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本王已拟旨,登基後的第一件要事,就是迎娶楚國公主當皇後。”
楚稚一怔,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
塗曜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卻完全沒有發覺:“這次平定內亂,公主臨危不懼,雍國人對公主更是欽佩不已,母儀天下,也是實至名歸。”
母儀天下……
楚稚完全不覺得這個詞和自己有什麽關系:“既如此,殿下能不能答應我兩個請求?”
“什麽?”
“殿下登基之後,五年之內……不動楚國。”
塗曜眯眸:“為何是五年?”
楚稚:“……殿下能答應嗎?”
“想讓本王不動楚國?”塗曜笑吟吟道:“那就趕緊嫁來雍國,只要公主在一日,本王可保楚國一日山河無恙——另一個呢?”
楚稚沉默。
塗曜為人很是狡猾。
想要讓他答應自己的條件,他卻顧左右而言他,非要讓你答應另一個條件。
楚稚咬咬唇:“另一個是……很多時候,聚散離合都是天意,我想要殿下答應我,若是以後……有了遺憾之事,莫要遷怒于旁人。”
“畢竟殿下日後是要成為天下之主的人,過多殺伐對您也不利……”
這句話聽起來沒頭沒腦,其實是楚稚怕因了自己的“驟然死去”,塗曜大怒之下濫殺無辜罷了。
塗曜挑眉,抓住了重點:“遺憾之事是指什麽?”
楚稚移開目光:“人生這麽長……總有些出乎意料之事。”
“等發生之時,公主再勸為夫也不遲。”塗曜壓低聲音道:“為夫虛心得很,以後少不得要請公主多多指教。”
楚稚望着塗曜神采奕奕的笑顏,努力擠出了一個笑來。
*
國不可一日無君。
六月初三,大吉日,禮樂齊鳴,塗曜登上大殿前的玉階,登基稱帝,成為雍國新一任的君主。
如今五國鼎力,但雄踞中原的雍國無疑是最有實力的一個。
和懷柔的先帝不同,塗曜向來酷愛征伐厮殺,一時之間,周遭國家人人自危。
這夜,龐州急匆匆道:“殿下,回楚一事,不能再往下拖了——楚國上下,都盼着您能回國稱帝……”
楚稚望着窗外的月色,半晌才道:“你也知道塗曜的性子,……還是要靜待時機……”
“時機?”龐州終于忍不住道:“殿下每次都如此說,可殿下一拖再拖,如今秦王已登基,再不回去,楚國未來的國君,就真的要當他雍國的皇後了!”
“并不是我有意拖延。”楚稚聲音清冷,垂下眼睫:“一來是秦王登基,那楚寶華就是頂着雍國皇後的名義回去的,楚國人對她的同胞兄長楚稚也會多幾分敬畏,二來我以楚寶華的身份在雍國多出幾分力,也是為了大婚出事兒之後……不至于牽連楚國。”
“看來殿下還真是深思熟慮。”龐州眼眸深深地看着他:“真得……僅此而已嗎?”
楚稚皺眉:“要不然呢?”
龐州握了握拳,終究低聲道:“我只怕殿下假戲真做,入戲太深,誤國誤己,難以脫身!”
“假戲真做?”楚稚避開龐州目光,搖頭笑道:“塗曜其人是何秉性,我每日都避之不及,又怎會……真的讓自己陷進去……”
龐州眼眸深深:“那殿下何時提回楚一事?”
楚稚咬唇:“就這幾日吧。”
“大婚路上的一切,已經全部安置妥當了,殿下先回楚,再從楚國出嫁,婚嫁車辇行至長樂川時,孟守大人已布置好了山崖墜石引發的山火。”龐州的聲音在深夜沉沉響起,讓人心中震顫:“到那時,世上再無寶華公主,殿下便是楚國君主,如今的一切,也是過眼煙雲……”
“也是殿下……一定要遺忘的過往。”
楚稚怔了半晌,才道:“……有勞你了……”
望着和那夜幾乎沒有區別的月色,楚稚說不出心裏的滋味。
這似乎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和旁人如此親密……
可這一段時日卻要如同隐秘的污點,再也不能提起一個字。
也是,離開雍國,貴為楚國國君的他,怎會和“女裝”“公主”一事扯上關系呢?
時日一長,也許自己和塗曜都會忘了這荒誕的幾個月吧。
楚稚微微一笑。
大婚在即,本就以謊言開局的關系,也到了無法繼續的時候了。
*
楚稚暗中策劃着結束,塗曜卻悄然布置着大婚。
“新婚時朕騎的馬怎麽是戰馬?朕是去迎親的,不是去打仗的!沒有俊俏一些的嗎,小姑娘們喜歡的!”
“朕要捧着一束花親去京郊接公主,這似乎也是最近的京城習俗?!”
“床帷的金線成色不對,還有那枕上的鴛鴦,竟然繡成了一對兒雄的!”塗曜氣結:“那還能叫鴛鴦嗎!”
禮部大臣看着那一對兒雄鴛鴦,吓得額頭直冒冷汗:“紡織局從來不會出錯,這……”
塗曜咬牙:“一對兒雄鴛鴦!還說不會出錯!?”
“這……臣定嚴格查看,不會再出此等纰漏……”
塗曜冷哼:“你們能不能打聽一下京城小姑娘的喜好,別幾個大老爺們兒關起門來瞎折騰。”
禮部大臣忙道:“臣這就在京城召集貴女,共同商議……”
然而心頭卻滿是不解。
戎馬出身的陛下,生性不喜奢靡,就連登基大典,也是能簡就簡。
可唯獨對大婚一事上,苛刻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禮部官員擦着額頭上的冷汗,捧着那對兒雄鴛鴦枕走出了大殿……
*
夜色漸濃,轟隆一聲,天邊雷鳴交織,下起傾盆大雨。
公主府。
楚稚伫立在窗邊,默默望着窗外雨幕。
姝兒走過來,試探道:“公主,還不休息嗎?”
楚稚垂眸:“……這就睡了。”
楚稚和衣躺下,聽着窗外轟鳴的雨聲,強迫自己閉眼。
可背後卻空得他心頭泛寒。
也不過半月而已……竟然已經習慣被人擁着入睡了嗎……
楚稚苦笑。
待到大婚死遁,他和塗曜,便是互為己國的國君,甚至有一日,會戰場上刀戈相對。
怎麽可以……這麽依賴他呢……
楚稚頭腦昏沉沉的,心頭空空,毫無睡意。
驀然,背部撞入了一個溫暖堅硬的胸膛。
楚稚擡眸。
一身玄色龍袍的塗曜在他身後,将他笑着擁入懷中。
楚稚呆呆的看着發絲濕了的塗曜:“我以為……”
“以為朕不來,皇後就先入睡了?”塗曜笑着低聲道:“朕說過,以後你每次入睡之前,睡醒之後,看到的第一人必須是朕。”
塗曜說得話還是那麽溺死旁人。
楚稚看向塗曜。
他的鬓角被雨水微微打濕。
一定是……很着急的趕來吧。
楚稚慌忙移開眼眸。
不能在看了。
免得……假戲真做,誤國誤己。
可塗曜卻如往常一樣,纏上他,在燭火裏去尋他的唇。
楚稚壓下心頭酸澀,笑道:“我給陛下起個名字可好?”
“叫什麽?”塗曜湊上來:“不管公主叫為夫什麽,夫君都喜歡。”
楚稚翹起唇角。
是啊。
好像不論自己幹什麽,塗曜都喜歡得眼眸發亮,歡喜得要命。
這就是被人喜歡的感覺吧。
雖然……塗曜喜歡的,不一定是“楚稚”。
但至少,在這一段日子裏,自己見識了熾熱濃烈的喜歡,究竟是何模樣。
楚稚壓下心頭酸澀,笑道:“我給陛下取的,當然是好名字——是在原來名字後加上兩個字。”
望着一臉狐疑的塗曜,楚稚溫和笑道:“你這麽愛親親,就叫曜親親吧。”
“要親親……”
“那朕不止有這一個名字呢。”塗曜眼眸眯起,試探着耍賴道:“還有曜抱抱。”
“這個也貼切。”楚稚笑着撫過塗曜的鼻梁道:“誰讓你每日都在要親親,要抱抱……”
塗曜看着這樣的楚稚,直接呆在了原地。
幾分戲谑,幾分縱容,幾分……寵溺。
塗曜一眨不眨地望着,望着……
好像眨眨眼,這樣的寶華就消失了。
塗曜貪婪地想要把這一刻永久留存,可再一想,以後的日日夜夜,不都和今夜一般嗎!
一想到此,胸腔裏的一顆心便狂喜地激烈跳動。
塗曜随即狡猾笑笑:“那這些名字加上姓,連在一起說呢?”
楚稚不解:“塗曜親親,塗曜抱抱。”
塗曜朗聲大笑,一把将楚稚抱在懷中:“這次是你主動讓為夫抱的吧——”
楚稚一怔,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塗曜的懷抱那麽緊,在大雨的轟鳴聲中,猛烈的心跳聲似乎能穿破一切,一下一下,撞擊着自己的胸膛。
熱烈,澎湃。
楚稚閉上眼,不争氣地察覺到眼角濕潤了。
只是演戲而已。
他卻越來越……心不由己。
“以後你就叫本王這個名字吧。”塗曜笑吟吟道:“以後為夫還可以叫曜摸摸,曜看看……”
楚稚:“……”
塗曜……還真是說騷話第一名……
楚稚努力調整笑意:“曜親親,過幾日……我想回楚國一趟,從楚國出嫁……可以嗎?”
作者有話說:
劃重點:紡織局從不出錯
這幾天日更哈,馬上入V,麽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