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李哥對他的選擇有些驚訝:“先告訴你,這個綜藝可是真的要下地幹活,到時候可別哭着喊着要走。”
他的藝人他了解,髒活累活不幹,怕影響形象,沒少幹過綜藝錄幾天就哭着跑回來的事。
然而楚年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哥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不是要霸占着你的資源不給你,只是池家會允許池少爺抛頭露面嗎?”
楚年看一眼池小魚。
池小魚正站在他身側,不喊也不鬧,只是将一只小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小腦袋低垂着,像一只大號的玩具熊。
楚年摸了摸池小魚還帶着濕意的頭發,聲音略帶嘲諷:“他爸爸死了,現在他的命運我說了算,他不能白吃我的,他就得養着我。”
饒是李哥平時再怎麽舌燦蓮花,一時間也找不到話來回複。
楚年只聽對面小聲嘟囔了一句:“果然是後爸,不是自己孩子不心疼。”
“行,等會兒我把工作內容發給你。”
然後挂了電話。
池小魚見小爸打完了電話,連忙撒着小短腿跑向廚房,躲在門框後,探出小腦袋笑嘻嘻地看着楚年。
楚年卻是沒精力和他繼續玩鬧,往後一靠,半躺在沙發上,捏了捏酸脹的眉心。
他這樣選擇還有另外的原因。
他出去上班,池小魚就在家沒人管,能不能生存先另說,如果被池鐘聿的仇家抓到,後果不堪設想。
他可不想上班回來,自己唯一的部下也沒了。
楚年向着池小魚招招手:“過來。”
池小魚小心地挪過來,在距離楚年半米的距離停下,乖巧道:“小爸。”
楚年一把将人拉過,和他對視:“你爸爸一分錢都沒留給我,一分都沒有。”
池小魚眨眨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楚年。
楚年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池小魚的鼻子:“而你,吃飯要花我不少錢。所以你得養着我。”
池小魚歪着頭思考一會兒,道:“小爸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徑直跑向了自己的行李箱,在楚年的注視下,把拉鏈打開,找到夾層,從裏面左掏掏右掏掏,小手再出來的時候,抓着一把紅豔豔的鈔票。
他小跑過來,将鈔票舉到楚年面前。
“小爸,這個給你。”
看着池小魚真誠的眼神,魔頭有一瞬間大腦短路。
他接過池小魚手裏的錢,數了數,有六百塊。
池鐘聿對兒子比較寵,這點錢平時都不夠買池小魚一條短褲的,而現在池鐘聿死了,這就是池小魚最後的錢,他拼命藏着才沒被壞人搜刮走。
池小魚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年,繼續道:“小爸你別嫌少,我以後還會撿瓶子養你的。”
該死,鼻子有點酸是怎麽回事。
楚年甩頭,把這種可怕的感覺甩走,“我不用你撿瓶子。”
池小魚歪着頭眨眨眼,對他的話不理解。
不撿瓶子怎麽賺錢?讓他幹別的他也不會呀?
楚年:“你和我參加綜藝,知道什麽是綜藝嗎?”
池小魚搖搖頭,怕楚年誤會自己不願意,他又連忙道:“不過小爸就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去的!”
他伸出三個短胖的手指,神情莊嚴地對天發誓,肉乎乎的小臉上表情十分堅定。
楚年啞然失笑。
“去拿吹風機,我給你吹頭發。”
魔頭行事準則:對待忠誠的下屬,也得适當給點獎勵。
池小魚小跑進浴室,拿了吹風機遞給楚年,然後扭着屁股,坐到楚年大腿上。
小孩的身體軟軟溫溫的,帶着幼崽獨有的香甜,并不重,楚年感覺自己腿上像是落上了一塊棉花糖。
他默許了池小魚近乎僭越的做法,打開吹風機的最低檔,給池小魚吹了起來。
柔軟微濕的發絲在指尖輕繞,兒童洗發水的淡淡香氣鑽進楚年的鼻子。
時鐘滴答地響着,池小魚難得的閉了嘴,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
楚年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和神魔聯軍激戰的場面似乎還在昨天,而現在,他在給一個人類幼崽做父親。
池小魚托着腮,看着電視屏幕裏兩人的倒影,忽然開口問道:“小爸,以後在沒人的時候,我能叫你魔頭大人嗎?”
楚年手一頓:“為什麽?”
池小魚興奮道:“因為這樣好酷啊!電視裏都是這麽演的!”
楚年忍不住扶額,這個池鐘聿,平時都給兒子看什麽電視劇,好好的孩子教成這樣。
楚年點頭:“随你。”
“太好了!”池小魚手舞足蹈:“我要和小爸一起,去拯救世界!”
楚年冷冷打斷他:“不,我們要毀滅世界。”
池小魚咬着手指,疑惑地看楚年一眼:“咦?”
毀滅了世界,那小爸不就也死了嗎?小爸怎麽連這個彎都繞不過來?
看來小爸的病情還不輕,以後生活的重擔,全都壓在他身上了。
池小魚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肩膀,根本承受不住這麽多。
如果爸爸還在,和他一起承擔這一切就好了。
想到池鐘聿,池小魚嘆了口氣,問楚年:“小爸,你說爸爸在哪?他什麽時候回來?“
小孩子的奶音裏帶着滿滿的期盼,楚年難得認真起來,他思索了一會兒,答道:“他不會回來了,現在可能已經爛成一堆白骨了吧。”
池小魚瞬間激動:“不可能!爸爸一定會回來的!”
“別亂想了,”楚年無情戳破他的幻想,“都兩個多月了,要回來早就回來了。”
池小魚不說話了,小腦袋失落地垂了下去。
過了幾分鐘,池小魚的頭發完全吹幹,柔軟的短發手感像絲綢,軟軟貼在池小魚的頭上。
楚年胡亂摸了兩把,吩咐道:“行了,把吹風機放回去。”
池小魚沒有動。
楚年有些不悅,一個小小的部下,竟然敢這麽冷落魔頭大人。
他強硬地把池小魚扳正面對自己,卻看見池小魚的臉蛋上挂滿了淚水,早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楚年疑惑:“怎麽了?”
池小魚掙脫楚年的懷抱,握着小拳頭走到客廳角落裏蹲下,只留給楚年一個背影。
在楚年心裏,池小魚一直都是樂呵呵的不知愁,總是卯足了勁地煩他,這突然哭起來,他還有些不适應。
他走到棕色團子身後,拍拍他的肩,嘗試着哄孩子:“你別哭了。”
池小魚撥開他的手,不斷地念叨一句話:“我爸爸沒死,沒死嗚嗚嗚……”
楚年扶額,這小孩怎麽還在做夢呢?
在魔頭的字典裏就沒有“堅持”這個詞,見哄不好池小魚,楚年自己也氣惱起來。
他警告池小魚:“你記住,你現在就只有我一個爸爸。”
說完便徑直回了房間,關上門。
沒了池小魚在耳邊吵鬧,楚年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清靜了。
他惬意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醞釀睡意。
五分鐘……十分鐘……
半個小時過去,楚年暴躁地坐起身。
他竟然該死的不适應!一閉眼腦海裏都是池小魚叽叽喳喳的樣子!
楚年眼神不自覺瞟向門外,池小魚現在在做什麽?
門外已經關了燈,安靜得好像沒有人。
楚年翻身下床,打開房門,客廳裏卻沒有池小魚的身影。
楚年內心有一瞬間慌亂,他連忙打開燈:“池小魚?”
燈光瞬間照亮整個客廳,楚年這下看清楚了,池小魚正蹲在飲水機側面,手裏抱着和池鐘聿的合影,緊緊咬着嘴唇,哭得稀裏嘩啦。
楚年不明白池小魚為什麽哭。
明明他只是把實情說了出來,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反正所有人都會離開的。
這點道理,池小魚應該早就明白才對。
楚年走上前,将池小魚一把拉起:“哭哭哭就知道哭,像什麽樣子。”
池小魚拼命掙紮起來,“我不要你管!”
然而他的力量和楚年對比起來實在是太弱小了,怎麽掙紮都無濟于事。
楚年把人夾到腋下,狠狠拍了下屁股,帶到卧室扔到床上。
“今晚你就在這睡。”
話音剛落,楚年就對自己的決定有些驚訝。
池小魚讓他心煩,他應該把池小魚扔出去。
可是看着池小魚的眼淚,他竟然不自覺心軟。
池小魚抽抽搭搭,縮成小小的一團,懷裏還緊緊抱着合照。
楚年在另一側躺下,池小魚突然扭着屁股湊過來,把臉埋在他懷裏啜泣,溫熱的眼淚把他胸口的衣服打濕一小片。
楚年有一瞬間僵硬,他伸手摟住池小魚,循着記憶中小時候阿娘的樣子,掌心一下下地拍着池小魚的背。
在他的安撫下,池小魚的情緒逐漸平靜,沒一會兒就迷糊起來,只是嘴裏依舊不停念叨着:“爸爸沒死,爸爸沒死……”
楚年也快要會周公,聞言輕輕點了下頭:“嗯。”
池小魚的身體軟得出奇,他平時看上去纖細,手感卻肉乎乎的,睡衣上還帶着短毛,像一只小貓蜷縮在楚年懷裏。
他身上的奶香味對楚年來說簡直就是最好的安神藥,楚年竟有些貪戀。
鬧事的人暫時不會來了,在這裏沒有要殺他的人,只有他傻乎乎的便宜兒子。
他活了千百年,第一次知道床榻竟是如此舒服的地方。
一大一小同時進入了夢鄉。
——
A市的另一邊,池家別墅內。
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衣黑褲,踏着夜色進了房門。
他憑借着記憶找到燈開關打開,迎接他的是滿地狼藉。四周安靜得只有蟲鳴,別墅裏住着的人早已經無影無蹤。
男人捏捏眉心,找到沙發上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下,他的肩膀上纏了厚厚的繃帶,這一路的奔波下,已經微微有血滲出來。
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表情平靜,閉着雙眼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
身後随行的人恭敬道:“我這就去把夫人和小少爺找回來。”
“不必,”男人揮手攔住他,“很多事都還沒處理好,他們現在回來更危險。”
随從不解:“您的意思?”
池鐘聿嘆了口氣:“讓他們再躲一陣吧,你在暗中保護他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