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楚稚掌心輕握,沉默了一瞬。

塗曜定然不會無緣無故講這個故事。

很多事情本不能深問,但觀察他如今的反應,足以坐實塗曜知道了一些什麽。

畢竟那一日,姜泠在宴會上說出的一番話,任誰都會覺得是心頭的一根刺。

想要止不住的一探究竟。

楚稚之前也暗暗思索警惕過,只是之前整整幾個月,皆是毫無動靜,他才漸漸放下防備。

可原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也許是塗曜不願在他身子最虛弱時調查,也許是一直沒有調查出結果。

所以塗曜才會和他有了這幾日的相處。

可那又如何呢,如今塗曜查出了蛛絲馬跡,态度登時就不一樣了。

“怎麽不說話?”塗曜輕笑一聲,語氣裏帶着幾分意味深長:“是聽不懂這故事還是聽得太懂了?”

塗曜的眼眸銳利涼薄,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龐冷了下來,愈發顯得令人生畏。

楚稚聲音輕輕的,還帶着一絲沙啞的病弱:“這故事也算是陰差陽錯成就了一番好姻緣,這男子未免太小心,既然那二人兩情相悅了,順道成全不就好了麽,就算把真相解釋一番,那官宦人家若真的喜歡那女子,說不定還想着是天意而為呢……”

楚稚這番話說得半真半假,他是想着若是塗曜知道了他的秘密,能覺得這是歪打正着的緣分就好了。

可塗曜卻最恨欺瞞,若真有一日他知道了一切,恐怕會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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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曜沒有說話,也沒什麽表情和多餘的動作,只是探究的盯着楚稚看。

楚稚仍舊保持着方才的姿勢,甚至還如往常一般和塗曜笑着說了幾句話。

只是待到晚間,他便立刻挑亮了燈,提筆給留在楚國的孟守寫信。

楚稚懷孕時奔波受了傷,如今被燕窩養着也還是虛弱,寫片刻,便要休息片刻,免得體力不支。

斷斷續續,總算是把一封信寫好了。

孟守還不知曉兩個孩子之事,但他忠于自己,只要知曉自己想要回楚國,定然會想法子接應的。

他把小枸和小暑帶在身邊,只要一起安全到了楚國,就算塗曜這邊兒知曉了什麽,也能避避鋒芒。

在雍國連見崽崽一面都甚是艱難,還要各種提防,這樣的日子,楚稚早就心力交瘁了。

只是一時拿不定主意,塗曜今日的一番話,卻讓他瞬間清醒。

楚稚将身畔的楚國親信叫進來道:“你回國一趟,将這封信交給孟守。”

“屬下遵命。”

楚稚輕聲道:“雍國不是久留之地,把這封信送出去後,你悄悄備下馬車衛士,孤……想離開雍國了。”

那親信一驚,不由張張嘴:“陛下的意思是私自離開?若是我們要走,為何不直接給陛下說清楚……”

楚稚緩緩搖頭。

塗曜并不是善男信女,他的手段常常狠辣絕情,在戰場上做下的事,也讓人聽了心頭發寒。

若是他已經多少知曉了當日之事另有隐情,并懷疑到自己身上,那以他的敏銳,定然會順藤摸瓜,直到掌握整個事情真相。

他如今在楚國受盡優待,但這只是塗曜收網前為了穩住獵物的手段。

等塗曜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也許自己就危在旦夕了。

楚稚一顆心揪起來,以塗曜的思路,會不會覺得這兩個孩子也是他算計來的結果?又會不會對孩子不利?

這些都是極少數的可能,但楚稚在雍國總是定不下心,思慮再三,依然覺得快速回楚是最妥當的方式。

*

鄭國,姜泠一臉陰鸷的坐在鄭業下首。

他去雍國時本是信心滿滿,想要當着衆人揭露楚稚的真實模樣,誰知塗曜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下令掌掴,這不只是不給他面子,也是直接将鄭國的尊嚴踩在腳底!

“宴會之恥,臣日日不敢忘懷。”姜泠眸光透出幾分陰冷:“塗曜之所以這般耀武揚威,還是因了之前打了勝仗。”

姜泠這次觸到了黴頭,倒是想明白了,鄭國衰微,他們所有人在塗曜眼裏,便是如同蝼蟻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說的話,塗曜根本不屑一顧。

若想要和雍楚兩國抗衡,還是要盡快找到機會,讓鄭國能重新把握上風。

鄭業道:“前一陣子鄭國一直在休養生息,你總說還不是反擊之時,如今鄭國兵力已經強壯不少,寡人還特意練出了鄭國的精銳部隊,這總算到反擊的時候了?”

姜泠沉吟道:“如今的上計,還是讓雍楚二國兵戈相向,我們從中坐收漁利便好。”

鄭業已經不耐道:“公子從半年前便說能讓雍楚反目成仇,如今他們二人的關系,倒是越發的好了!”

姜泠淡淡一笑,高深莫測的打開匣子:“主上請看這是何物?”

鄭業皺眉看過去,只見那匣子中擺着一個看起來不太起眼的草藥,只聞起來有些淡淡的林間清新之味。

鄭業奇道:“這是何物?”

“這是松子草,難道鄭國沒有嗎?”姜泠的笑意愈發高深莫測:“這松子草在楚國甚是常見,作成香料,能遮掩男子體征,将男做女,時日長了,甚至能讓男子受孕。”

“因此這本長在田間的松子草,在這功效之下身價倍增,一棵松子草能價值千金。”

鄭業看着那古怪的草藥,不解道:“你和寡人聊這些做什麽?”

他和姜泠聊國事,聊如何讓楚雍反目成仇。

但姜泠卻和他聊什麽男子生子的松子草???

姜泠淡淡道:“這松子草便是能讓雍楚二國反目的引子,主上還記得臣說的“秘密”嗎,這松子草,便是楚王的秘密。”

鄭業盯着那貌不驚人的松子草,電光火石之間,他似乎悄然領悟了什麽。

只是這念頭過于荒誕,讓他幾乎不敢相信。

鄭業調整了一番思緒,才道:“所以當時的寶華公主其實是……”

姜泠挑眉道:“主上你覺得,此事足以讓雍楚反目成仇了嗎?”

鄭業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你如此沉得住氣,竟然揣着這麽大一個秘密,何止反目成仇,以塗曜的性子,被人如此捉弄,只怕憤恨到恨不得屠了楚國吧!”

他還記得當時訂婚宴上,燈火璀璨之下,楚寶華一舞驚豔的模樣。

別說塗曜,自己都為之震撼,甚至暗地裏有些嫉妒塗曜有如此美貌絕豔的未婚妻。

誰知那殼子裏……竟然是一名……男子……

更匪夷所思的是,竟是當今楚王。

此事若讓天下知曉,那就不止是雍國的恥辱,也會讓楚王永遠擡不起頭。

姜泠淡淡道:“雍楚二國之所以關系親密,說到底還是因了寶華公主之緣故,若寶華公主本身就是假的,那他們的親密便成了全天下的笑話,塗曜最近一直遣人在楚國調查,想來他已查出了寶華公主并非真正公主。”

“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寶華公主非但不是公主,連女子都不是。”

二人忍不住相視大笑:“若塗曜知道了所有真相,臉色一定很好看。”

“此事甚難查出真相,便是因了雍國人根本不會往真相的方向去想,所以此事只差我們稍稍一點撥……”

鄭業樂不可支:“當務之急還是要将這松子草送到塗曜面前,也讓他開開眼界。”

姜泠道:“主上可屯精銳到烽火臺,那時塗曜心神大亂,定然無暇顧及戰事,我們可一邊引導他查明真相,一邊伺機而動。”

鄭業點頭:“好主意。”

*

楚稚已經暗中打定了要離開的主意,走之前,特意多領着小暑和小枸去太皇太後處問安。

太皇太後至今仍然把他當做寶華,只要一看到他進來,便笑着牽住他的手噓寒問暖:“寶華最近身子還好?你給那東西生出了龍鳳胎,想要什麽吃什麽都不必遮掩,直接開口就是,有事了就使喚他,本也是他該他受的!”

說着便看向站在一旁的塗曜:“你媳婦兒給你生了這麽兩個大寶貝,你更要好好待她!”

塗曜牙關緊咬,強笑道:“那是自然,祖母放心,朕定要好好疼愛。”

塗曜極為小心,看守侍奉楚稚和兩個孩子的都是他最信得過的親信,守口如瓶之下,才沒有太多風聲走露。

但太皇太後算準了寶華的預産期,估摸着孩子快生了,便日日問詢塗曜。

塗曜本來不願讓祖母見到那小家夥,可又耐不住祖母每日的拷問——想來也可笑,他當時本是想讓楚稚冒充一下寶華罷了,誰知一步步開始離奇,竟然連他們的“孩子”都有兩個了。

“小暑,乖孫女兒……”太皇太後一會兒看看粉雕玉琢的小暑,一會兒又摸摸玉團兒般的小枸,滿眼都是慈愛:“叫聲祖奶奶聽聽。”

小暑咿咿呀呀半晌,小嘴可愛得一張一合,卻說不出特別囫囵的字眼,顯然是被難住了。

衆宮女見狀,都捂着嘴笑起來:“太皇太後,不過才一歲的嬰孩,您這也太心急了不是?”

太皇太後也笑起來。

塗曜一眼瞥到正在大口啃葡萄奶幹的小枸,這小狗東西倒是一個人在旁邊自得自樂吃個不停,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二話不說便把人提了過來:“小枸倒是會說話得早,來,叫句祖奶奶聽聽。”

小枸的小腿在空中蹬了半晌,噘着嘴望向塗曜,一臉不滿。

塗曜拍拍小枸的臉頰,語氣微微帶着命令:“朕讓你叫祖奶奶,沒聽到?”

小枸用沒牙的小嘴巴咬了口甜甜的葡萄奶幹,吧唧吧唧的舔化在嘴裏,直接把塗曜的命令當空氣。

“你!”

塗曜的命令何曾被人這般無視過,立刻顯出了幾分怒意。

這小崽子定然是故意的。

平時他得了樂子,便奶聲奶氣的自顧自喊個沒完,如今自己命令他,他卻一點兒都不配合。

這麽小,就已經擺明了和自己對着幹的态度。

這長大了還不是要反天?!

塗曜捏住小枸的臉頰,故意用吓人的語氣開口:“朕知道你會,你今日叫不叫?”

小枸委屈巴巴的打了個哆嗦,忽閃忽閃的眸子裏夾着搖搖欲墜的大淚珠,一臉倔強的看向塗曜。

小小年紀,倒是有幾分寧死不屈的氣質。

塗曜被氣樂了,二話不說将小枸翻過身來摁在小床上,隔着輕薄的衣料在他小臀上拍了一巴掌:“還不聽話?”

這一巴掌沒有什麽力道,小枸卻哇哇大哭起來,小手朝太皇太後張開,帶着哭腔嗚嗚道:“泡泡……”

他哭得停不下來,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太皇太後心疼得心都要化了,二話不說将孫孫抱起來:“祖奶奶來抱抱了……乖小枸……哎,多好的孩子,你爹怎麽就沒腦子,放着那麽多好字不起,給你起了這麽個好名字!”

什麽小枸小狗的,她叫着都覺得孩子太可憐了些。

小枸小手搭在眼下嗚嗚咽咽,小腦袋卻一點一點,顯然在附和太皇太後的說法。

塗曜在一旁皺眉道:“祖母,您別被這小東西糊弄了,他慣會裝可憐,朕用的手勁兒朕知道,方才根本沒有打疼他。”

塗曜話一落地,太皇太後已經被氣得不行:“你知道!你又知道什麽!小枸才多大,就算你沒用什麽力,他能經得住你的巴掌嗎!?”

“這孩子還不到一歲,你這當爹的就這麽對他,以後他長大了,你還不要把他往死裏折磨啊!”

塗曜看到太皇太後真的生氣了,也就在一旁伫立緘默了。

小枸卻仿佛被幾句話勾起了傷心事,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往下落,卻不知為何不再出聲哭了,滿腹委屈又隐忍的模樣。

太皇太後抱着懷中軟乎乎的小枸,卻是越說越來心疼:“乖小枸,祖奶奶替你打你的混賬爹,讓他以後不敢欺負你。”

說罷便暗示的瞪了一眼楚稚,一臉為小枸撐腰的模樣:“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替你孩子出氣?!”

楚稚望了一眼人高馬大的塗曜,他一身天子玄服站在那裏,自己就是想打幾巴掌,也不太好下手。

“祖母息怒,算了算了。”楚稚淡笑着道:“陛下也只是想和小枸玩玩,根本沒用力的,何至于如此嚴重了!”

太皇太後抱着小枸,一臉心痛的看向楚稚:“哀家是看出來了,你是怕了他的,就當着哀家的面,哀家讓你打,你都不敢動手,那私下裏你受了委屈,更是不敢拿捏他了。”

“你為他生兒養女的,別人懷孕都是胖了不少,你倒好,反而顯得更是清減了,就算不為小枸,你受了這麽多苦,狠狠打他幾巴掌又算得了什麽啊。”

楚稚微微有些尴尬:“……祖母,真的不必了……”

太皇太後抱着小枸,嘆息道:“可憐哀家這未滿月便出來的孫子孫女,一出來就先天不足,瞧這小臉,哀家看得……真是心疼……”

說着說着,便開始抹起眼淚,氣氛登時陷入了沉重。

太皇太後身邊的宮女立刻朝楚稚遞眼色,示意他順着太皇太後的心思去打塗曜。

楚稚抿抿唇,只好硬着頭皮上前,作勢朝塗曜捶了幾下。

“太皇太後說得沒錯,若不是你出言激我,又怎會惹得兩個孩子未足月就出來?”

“兩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你何曾關心過?你何曾正眼瞧過他們?”

這句話借着寶華的口說出來,楚稚也多少抒散了片刻怨氣。

一臉忍氣吞聲的塗曜:“……”

他能有什麽辦法?

提出讓楚稚冒充楚寶華,是他自己的馊主意,如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只能硬着頭皮配合。

一拳一拳的打在塗曜身上,雖然楚稚也不敢用太大力氣,只是作個樣子。

但看着塗曜悻悻的模樣,多少有些覺得好笑。

至于方才還在一旁垂淚的小枸,此時看着塗曜挨打的畫面,立刻咯咯咯笑得前仰後合。

太皇太後看到小枸笑呵呵的模樣,立刻一掃方才的陰雲,囑咐楚稚道:“對,狠狠打,給我們小枸好好出口氣!”

說罷又低頭笑呵呵的看向孫子:“是不是啊小枸?”

小枸坐在太皇太後懷裏恃寵而驕地搖晃着小腳,眼睛都笑得眯起來了。

太皇太後摸了摸小枸的鼻梁,笑道:“小枸這長相,和曜兒小時候那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鼻梁從小就英挺,就是眼神發冷,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小家夥。”

一時間衆宮女也都開始附和。

她們本來心裏都知曉這孩子和塗曜無關,湊上來只是為了逗太皇太後高興。

但定睛一看,登時都愣住了——

這小崽子的五官,活脫脫就是陛下的縮小版!

這個說小枸鼻子像陛下啦,那個說小枸眼睛和陛下小時候長得像啦,說來說去,就差說睫毛根兒了。

塗曜皺眉:“他哪裏就和朕像了,朕從小就與人為善,比這混蛋小崽子強多了!”

雖說他知道如今太皇太後覺得這孩子是他的,定然會說幾句孩子和他長得像雲雲,但聽到耳中,就是覺得莫名的諷刺。

自己可沒少譏諷這小狗東西的長相,本來是想通過他借山打牛,攻擊無名畜生呢!

結果旁人衆口一詞,都說小枸處處像他!

這不是讓他打自己的臉嗎!

太皇太後看着塗曜不樂意的模樣,皺皺眉道:“陛下這性子倒是也有意思,你自己的兒子像你,你都不樂意,也不知你是想讓誰長得像你!”

太皇太後看着小枸,愈發喜歡道:“陛下國事繁忙,寶華身子也要休養,那就把這兩個孩子抱在哀家這裏養幾天也無妨,哀家膝下無人,也想看看他們找個樂子。”

塗曜剛碰了一鼻子灰,此刻挑眉道:“祖母,您前幾日不是還說喜靜嗎,這兩個小崽子萬一鬧到了您,那……”

“什麽喜靜?”太皇太後直接打斷塗曜道:“那是哀家不願聽其他閑人說些烏七八糟的事兒,若是自己孫子孫女的聲音,那哀家聽了心情反而更好呢。”

塗曜無奈,也只得答應下來。

楚稚在心底無時無刻不想着趁機出逃雍國一事,遇此時機立刻接話道:“寶華願陪太皇太後在宮中禮佛,也恰好照應着兩個孩子。”

楚稚女裝冒充寶華時,便知道太皇太後潛心禮佛,兩個孩子又在宮中,他的理由甚是充足,想來太皇太後定然會同意。

果不其然,太皇太後眉開眼笑道:“好好!這都是你們的孝心,寶華,你也住過來,哀家記着你沒成婚之前,便總是來哀家宮中陪哀家說話。”

塗曜聽聞楚稚也要來,忙道:“祖母,那朕也過來侍奉您……”

“去去去……”太皇太後立刻不願意了:“你是國事不夠多?還是嫌哀家活得長啊?你在這兒,小枸,小暑和你媳婦兒沒一個能自在的!你就讓他們清淨兩天吧!”

“可……”塗曜一滞,不由看向楚稚,咬牙學楚稚演戲道:“朕放不下寶華……”

“你媳婦兒就在哀家這兒住幾日,又有什麽妨礙?”太皇太後瞪他道:“裝出這麽情深似海的模樣,也沒見你媳婦兒孕期你對她多好,你也別反駁——哀家可是聽周遭人說了,說你對他大聲嚷嚷的次數就不少!”

塗曜:“……”

楚稚忙表決心:“和陛下在一起雖好,但寶華婚後還未在祖母膝下盡過孝心,這次正好和小枸小暑一起侍奉祖母,陛下,您這幾日就……專心國事吧……”

太皇太後聽得甚是開心,連連拍着楚稚的手背表示贊許。

楚稚望着太皇太後的側臉,心裏翻湧上愧疚。

太皇太後的舉止,總讓他想起從小把自己帶到大的奶奶,那也是自己唯一親近的親人。

他之所以帶着小枸小暑住在此處,說白了只是為了帶着孩子順利離開雍國罷了。

他不相信塗曜會放他走,也不願去賭塗曜的善意。

他只想把這兩個小崽子安安穩穩帶回楚國。

到了那時,塗曜發怒也好,懷念也好,總歸都隔了一個鄭國,兩國之間又路途遙遠……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沒有還手之力。

這麽騙太皇太後,楚稚心裏也過意不去,但是在雍國,塗曜便是一國之君,任何人都懼怕的存在。

也只有太皇太後這裏,可以趁機行事。

太皇太後卻不知楚稚翻湧的心思,還在輕聲逗弄懷中的小崽崽:“小枸想不想和祖母一起住?”

小枸怯怯地看了一眼塗曜,那小表情活靈活現,像是怕塗曜知道了他的想法似的。

之後便可憐巴巴在太皇太後懷裏抽抽噎噎着點點頭。

這一系列操作愈發讓太皇太後心都化了:“可憐的崽子,就連這個都要看你爹的眼色。”

在一旁冷眼看小枸表演的塗曜:“……”

合着他這幾個月出錢出力,忍着屈辱養了個小狗東西,這小東西非但不感念,反倒處處和他對着幹。

什麽小狗啊?!

這名氣的确起得不好!

人家小狗還知道感念呢,這崽子就是個小白眼狼!

塗曜冷着臉憤憤然走出去。

這裏不是沒人歡迎他嗎!

他不來就是了!

正在獨自生悶氣,塗曜眼角不經意一瞧,卻看到小武正捂着嘴笑呢。

……

“你在笑什麽?”塗曜立刻陰沉下臉色:“你是在嘲笑朕嗎?”

小武方才的笑裏,分明夾帶了些看好戲的味道!

“沒有沒有!”小武忙道:“陛下天資非凡萬人之上,屬下怎麽敢笑陛下呢!”

“別拍馬屁!”塗曜咬牙道:“說,你方才偷偷笑什麽呢?!”

小武:“……”

他覺得自從楚王陛下懷孕後,他家陛下倒是每日都像個随時都能氣鼓鼓。

說句不好聽的,比楚稚都像個孕夫。

小武只得道:“屬下只是想到方才聽到了那些人在議論小枸殿下的長相,屬下也就細細看幾眼,覺得……”

“覺得什麽……”

小武大着膽子開了口:“覺得小枸殿下的确和陛下長得有幾分相似。”

塗曜立刻變了臉:“放肆!”

他當時給小枸起名,就是存了羞辱的意思。

既然小枸和哥哥長得不那麽像,那一定就是像狗東西了。

結果一個又一個,都說小枸像自己。

那這算什麽?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暗示他在罵自己?

他憑什麽替別人養了孩子,還要替別人背負罵名啊!

塗曜陰沉的命令:“以後誰再敢說這種話,休怪朕不留情面!”

小武點點頭,只好無奈地跟随在塗曜身後。

說來也奇怪……那孩子……的确和陛下長得很是相似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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