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第39章 三十九

“你、你還未到金丹, 怎麽會有本命劍?”

傅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中泛着銀光冷氣的劍,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郁山蝶手持凝霜劍,雖然擋住了大半攻勢, 但右肩卻還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汩汩而流。

但現在顯然不是查看傷勢的時候。

面對對方的質問, 她暗暗握緊劍柄, 反唇相譏道:“你不也沒到金丹嗎?哪兒來的本命劍?”

傅年似乎是被說中了心事, 臉色由白變紅, 又由紅變紫,激動得跟打翻了顏料罐似的。

他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我、我就差一步突破金丹, 師尊體貼我, 提前讓我進了劍冢, 有何不可?”

他沒說實話。

他也不敢說實話。

當初若不是他用傅驕的靈核通過劍冢的修為檢測,光憑他自己, 是根本不可能進得去的。

但問題也就出在這兒。

理論上來說,靈鶴宗的內門弟子只有一次進入劍冢的機會, 他靠作弊進去拔劍,本是不合宗規的。

事後, 蔚菱仙君雖然震怒, 但考慮到他再無機會進入劍冢,因此并未收回這把地品靈劍, 可那顆靈核卻因為意外遺落在了劍冢中。

這事自然也就成了不宣之秘, 他平日裏也不敢将此劍公然拿出使用。

傅年臉色漲紅得跟豬肝一般, 看向郁山蝶的眼神愈發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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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尚且是靠傅驕的靈核進入的劍冢,可眼前這個才突破築基不久的女子, 到底是怎麽進去的?

難不成,她和厭竹仙君的關系并不是妙言所說的“相看兩厭”, 而是……

他瞳孔不安地抖動着,若是妙言真的騙了自己,那這把劍十有八.九是厭竹仙君親自帶她進劍冢拔出來的!!!

不然,自己為何看不透這把劍的品階?

傅年越想便越覺得恐懼,拿着劍的手遲疑半天都沒能劈下去。

若是眼前這人死在自己手中,恐怕……

郁山蝶雖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但卻能很清楚感覺到眼前人的注意力不在劍式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是不趁現在反擊回去,豈不是辜負了她昨日苦練了一百遍的劍法?

思及此,她頓時來了勁兒,舉着凝霜劍的手腕輕盈一轉,将對方的劍驀地往上一挑,借由巧勁反守為攻,瞬息之間,局勢驟然逆轉。

“當啷”一聲,傅年的劍被挑翻在地,發出猙獰的嗡鳴聲。

傅年回過神大吃一驚,剛想撿起劍來回擊,卻被淩厲的劍氣直接削斷了一截頭發。

烏黑的發絲紛紛揚揚灑了一地,宛若一場墨雪。

身為天性愛美的人魚族,若是平常遇到這種事情,他早就提劍砍回去了,但此時卻因為過度恐懼,大腦一片空白。

若自己剛才沒有看錯的話,這一式乃為厭竹仙君門下的劍法“截風”。

厭竹仙君肯打破常例,為一個剛入門不久的小徒兒傳授這等高階劍法,怎麽可能是妙言所說的“相看兩厭”?

這分明就是“情投意合”才對!

眼見着刺眼的銀色劍芒越來越近,傅年吓得臉色慘白一片,嘴唇也止不住地顫抖,心中的懊悔之意也愈發深厚。

若是能回到過去,他就應該在那晚上将妙言關在殿外,自然不會聽見她在床笫之間的酸言妒語了。

但現在說什麽也晚了。

剎那間劍光已至,傅年猝然阖眸,暗暗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然而,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想象中的痛苦卻一直沒有降臨。

郁山蝶反複深呼吸好幾次,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了劍。

她下不了手。

縱然知道這裏已經不是她以前生活過的世界,縱然知道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但是要讓她親自動手殺掉一個活生生的、會說會跳的人……

她還是做不到。

至少,現在做不到。

最終,她煩悶地收回劍,退而求其次開口道:

“你把陣法解開,我可以饒你不死,但出去之後,你今日所說的一切我都會原封不動地禀告給宗主,至于如何處罰你,會由他來定奪。”

傅年依舊癱坐在地上沒有擡頭,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大病一場。

“不死人,無常法陣從內部是解不開的,除非——”

他話還未說完,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過後,兩人腳底的石板驟然裂開一道巨縫,緊接着,一道瑩白的光芒閃過,原本覆蓋着兩人的藍霧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劈了一刀,硬生生地從中間給分開了。

圓臺猛然下墜,失重感猛然襲來,郁山蝶驚慌地抓住圓臺邊緣試圖穩住身體,然而卻無濟于事。

在她快要零距離接觸地面的一剎那,身體忽然輕盈地漂浮了起來。

——和在靈泉池那次一模一樣。

該不會是狗比師尊過來了吧?

腦海中剛閃過這個想法,她的心跳立馬變得雜亂無序起來,“砰通砰通”奏鳴得如同交響曲一般。

明明這事算不得自己的過錯,但她卻莫名心虛得很,不太想讓他看到這一幕。

在心中默念三次“求求了,千萬別是蕭厭竹”之後,她猛地一擡頭,毫不費力地看到了高臺上站着的某人——身披黑金鶴氅負手而立,面似寒霜,氣質清冷若雪。

由于隔得太遠看不出什麽表情,但僅是站在那兒,便讓人不寒而栗。

不用說也知道是誰。

郁山蝶臉上的笑頓時變得比哭還難看。

Fine。

人倒黴起來,喝口涼水也塞牙。

她本來在蕭厭竹心中的好感值就不高,又總是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也不知道那點兒好感是不是早就扣成了負數。

不遠處的傅年顯然比她更為震驚。

但他的恐懼并不是來源于蕭厭竹本身,而是來源于兩人之間的關系。

蕭厭竹能解此法陣,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

他已與郁山蝶結成道侶。

這可比自己想象中的親密師徒關系還要恐怖百倍!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若是讓厭竹仙君知道自己在無常法陣中對郁山蝶說的那些話,恐怕就不是拔除靈根那麽簡單了,甚至還會遷怒到傅歲身上,那魔族的大計恐怕就無處實施了!

傅年咬了咬牙,看向郁山蝶,以極快的語速對她小聲說道:“你若想知道傅驕做了什麽,保下我師弟後,他自然會告訴你答案。至于傅驕的靈核,現在還在劍冢的葬劍池裏,你若還有機會進去,自然會見到。”

郁山蝶沒料到他會對自己說這些話,睫毛抖了抖,詫異地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話音剛落,眼前人便擡起手中靈劍,毫不猶豫地朝脖頸處一抹。

“噗”的一聲響後,血花四濺。

俄頃,赤色身軀墜落在地,再不複生息。

郁山蝶愣住了,連臉上濕潤的血跡都來不及擦。

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她怔了一瞬,緊接着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很想尖叫,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來任何聲音,像被人強行掐住聲帶一般。

寂靜之中,劍閣入口處傳來一聲溫柔的女聲。

“傅郎,我來了。”

女子站在傅歲身側,正笑意盈盈地提着一個木籃,裏面似乎放滿了蔬果。

“你早說你是仙君不就好了,父親怎會因為你人魚的身份刁難你呢?你看這荔枝,還是他親手摘……”

話未說完,新鮮欲滴的荔枝忽然“咕嚕嚕”滾落一地,女子哭得撕心裂肺,踉踉跄跄地跑了過去。

“傅郎!!!你怎麽了!“

傅歲也傻眼了,怔怔地看着場中兄長的屍體,哆哆嗦嗦地跟了上去。

“師、師兄……”

蕭厭竹冷冷地掃過場中幾人,目光移到一旁郁山蝶身上。

“還愣着做什麽,要本座親自接你過來嗎?”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在整個劍閣回響。

齊蔚菱聞言偏頭看了他一眼,先前若只是八分懷疑,如今便已是十成十确定了。

就算厭竹仙君還沒真正與他這小徒結為道侶,怕也是動了心了。

畢竟,靈識共鳴可做不得假,能解無常法陣,兩人必定已經神.交過了。

一想到修真界時隔百年即将再迎來一位飛升大能,她就興奮得有些難以自持。

“恭喜厭竹仙君了,飛升之日,可否讓我在旁一觀,領悟天道精髓?”

蕭厭竹知道她誤會了,但也懶得解釋,回眸瞥了她一眼後,淡淡開口:

“你首徒屍骨未寒,倒有空替我賀喜?”

齊蔚菱瞄了一眼劍閣中央泣不成聲的女子和她身下血跡斑斑的屍體,言語間冷漠至極:“他入我門下本就是意外,本君早有将其逐出師門的意願,如今他肯自裁,倒是免了這份麻煩。”

蕭厭竹心下訝異,神色卻沒多大變化。

“本座還以為你與他師徒情深,所以才不肯強破這無常陣法。”

齊蔚菱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開口:“本君也不是不想,只是你那小徒兒還在陣中,若是死了,誤了本君觀瞻天道,豈不是壞了大事?”

郁山蝶好不容易平息親眼面對死亡的恐懼,一路上馬不停蹄被小飛載着飛上高臺,剛落地就聽到兩人這段視人命如草芥的對話,原本打算向蕭厭竹彙報的心頓時熄滅了。

傅年死前遺言雖然懇切,但那畢竟涉及到仙魔二族的大事,說什麽也不能隐瞞。

可如今聽了他們這話,仙族似乎也只剩下一個僞善的架子了,和魔族并無本質區別。

至于要不要将此事說出,恐怕還得等自己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她強忍着內心的惡心感,從小飛身上緩緩滑下,沖蕭厭竹行了一禮。

“見過師尊。”

蕭厭竹轉過身來,揮袖示意她起身。

“行禮就不必了,本座今日過來便是告訴你一件事,從今日起,你不用上公共課了。”

郁山蝶愣了一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後,太陽穴“突突”一跳,氣得肺疼。

她要收回剛才的想法!

喵的!連魔族都不會阻撓人魚族修煉呢!

像蕭厭竹這麽狗比的仙族,根本連魔族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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