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4
chapter04
“我還什麽沒說呢，怎麽就這個表情？”傅南雁給自己續了杯茶，調侃她。
“沒那心思找。也幸好我剛回來，我家裏人還沒緩過勁，等再過段時間估計就要開始催婚了。“
季賀青松口氣。
兩人在茶樓裏聊了一上午，久別重逢好像總是會有說不完的話。
等到吃飯的時候，季賀青的手機開始叮叮當當響起來，她以為是公司有什麽急事，結果打開一看全是季雁歸的短信。
季雁歸剛剛從滿腦子劇本臺詞的狀态中出來，看見母親的消息，按鍵手機打字飛快：
【雁歸：媽你今天不是去約會了嗎？】
【雁歸：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可以不提前告訴我？】
【雁歸：我是不是該買點禮物？雁姨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我讓趙姐等下去買。】
【雁歸：算了，你估計也不是很清楚。試鏡下午三點開始，我結束了給你打電話。媽你可一定要來啊。】
季賀青給傅南雁看這一連串的消息。
傅南雁哭笑不得：“該是我這個做長輩的給小孩子禮物的，怎麽能讓她反過來給我買禮物？你還是和她說一下吧，不要讓她破費。”
季賀青拿回手機，眨眨眼：“我可攔不住她，她短信裏說得好好的，轉頭就能讓人去搬商場。”
她給季雁歸發消息：“你雁姨讓你少買點，好好工作。”
“你看我這樣，像不像被帶回去見未來女兒的繼母？”傅南雁想到什麽，笑着問季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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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賀青一口湯嗆着，眉頭輕皺一下，又很快恢複：“繼母可不會像你這樣受歡迎。”
傅南雁遞給她一張紙巾：“慢點，不着急。”
季賀青擦擦嘴：“我吃好了，還要在這裏坐會嗎？”
“去商場吧，聊天的時候沒有注意時間，竟然都已經一點了。”傅南雁看看手表。
兩人起身離開，傅南雁要結賬的時候才被告知季賀青已經付過了。她愣了下，回頭看走在身後的季賀青。
季賀青比傅南雁高一些，看她的時候稍微垂着眼，對上視線時又有些疑惑的樣子，淺淺哼出一聲鼻音。
傅南雁一下子就想起來季賀青中間上廁所出去的事情，猜想她就是趁那時候出去結的帳，有些無奈：“怎麽還偷偷結賬？”
季賀青聲音溫和，話卻很理直氣壯：“我上廁所回來正好想起來，就順手結了。”
她說罷也不給傅南雁開口的機會，輕柔又不失力道地将人帶了出去：“我每年來京城有一半客戶都是在這裏見的，還專門辦了會員，你以後如果來這裏的話直接記我賬上就好，自家人不用白不用。”
“我沒有要說什麽的意思。”傅南雁反握住季賀青的手：“賀青，你對我不用那麽小心，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季賀青腳步慢下來，傅南雁才看清她眼底隐隐閃着淚，亮晶晶地，讓人覺得她委屈，又讓人心軟。
“我曉得的。”她說。
傅南雁還是擔憂，卻說服自己放下心來。但是很快，她開始覺得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雖然說到商場裏是幫傅南雁挑選給季雁歸的見面禮，途中季賀青看見一些覺得合适的東西就想要給傅南雁挑選一番。
傅南雁每次拒絕，她就一副失落沮喪的模樣，最後傅南雁只能由着她。
季賀青平日裏不喜歡大手大腳，并不代表她不會。
不過她到底還是有分寸在，擔心送太過貴重的物品會被人當做讨伐傅家的筏子。
傅南雁對現下的物價還是有了解的，見季賀青買的東西價格合适也松了口氣。
不過等到她買東西結賬的時候卻一點沒有手軟。傅家本來就底蘊深厚，她這麽多年的工資獎金也從來沒用過。
在店中詢問過櫃臺當下年輕女孩的喜好，當即挑了一款奢牌最新的價格昂貴的寶石手表。
季賀青接到女兒電話時正好從商場出來，到凱樂大廈半個小時的路程，季賀青剛停車就看見被記者圍在大樓門口的身影。
“傻的嗎？站在門口等。”等季雁歸和經紀人火急火燎蹿上車，将那群人甩在身後，季賀青問她。
季雁歸讪讪：“這不是一不小心給忘了嗎？誰知道他們通風報信這麽快來着。”
“不長記性。”季賀青嗔怪。
“紅袋子裏是你雁姨給你買的禮物，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經紀人趙姐将自己旁邊的紅色紙袋遞給季雁歸。
季雁歸這時候還是記得要在傅南雁面前注意形象的，很矜持地接過禮品袋：“謝謝雁姨。”
趙姐這才注意到副駕駛上的女人，她經常跟着季雁歸，所以也見到過許多季賀青的朋友。這個人卻是她從來沒有聽季家母女兩人提起過的，但明顯與季家關系非常好，心中不免好奇。
季雁歸完全沒有注意到趙姐的好奇心，她今天試鏡成功又見到自己從小的偶像，整個人都美地冒泡。
“雁姐有什麽想吃的嗎？”季賀青看了眼時間，随口問道：“如果沒有的話讓小趙推薦一下，她對京城比較熟悉。”
“我記得的飯館都在學校附近，現在不都知道在不在了，還是讓熟悉地方的人來吧。”
趙姐看自家老板對人的态度，就猜傅南雁是個大人物，又聽兩個人的對話，誠惶誠恐：“季總，不知道你們想吃哪種？”
“去吃禦仙樓，媽，禦仙樓好吃。”季雁歸眼睛從鏡子上撕下來，眨巴眼睛。
“禦仙樓，這家時間久了，雁姐應該吃過吧？”
“去禦仙樓可以，這次不能再你請客了。怎麽說也是我把你叫出來的，可不能全讓你付錢。”傅南雁對地點沒什麽意見。
“我來京城是出差，今天放一天假，明天就忙起來了。等到回南方可能都沒空再和你見一面，就這一頓飯錢你都不讓我付嗎？”季賀青沒有唉聲嘆氣，但是她這樣低聲說話，雖然還在專心開車，更讓人感受到她的失落。
坐後座的趙姐還沒見過大老板這副模樣，偏頭去看季雁歸，見季雁歸也一臉震驚，心裏突然奇異地平靜下來。
季雁歸低頭啪啪打字給趙姐發短信：“我從來沒見過我媽這個樣子。”
傅南雁今天心軟一下午，這時候絕對不上她的當，溫聲細語地反駁：“那就更應該我來請客了，你來京城我才是東道主，你再這樣我下次就不敢和你出來了。”
季賀青瞬間啞口，閉上嘴默默開車。
季雁歸坐後座竊竊笑。
到了禦仙樓，一行四人剛進房間，季雁歸就迫不及待展示她給傅南雁挑選的禮物，她今天出門帶的一款容量大的水桶包，從裏面掏出來的黑金長方形禮品盒在房間裏暖白色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季賀青恍然，沒想到女兒竟然把她自己的寶貝藏品給翻了出來。
季雁歸把盒子推過去，她比季賀青更巧舌如簧，勸人的話張口就來：“這是萬寶龍今年發布的全球限量款鋼筆，我平常不喜歡用鋼筆，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買了一支。現在想想就是冥冥之中老天爺讓我送給您的。
“好筆就應該配會用它還珍惜它的主人，放在我這裏太浪費了，希望雁姨你能喜歡。”
趙姐聽得面無表情，是啊，你也不知道為什麽買，只是喜歡收藏限量能升值的東西罷了。
這支萬寶龍更是季雁歸藏品裏最喜歡的，別說送出去了，平日裏讓人碰一下都不給的。
這人是給自己老板灌了迷魂湯了嗎？
傅南雁心裏也有這個想法：自己是給她母女倆灌了迷魂湯了嗎？
她是大家小姐，高幹子弟，還是曾經上山下鄉過的知青，哪怕她自己不在意，也是真真正正數不盡的人想要讨好她賄賂她。
在她的認知中哪怕是普通百姓家也不會對一個分離二十多年的朋友如此掏心掏肺，但是季賀青做到了。
傅南雁做科研尚且記着人心隔肚皮，季賀青一個掌管着那麽大商業帝國的商人又怎麽可能沒心沒肺？
更何況如果說起來的話，還是傅南雁欠季賀青更多一些。
傅南雁心裏想這事，雖然相處起來氛圍讓她極為輕松自在，這頓飯卻還是吃得頗有些食不知味。
季賀青心思細膩，很輕易就能猜到傅南雁想些什麽，但是礙于趙姐還在，也不好說開。
好在季雁歸嘴甜又能說會道，季賀青本人又是在名利場練出來的長袖善舞，到最後也算是賓主盡歡。
結束後天色也已經大暗，季賀青開車将傅南雁和趙姐都送了回去，等到回家了，季雁歸才愁眉苦臉問季賀青：“媽，雁姨是不是不覺得我話多啊，感覺飯桌上的時候她都不太說話。”
季賀青點點她腦袋：“覺得你雁姨不太說話也沒見你話少。”
見女兒耷拉着眼才心軟，給她看傅南雁的短信：“我今天很開心，也替我謝謝雁歸的禮物。當時太驚訝忘記說了，我很喜歡這支鋼筆。”
季雁歸嘿嘿笑，心情好極了：“媽媽晚安，我先睡覺了。”
最後一盞燈也被熄滅，呢喃低語消散在空氣中，又被風刮進了夢裏。
“晚安。”
季賀青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睡覺，生怕一睡醒就是那個臉色蠟黃，幹瘦猥瑣的男人。
七十年代農村姑娘幾乎都是年紀輕輕就嫁了人，季賀青知道自己也會這樣。在她的年少幻想中自己可能會和一個老實莊正的年輕漢子成家，踏踏實實的生活已經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那時候的思想還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
但是她沒想到自己會被人從自己家中偷走。黑暗最容易滋生恐懼，年輕的姑娘被綁住雙手塞住嘴巴淚水流了滿臉。
濃重嗆人的煙味是最深最沉的噩夢。
盛世中尚且有惡人對珍寶心懷不軌，更何況在那個百廢待興的年代。他們崇拜敬仰他們的領袖，卻又對善良的教義嗤之以鼻。
誰能拒絕光呢？
誰又能拒絕把自己從無望的地獄救出來的人呢？
那是她從年少到現在念念不忘的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