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這詭異的發現如同一個巧妙的開關,讓塗曜心頭咯噔一聲。

楚寶華早已不在人世,和自己定情的寶華也不是楚國公主。

這些他都已知曉。

但這能讓男人受孕的松子草,卻奇妙的和寶華聯系了起來……

這是男子用來受孕的東西,寶華身上怎會出現它的味道?

也許順着想,便能發現問題所在。

但不知為何,塗曜的思緒剛剛觸碰到某個自己也說不清的點,他便立刻收回了思路。

他陰沉着臉,轉頭看向剛剛請來的太醫:“松子草只能作男子懷孕之用嗎?它定然有旁的用處吧?!”

誰說寶華身上出現松子草的味道,就和松子草的功效有關。

相似的味道而已,又能說明什麽?!

太醫被塗曜冷飕飕的眼神一看,吓得雙腿發軟:“臣不解陛下之意,但也許……也許還有別的用處只是臣尚未發現……”

松子草的确是作為男子助孕用啊,而且以往這草是在楚國境內的田間,但自從有人發現他的功效以後,這草便身價倍增,又怎會拿它暴殄天物,用作他途呢?

但他看塗曜一臉“這草絕對還有別的用處”的表情,只能附和着勉強這麽一說。

塗曜神色僵了一下,随即理所當然的點頭道:“就不說別的用處,也有人會只喜歡這味道……”

那太醫望着那松子草,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看看塗曜,卻還是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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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更何況塗曜乃一國之君,自己多嘴了恐怕性命難保。

等到太醫和那使臣都下去。

塗曜才大步朝殿門走去,緩緩咬牙道:“陸徽,帶上你的人,随朕一同去寶華的寝宮徹查。”

當着旁人,他自然不能流露出什麽。

但是那松子草,卻讓他對寶華所有的信任都搖搖欲墜了。

陸徽一怔,忙拱手道:“是……”

草木深深,小橋流水。

景色如昔,但寶華在雍的宅邸,塗曜已經很久未曾踏足了。

最開始時,是怕觸景傷情,難抑悲傷,便下意識地想要永久封存。

再後來,便是和楚稚日夜相處,楚稚和寶華那麽相似,卻又那麽獨特,逐漸地,似乎把曾經的寶華覆蓋了。

但再踏入這居所,望着從前自己偷偷爬過的窗,望着二人擁吻的門扉……

密密匝匝的心痛襲來,塗曜才曉得,那個身影從未走遠。

塗曜緩緩閉眸,再睜開時,眸底已湧上冷意。

但此刻,他不是悲春傷秋的時候,他來此地,不是追憶舊情,而是有更重要之事要勘察。

塗曜定定神,等到思緒平複,才擡步走入內殿。

陸徽忙要跟上去,塗曜卻一擡手,示意他暫留在外。

事到如今,寶華的居所,他仍不願讓旁人踏足。

随即,塗曜便獨自走進了曾經最魂牽夢萦的內室。

因此地被自己塵封,所以內室的一切擺設如常,只是香爐和名貴的桌案上都落了一層淡淡的塵土,之前他便是在這裏嬉鬧寶華,逗得她臉頰透粉……耀眼華貴的床帳如往常一般低低垂着,似乎一個轉神,就能看到寶華似笑似嗔地看向他……

塗曜鼻子一酸,忙移開目光,專心尋覓線索。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書案最下層的抽屜,他記得有一次,他曾粘着寶華問過說她身上為何如此好聞,還作勢要去看那香爐中的香,可寶華卻似乎顯出一絲驚慌,還忙讓姝兒換了一種香料……

塗曜那時只覺得是女子家的俏皮,如今想來,卻大有可疑。

他記得當時姝兒換香料時,便是在此處摸索。

塗曜蹲下身子,微一用力,書案的小抽屜便打開了,有些女孩兒家用的胭脂香水兒,應該是寶華走得時候較急,沒來得及收拾。

這看起來沒有任何詭異之處,但塗曜卻微微眯了眯眸子。

雖然有腌制水粉的遮擋,但這抽屜還是有隐隐的松子草味道,塗曜拿起胭脂細看,這些胭脂香水兒都未曾用過,卻都敞開着放置,濃郁的花香味盈滿了整個抽屜,像是在遮掩什麽。

塗曜面色微微一沉。

他想起太醫說得放置過松子草的地方,那氣味會經久不散,這敞開的胭脂水粉,是不是故意遮松子草的味道?

塗曜手伸進那抽屜緩緩摸索着,随即眉毛一挑。

他摸到書案抽屜裏的暗格。

塗曜微微用力,那暗格便悄然打開。

這一間他熟悉的內室,卻有一個黑漆漆的入口,隐藏着最為隐秘的秘密。

塗曜拂過那暗格,指尖撿起了幾個形如春茶,細若微針的東西。

他知道,這就是那所謂的松子草。

這暗格被人着重收拾過,但這玩意兒難收攏,難免還會留下痕跡。

塗曜捧着松子草的手不知何時開始微微顫抖。

松子草……真的在寶華裏。

她背着自己悄悄用,離開之時,還想着藏起來,毀了去。

若真只是喜歡味道,又怎會如此見不得人?!

男子受孕才用松子草,寶華一直在悄悄用松子草熏香……

這證明什麽?

塗曜大腦一片空白。

他持劍都很穩的手,突然覺得經受不住這草的重量……

*

陸徽在門外已經等得略略有些焦灼,正想前去叩門時,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塗曜步履沉穩的走出來,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

陸徽迎上去忍不住道:“陛下,您看這……屬下是否要叫幾個錦衣衛來徹查這住處……”

之前因了寶華公主是陛下的心愛之人,他們查寶華的死因,一直都在旁人身上下功夫,去事發之地仔細查探。

誰都不會想起……這處內室竟然可能會有寶華為何“離世”的關鍵線索……

塗曜沉聲道:“不必了,該查的你們都已經查過了,此事之所以撲朔迷離,不再你們查案,而在審問。”

陸徽一怔:“審問?”

“查的事太多,審的人太少。”塗曜陰恻恻道:“你去——順着當日大婚時山石墜崖之處再去查,看看方圓五裏的人家,有沒有收留過什麽人!”

陸徽一怔,忙拱手道:“臣明白了,之前總是想着公主可能出事或是直接被楚國帶走,并未查過周遭……”

“不審人怎麽查案?”塗曜眯眸,語氣已經透出勢在必得:“有些事,只有活着的人才知道。”

有些事,這些人可以告訴他。

有些事,想必要親自去審楚稚,才能問個分明。

塗曜望着遠方的山麓,眸色如寒潭般冰冷。

哥哥,朕不會再對你縱容,也不會再心存希冀,讓你将朕如同傻子一般欺騙戲耍了。

哪怕真相是一把傷他至深的利刃,這一次,他也不會再閃躲。

*

陸徽順着塗曜給的線索去查,果然很快查到了那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一家三口顫顫巍巍的跪下道:“當時是……是有三個人,在我們家裏住了大半個月,剛來時好像……好像他們還有傷……”

塗曜冷冷開口:“三人?可有女子?”

“有,是兩男一女……”

塗曜眯眸:“那女子長得是何模樣,是否人間絕色?”

他的寶華風姿無雙,若真是寶華,想必這些人定然有印象。

“那個女子?長得倒是清秀,似乎……似乎是一個丫鬟?”

那婦人回憶着:“要真說到絕色,還是她伺候的那位公子,一舉一動都跟畫上走下來的神仙公子似的,那模樣讓人一生難忘……”

說着說着,這婦人似乎已經沉浸在了那公子的美貌之中,開始不住追憶。

塗曜的面色卻越來越沉。

荒山野嶺,怎麽可能突然出現什麽神仙公子?

這一行人,八成就有寶華。

只是這唯一的女子卻是丫鬟,那寶華是……

塗曜心思煩亂,将楚姝的畫像給那人看:“你看是這個女子嗎?”

那戶人家只擡頭看了一眼,忙不疊的不住點頭:“是他,好像都叫她姝兒……”

衆人聽罷,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姝兒是寶華的貼身侍女,按理應和寶華形影不離。

那兩名男子之中,想必就有一個,是和陛下有了婚約,卻死在半途的“寶華”……

陸徽和小武臉色發白:“陛下,那……那寶華公主……”

結合之前的松子草,不會不是女子,是個神仙一樣的公子吧?!

小武都快哭了,再神仙的公子也是公子啊,好好的公主怎麽就成了……

塗曜面色倒還算鎮定道:“急什麽?大概是山間危險,寶華為了穩妥,才特意女扮男裝。”

但是無論如何,寶華真的不曾離開。

塗曜定下心思,問那婦人:“那神仙一樣的……公子……”

一說起公子,塗曜便覺得莫名有些別扭,緩了緩繼續道:“她當時可曾有些什麽話對你們說?可曾說過婚配之事?或者……要去找誰……”

不管寶華是真公主還是假公主,哪怕退一萬十萬步,寶華也許……就是個男子,那也是受楚稚楚國之命,才身不由己做下了這些事……

她當時在山間,會不會也是想回雍國的?

只是最後還是被帶走了呢?

那婦人一怔道:“好像真的說過……民婦問那神仙公子可曾有親事,那公子卻透出幾分悲傷,說曾也是有婚約的,卻和那人有緣無份,唉,民婦能看出他定然極喜歡那和他定下婚約之人,但不知為何卻說二人絕無可能了,唉,他也很是喜歡孩子,和九月玩得很好,但他卻說這一生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這番話如刀割一般,緩緩劃着塗曜的心。

過往的種種忽然都不再重要了。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寶華“離世”後的消息。

原來,寶華對他的那些情誼真的不是作假,她也不是沒有心,聽憑楚國差遣的工具人……

原來,她也曾那樣想着他,念着他,說不定,還盼着自己去救他……

可自己卻不曾……

錯過了那個時機,想必寶華就身不由己了……

她在何處呢?

如今可還好?可曾還盼着和自己生養兒女,一生一世?

塗曜強壓心酸,看向那孩子:“那位哥哥……都曾和你一起玩了什麽呀?”

九月已經長大了兩歲,看起來像個小大人了。

聞言眨了眨睫毛,才悄悄把手掌心打開。

裏面赫然躺着一個用泥巴做的小羊。

“哥哥好像對什麽都沒有興趣,只有雕小羊時眼睛才會亮亮的,哥哥應該很喜歡小羊吧,他雕了好多小羊給九月玩……”

九月的聲音漸漸飄遠。

一切的聲音都飄遠了。

萬籁俱寂之下,只有九月掌心的泥巴小羊,撞入了塗曜的心扉。

他輕輕拿起那小羊,緩緩合攏掌心。

劫後餘生的寶華,還在谷底念着他,想着他,盼着他。

可自己呢?

在查出真正的楚寶華有可能早夭,寶華有可能被楚國帶走藏匿的情況下,竟然只是派遣了幾個屬下去查。

他被楚稚迷了眼,騙了心。

一個滿嘴謊言的,懷了孩子還瞞着他的大騙子。

為了讓大騙子好好養胎,好好坐月子。

他擔心他的身子,沒有第一時間挑明,威逼他立刻交出寶華。

塗曜閉眸。

他承認,知道寶華有可能是假公主的那一瞬,自己的确是有怨氣和失望的。

甚至覺得欺騙自己的寶華只是個工具人,也不必親自尋覓。

可聽了九月的一番話,望着那泥巴小羊,心裏卻追悔未及。

他早該和那大騙子撕破臉,誰又稀罕楚國公主了?等攻下楚國,別說是楚國公主,楚國國君就給寶華做又何妨?!

還有那松子草又和寶華有何聯系……

這一切的緣由,也只有等楚稚交出寶華,才能真相大白。

想起楚稚生産後愈發纖弱,似乎風一吹都要倒下的身子,塗曜心口狠狠一痛。

難道最終是走到兵戈相見的這一步了嗎……

塗曜閉眸,緩緩平複情緒。

若是楚稚願意将一切都向他說明,且寶華毫發無損,他會答應他,不傷楚國分毫。

這也是……他對楚稚最後的仁慈了。

塗曜咬牙,眸子已經泛紅:“點兵!昔日寶華公主之死有詐,朕要親去楚國,護寶華公主周全!”

作者有話說:

稚稚:自己交自己

快掉馬了,三章之內=我會盡量按時更新,盡量不讓大家失望的,感恩感謝在2022-07-03 00:07:46~2022-07-04 21:47: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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