這也不是他突發奇想，雖然他是一只兔子，但是從被撿到開始皮問就跟山裏頭其他的兔子不太一樣-——他并不懼怕任何食肉動物，甚至還會以他完全不相匹配的狠勁兒跟那些狐貍打架，每次都還能竄到人家腦袋上。
非常嚣張。
“狗咖啊！”對面那人砰得一下撐着桌子站起來，“開狗咖好啊！咱們街道一直提倡各種精怪多提供就業崗位，最好招的都是妖怪的店員。”
他沖皮問眨巴眼睛，一臉快選我的樣子。
但是完全看不到對方眼神，甚至在跟裆部面對面的皮問抽了抽嘴角，“……。。”
隔間裏的男人似乎不太滿意皮問的沉默，他拼命把腦袋擠出那個狹小的窗口，“你考慮考慮我啦！”
皮問這才看到對方裸露出來的顯然是狗耳朵的腦袋，他甚至還能通過一點點的縫隙看到男人身後拼命晃動的尾巴。
現在街道辦也沒什麽人，男人幹脆就将整個腦袋變成狗頭趴在窗口碎碎念，“你不是要開狗咖嗎？咱們妖怪就是要互相幫助對不對，你要是全招了妖怪員工的話，國家政策也是有優待的。”
“可惡！每天要我乖乖坐在凳子上八個小時也太為難狗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退了回去，不知道從哪裏又拿出一張表格讓皮問填上。
“這是咱們的這段時間下發的政府文件有這項業務的，好多優惠政策，你就填填表吧，不虧！沒壞處！”
皮問還有些搞不太清楚眼前的狀況，胡亂就填上了。填完之後看着空蕩蕩的手茫然發問：“這還能強行辦？”
對方火速蓋好了章，“就算現在不辦過一個月你也是要辦的，一個月後可沒啥優待了，畢竟我們每個妖怪都得工作，可不能做無業游民，當老板就老板的好處嘛。”
總算是知道了對方名字，大黃美滋滋的看了一會兒表，“那我就給你報上去了哈。”
“雖然說我是中華田園犬，但是我毛厚實，平時也經常去寵物店順，賊好摸，相信咱狗咖的客人一定會喜歡！”
大黃看着皮問這個未來老板的樣子越來越順眼，殷勤的提醒他，“還有你有空的時候最好能練一練，把頭上這兔耳朵給收一收。咱們這條街人類的數量遠遠比妖怪多，雖然說有政策在，但是你也還是要注意一下。”
“……像你這種食草動物，還是兔子這種類型的。”
大黃的語速漸慢，神色凝重，這讓皮問都有些擔心起來，他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一些知識點，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大黃這才慢悠悠的說道，“像你這種還有點可愛的物種，可是會被街上的人類rua的！”
他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剛來的那段時間我沒注意，可是差點被rua禿了。”
皮問凝重的點點頭，“人類不可小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