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遇到個小問題(一更)
第39章 遇到個小問題(一更)
做鹵鴨貨的作坊鋪面找了約莫一旬,終于在宣文坊內找到一家合适的。
鋪子門面不大,但廚房着實寬敞,現有四個竈頭,還能再砌。後院也大,三間房可住人,另有柴房、棚屋可堆置食材。溝渠小井,一應俱全。
江滿梨、呂掌櫃和曹慶三人一同去看了,覺得滿意。
原租戶是個開茶葉作坊的,退掉這處,是因為生意做大了,要搬到禦街東去,換個更大的地兒。而房東則是想置換處住宅,才打算賣掉。
笑眯眯地與江滿梨三人道:“這處鋪子,風水好,不漏財,保管你們順風順水,興旺發達。”
曹慶愛財,最聽不得這樣的話,四方臉露出笑來,急迫地就看呂掌櫃和江滿梨。呂掌櫃笑着讓他稍安勿躁,同江滿梨一齊,又仔細看了鋪面格局,坊內鄰裏等,問清楚了售價、稅錢,才點頭,讓幫忙請房東來。
房東是個小老太,拄一根粗圓的木杖,由那茶葉商人攙進來,江滿梨便笑了。
“申阿婆?阿婆是這鋪子的東家?”
小老太太也一愣,随即嗬一聲,笑道:“怎麽哪處都有你這小娘子!”
呂掌櫃曹慶兩人一看,熟人?霎時喜了。江滿梨便簡單介紹幾人認識,道:“這是與我同住吳家院落的申阿婆。”
又聊了幾句,方知申阿婆在京城有好幾處鋪子,甚至還有一棟小樓,均是在京城房屋價錢還便宜時就置下的,幾十年來賃出去給人做生意,收益可觀。
如今鋪子身價翻了不知多少番,售出去一間,換成套京城邊兒上的小院落。申阿婆與江滿梨道:“我這腳啊,自那回崴了之後,就不大得力。我外甥女心疼我,願意來照料,我便想着置換個住處,也享享福。”
曹慶佩服又羨慕,笑道:“阿婆好遠見,但願我也有做包租公的一日。老來售出去,拿着錢回鄉,頤養天年。”
江滿梨很是認同,心裏暗笑,這包租公包租婆果然是從古至今的職業首選。誰不想拿着閑錢,日日滋潤又自在呢。等還完鋪錢,再有些積蓄,還是要繼續置業才行。
因着江滿梨與申阿婆的關系,這樁買賣簽得格外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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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阿婆不是個吝啬的老太,見着鋪子裏牆面地面都有些自然老化斑駁了,爽快提出交割前會找匠人來一趟,把牆面刷好,青磚地面也補平。再就是讓那茶葉商人把鋪子裏的破爛都清出去,給阿梨他們打掃幹淨。
茶葉商自覺應當,也笑眯眯地應着。
如此,只有呂掌櫃找匠人來改了改竈房,另添了幾口竈和烤爐,小作坊便悄默聲地開張了。
-自入秋,江滿梨的夜宵攤子上換了一種紅火的方式。
夏日炎炎的時候是衆人吃缽缽雞,一手拿竹篾子,一手拿冰飲子,身上熱汗淋漓,口中涼爽暢快,扇扇子、吃酥山的熱鬧。
而立秋之後,夜裏稍起了涼風,就變成了大夥一人一個燙乎乎的砂鍋,一手拿調羹,一手拿筷箸,菜肉夾在調羹裏,小口小口地吹着吃。吃到渾身發暖,微微的辣氣充溢唇齒,才不舍地放下筷箸,拿溫熱的馬蹄汁來啜一口的熱鬧。
唯獨燒烤熱銷這點沒變過。勿論是從前吃缽缽雞,還是現下吃煲,人人都愛點上幾串來,或是炙得皮脆裏嫩的豆腐,或是炙得油花花的、裹了蔥白的豬大腸。
而初秋日最得人喜愛的,還是刷了辣醬的炙江米藕,和一遇火便刺啦刺啦響的五花肉。
砂鍋煲是先用大鍋在竈上炖煮好,客人點時,再由藤丫盛出一份,放入砂鍋裏,拿出擺攤時用的兩口小爐子,放上去加熱,燒得滾燙了,拿稻草編的隔熱托兒墊着鍋底,端上桌去。
江滿梨就立在一旁,捏着小刷炙燒烤,目光自竹簾下看着堂內堂外座無虛席,一衆食客吃得賣力,時不時還高聲誇贊幾句,心裏也樂陶。
待手上的簽串烤好,再忙不疊端着木托盤出去上菜,穿桌繞凳地送小菜、收銀子,更是歡暢得覺不出累來。
江記的燒烤火候炙得最佳,比其他食肆飯鋪裏買的,不止口感軟香适宜,更是焦香與幼嫩兼得,且不知佐料裏加了些甚麽,刷得是濃油赤醬,火紅一層辣椒面,沾着些芝麻小茴香。
江米藕是把蒸好的江米,于蓮藕的孔洞裏塞實了,再整個煮熟切片。烤時撒料粉,烤香後再刷醬,趁熱吃,面裏帶糯,一咬便拉絲。
而五花肉則是腌入味的,大片來串、大片來烤,讓火舌燎上幾遍,油脂烤出去,吃起來就是糯而不膩,瘦肉與豬皮皆焦香,裹上料粉,誰人能擋。
江滿梨這頭端上來一大盤炙簽串,帶着微焦肉香氣和炭火煙味,将将落在食案上,鄰桌的眼神就被勾過來了。
那郎君伸着脖子看看人家點的,爽快道:“江小娘子,勞煩這邊也加十串江米藕,十五串五花肉,炙鹌子也再來一只!”
“兩只兩只!一只怎夠吃,炙鹌子兩只!”同伴着急糾正。
“今日還有旋炙的辣鴨胗鴨心,先鹵後炙,又脆又耐嚼,入味得很,給郎君們各來十串嘗嘗如何?”江滿梨笑面如花,音色快活。
鋪主小娘子親自推薦的,還有什麽可說?自然要!
江滿梨喜滋滋應了聲,扭頭回廚下去準備,卻見門口站了二位老客,似是猶豫着要不要進來。
“方郎君、于郎君,”江滿梨手裏的托盤就着放在櫃臺上,款步出來招呼,“今日人多,二位還未訂座罷?可以到這頭來領一盞免費的茶水,排號稍等一會。”
這方郎君,正是那日率先買鴨脖子的書生,江滿梨是後來才得知其姓氏。而于郎君與他同窗,二人時常結伴來。起初朝食用得多,後來吃了鴨脖,宵夜便也隔三差五就來一回。
方郎君看看這滿堂滿街,滿滿當當的食客,有點兒打退堂鼓,心中後悔來晚了,笑笑,道:“江小娘子生意實在太紅火,今日餓得緊,恐怕等不及了,明日再早來。”
于郎君也跟着抱歉幾句。江滿梨連忙笑着道:“無事無事,是小鋪招待不周,二位明日約莫幾時來?多少人?我提前幫着留坐處。”
“如此甚好。”方郎君點頭,客氣預訂了明日的四人桌,話畢,仍是有些猶豫的模樣。
江滿梨知他還有話,道:“郎君當說無妨。”
便見于郎君取出一小箬殼包裹的吃食,打開來,是半數辣鹵鴨脖、半數辣鹵鴨胗。道:“冒昧了,想請江小娘子嘗嘗,這鴨脖和鴨胗,是否是江記所制?”
這是什麽意思?
江滿梨挑挑眉毛。眼下京城制鹵鴨貨的,就她一家,随是從鋪子裏換到了新開的作坊去制,但對外宣說,仍是江記出品。何來“是否”二字?
觀這鴨脖鴨胗,色澤濃郁,未看出什麽問題。
江滿梨各取一塊來聞了,香中帶辣,辣裏有一絲甜氣,也無甚差別。卻是各嘗了一口,立時便覺出問題來了。
意外道:“這鴨脖是江記的,鴨胗卻不是。”
雖然色澤、氣味粗看不出端倪,然吃到口中,鴨脖帶着舌尖一觸便可覺察的麻,是這辣鹵鴨貨的靈魂滋味之一。而那鴨胗雖辣,卻絲毫不麻,吃起來只一股醬油味,連甜味都是浮于其上,而非回甘。
江滿梨一嘗便知。江記的鴨胗,絕不可能做成這樣子。
又問:“二位郎君是自何處買得?買來時二者就包在一塊兒麽?”
“是昨日友人宴飲,在宣文坊一家尋常酒樓買得。”方郎君道,“因着這些時日都在江小娘子這裏點鴨貨下酒,昨日見到酒樓也有售,便饞了,再一聽茶博士說,是江記的作坊送來代售的,趕緊點了兩樣來。”
“我那友人頭一次吃,吃不出差別,可我和于兄是熟知的,鴨胗一嘗,便覺得不大合味道。”
于郎君點頭,接道:“然也不敢斷定,怕是小娘子新出了少麻的口味,所以才猶豫着,要不要拿來問一問。”
-“好個王和正店!”呂掌櫃氣得火冒三丈,“我這便跟他讨個說法去!而後再不讓他代售!”
江滿梨、呂掌櫃、曹慶三人合股的吃食作坊,最終定名“江記百味工坊”,以江滿梨的“江記”小戳子為招,鋪門斜上挂了小藍旗,少量散賣,主要做訂貨供貨的生意。
賬房是呂掌櫃舉薦來的。三個庖廚、五六個幫廚仆從,除卻阿念以及兩個原本在郭東樓做活的,均是曹慶舉薦,江滿梨親自考校挑選,确認品行、廚藝俱佳的,方才招進來。
阿念成了作坊的督管,別提多高興了。軟包頭把發髻一紮,換去了從前在郭東樓穿的短衣,着件交領的半臂,俨然一副大人模樣。
一幹人等仔細簽了契約,又有阿念約束,所以江滿梨也很是放心。
鹵鴨貨的大頭自然還是供給江滿梨的鋪子,郭東樓、長喜樓兩家次之,再就是自花蜜鴨便開始合作的幾處酒樓,以及許國公府一般、偏好這口的大戶大宅。
因着出量多,呂掌櫃在京城交游廣闊,便又忙碌了一陣,把代售的生意擴大出去。而這鹵鴨貨風靡,衆酒樓飯鋪一聽是江記的作坊,自然也搶着來售。
這家王和正店,便是新加入的代售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