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真的假的?”
書晴瞪大眼睛, 問宋念初:“你真的要和我們一起去龍溪?”
餐廳中人聲鼎沸,宋念初取好餐盤,回來坐下。
“騙你幹什麽, ”
她被書晴的表情逗樂, 捧着腮彎起眼,“大名鼎鼎的晴寶都親自邀請過了, 我要是不去, 也太不給我們晴晴面子了吧。”
書晴“啧了一聲”,推了推她的手, 從宋念初的餐盤裏搶走了一塊雞塊。
“還調侃上我了, 你現在不比我更‘大名鼎鼎’?”
星月杯決賽三天前結束, 書晴的星月賬號漲了快十萬粉。
而宋念初作為優勝者, 獲得的關注自然比她更多。
“現在熱度高, 你還有開屏推薦, 不開播固粉, 怎麽突然想起紀錄片這事兒了。”
書晴驚喜完了, 嘴中開始碎碎念,“等我們拍完紀錄片回來, 這批流量也不知道你還能吃上多少。”
宋念初這幾天沒什麽心情去關注自己的賬號信息, 卻仍舊粗略知道自己漲了幾十萬粉,昨晚開播的時候彈幕都變得混亂了許多。
“那又沒關系, ”
她聽着,不甚在意的模樣, “人多太雜了,說不準會趕跑我的老粉。”
書晴把薯條放進草莓新地裏蘸了蘸, 倒也沒反駁,“你那直播間的日常氣氛确實比較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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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拍紀錄片這事兒書晴早就和宋念初說過。
當初宋念初還在猶豫, 如今終于确定下來,書晴當下便擦擦手指,拿出手機,開始計劃行程。
“我沒準備請什麽團隊,就聯系一個攝影。這次要去山村,人太多也不方便。”
書晴手指飛快編輯着信息,“那個攝影師叫梁賀,你知道嗎?在星月視頻站也算有點兒名氣的。”
宋念初叉起一勺麥旋風,眨眼想了想:“我以前剛開始拍Vlog的時候好像有看過他的視頻。”
書晴邊發消息邊點頭:“嗯,是他,他在星月上出的基本都是教程視頻——”
她話音一頓,“哎,他三天後回國。那我們九月五號出發?你覺得怎麽樣?”
宋念初有點兒意外:“這麽趕嗎?”
“我本來也沒準備這麽早去。”
書晴解釋,“是之前梁賀跟我提起過,九月初剛好盲校也開學了,早點去的話,能記錄到盲童新生在适應期裏會遇到的一些狀況和難題。”
宋念初面露恍然,點頭應了下來。
她是自由職業,又沒有需要照顧的家庭,說走就走其實很簡單。
行程定好了,宋念初在平臺上跟粉絲們請了個假期,開始為自己準備行李。
她自幼在城市裏長大,頭一回要去山村裏住上一段時間,其實還挺興奮。
宋念初在網上搜索了一番,擔心蚊蟲多,買了幾瓶花露水風油精;怕雷雨天停電,往行李箱裏揣了個手電筒。
不知道要在那裏待多久,想着到時候晚上有空閑也能直播些小游戲,于是又往裏頭塞了本筆記本電腦。
雜七雜八的東西裝滿了一整個行李箱,九月五號那天宋念初一大早就出了門,扯着個大箱子,還牽了只狗。
書晴的家離她爸媽家更近,宋念初準備把糯米送到爸爸媽媽那邊,然後再跟書晴彙合。
行李箱上的大包小包裝的都是糯米的東西。
它的狗糧,它最喜歡的小食盆,還有一些狗狗玩具。
她拎着箱子袋子在小區路邊等車,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宋念初轉過頭去,看到林清銘走過來。
“這是要去哪兒?”
林清銘蹲下逗糯米,看了眼她的行李箱,随口問:“去旅游嗎?”
宋念初說:“不是旅游,我是準備去……”
她話還沒有說完,有輛車在面前停下,降下了車窗。
宋念初止住話音,連忙上前和司機确認信息,繞到車後開了後備箱。
林清銘幫她把行李箱放上去,有點兒感慨:“這司機人還挺好,看到大狗也沒說什麽。”
宋念初把箱子放平:“我備注了呀。”
“啊?”林清銘聲音提高了些:“還能提前備注嗎?在哪兒啊?你用的哪個軟件?”
東西放好了,宋念初把後備箱關上,語氣輕快:“你不知道嗎?我一會兒微信上發給你吧。”
“不過你家泰迪那麽小一只,平時打車也會不方便嗎?”
“關那家夥什麽事,”林清銘脫口道:“是随哥打車麻煩。”
突然間聽到了這個名字,宋念初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林清銘天生神經粗,注意不到這些神态上的細微變化,搖着頭感嘆。
“坐輪椅打車真的挺麻煩,很多時候人家不願意接,嫌速度慢,事兒多。”
“還有些人車子後備箱小,東西又塞得滿,輪椅放不進去。我們說不然放後座吧,司機又怕刮壞他座椅皮,死活不肯。”
他像是難得找到機會和別人說這些事,神色黯淡了些,“随哥現在不喜歡出門,也有這個原因。”
宋念初抿住了嘴唇。
三天前的那些記憶又一次湧上眼前。
物業和沈則随母親的對話,不敢去觸碰的猜想。
控制不住情緒、在他面前紅了眼眶的懊惱後悔,聽到他的話之後的難過不解。
宋念初食指勾起牽引繩的首端,無意識卷了卷。
繩子纏上她的手指,她安靜片刻,也輕輕嘆了口氣。
“……這樣嗎。”
女孩兒垂着眼,似乎有些恍惚,又隐約怔着神。
林清銘傾訴完了,又順了把糯米身上軟軟長長的毛,直起身來,跟她道別:“我上去看看随哥,你上車吧,回來以後一起吃飯啊。”
“……”
宋念初回過神來,彎起眼眸,開玩笑般的語氣:“知道了,你提醒我多少回了。”
車輛緩緩啓動,在他的面前疾馳而去。
林清銘臉上的惆悵還沒散去,一路垂頭喪氣。
敲開沈則随的門之前他還特意拿出手機照了照自己的臉,用手指往上提了提唇角。
顏阿姨跟他說,随哥最近脾氣有些差,摔東西,還把她的腳踝推傷了,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
所以林清銘有些擔心,想過來看看。
門開了,他第一時間就往沈則随臉上瞄。
男人額前碎發有些濕,大抵是剛洗完臉,面容帶着清淩淩的白。
他狹長的眼垂着,睫遮着瞳孔,唇角彎了彎,說了句“來了”。
早前林清銘在微信上跟沈則随說過要來,說是新買了個游戲,一直過不了關,想讓沈則随幫忙帶帶他。
其實只是借口而已。
游戲機還是林清銘那天看到沈則随和宋念初打游戲之後才買的,他對掌機沒什麽興趣,大學時姜頌玩掌機玩得起勁,他還在一旁嫌棄過。
就像有些人不喜歡玩手游、有些人不喜歡玩單機,林清銘一直覺得掌上游戲機沒意思。
沈則随大概對此心知肚明。
但他什麽都沒有問。
林清銘在沙發上坐下,等待游戲加載的時候找起話題。
“這游戲真的好難,我打了好幾天都沒過關。”
“怎麽沒見着貝貝,一大早還在睡覺啊?”
他随口找着話說,好讓空氣不那麽沉寂。
“——說起來,我剛才還在樓下看到宋念初了,提着一堆行李,不知道要去哪兒。”
這話剛剛落下,本來散漫應着聲的男人倏然擡眸,看了過來。
“我問她是不是要去旅游,她還說不是。不過看她表情好像挺愉快的,”
于是林清銘接着說,羨慕地嘆了口氣,“當主播真舒服啊,想去哪就能去哪,都不用老板批假。”
沈則随沉默聽着。
額發長了,發尾末端搭在眉眼上,不經意間刺進眼睛裏,針紮般的疼。
他伸手,将發向後撩了撩,輕聲說:“挺好的。”
今天沒上班,林清銘在沈則随的家裏打了一上午游戲,也試探了一個上午。
“随哥你最近心情怎麽樣”、“我媽最近老催我談戀愛,我好煩”、“不過打游戲挺解壓的,不爽的時候就該找點事幹分分心”。
沈則随神色一直如常,時而彎唇笑笑。
游戲的中途,姜頌給林清銘打了個電話。
林清銘正忙着操作,飛快擡手劃拉了一下免提。
姜頌的聲音響起時他才發現這是誰的電話,整個人都吓了一跳,又忙裏忙慌地把電話挂了。
關卡成功通關,存檔後林清銘擡起臉來,有些惴惴不安。
“要打電話嗎?”
沈則随把游戲機放在茶幾上,修長手指伸展了一下,平靜道:“我去陽臺上抽根煙。”
輪椅轉進卧房,他從桌上拾起煙盒與火機。
卧室地板幹淨明晰,近乎可以倒映出人影。
黑貓蜷縮在貓爬架上,睡得香甜,将前幾日受的驚忘了個徹底。
細細薄薄的煙霧蒙了他的眉眼,沈則随單手握着手機,在屏幕上無所目的地輕點,最後神使鬼差地進入了宋念初的朋友圈。
她新發了一條朋友圈,時間為三小時前。
【糯米吃飯了嗎:糯米,你怎麽看到爺爺奶奶就抛棄媽媽![圖片][圖片]】
——她帶着行李與寵物,回到了父母家中。
是因為他嗎?
他壓抑地、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之後,任誰都會避他如洪水猛獸。
輪椅上的男人擡起手,薄唇含住香煙,呼出一縷淺淡的霧。
霧氣籠上鏡片,沈則随摘下金邊眼鏡,指腹按住眉心。
那聲啞在喉口的道歉,好像沒有什麽機會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