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外一
番外一
傅南雁65歲生日的那天，她本來是照例一大早起來，身旁的位置不知道什麽時候空的，一手摸上去還有些冰涼，熱源早已離開。
傅南雁下床洗漱，她雖然有些上了年紀，但是因為年輕的時候打下的底子，身體骨還利索的很。
等到推門出來的時候她才發現一家子人竟然都已經起了，在客廳裏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才四歲的小外孫女宋以笙眼尖得很，“跐溜”從沙發上滑下，颠颠地跑向傅南雁，還一邊奶聲奶氣叫她：“大外婆，要，要抱抱。”
傅南雁接住飛撲來的小奶團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才抱着女孩向沙發走去：“賀青就算了，你們怎麽因為起那麽早過來？還不如昨天過來住下。”
季雁歸哈欠連天：“笙笙早上五點多就去敲我和臣航的門，昨晚上要住過來了誰也別想睡好。”
宋以笙年齡不大脾氣不小，聽着這話不像在誇她，就一頭紮傅南雁懷裏告狀：“媽媽壞。”
季雁歸一臉苦氣，除了宋臣航心疼老婆，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傅南雁走到季賀青旁邊，吻了吻愛人的發頂才坐下來，宋以笙剛把腦袋鑽出來就看見這一幕，欲蓋彌彰地拿自己的小肉手捂眼，又忍不住悄悄打開指縫，正對上小外婆含笑的眼。
“哎呀，我突然看不見啦。”小宋以笙裝模作樣地從傅南雁腿上爬下來，裝作看不見的樣子伸出胳膊去碰四周的東西，最後還是摸回了哥哥身邊，眼睛一捂，誰也不見，一頭砸宋長行腿上。
大人們被她的動作逗得樂不可支，宋長行趕緊趕在小祖宗惱羞成怒前把她抱到腿上。
“我們想着今天趁媽今天生日去拍一個全家福，中午在外面吃一頓，晚上的時候駱叔他們不是要來嗎？”宋臣航一邊說着，一邊偷偷伸手去呼嚕女兒腦袋上的毛，然後被兒子一巴掌打回來，
季雁歸笑着接話：“是我認識的一個攝像師，他今天空出了一上午的時間，随時都能過去。”
季賀青看了傅南雁一眼，傅南雁對愛人的了解讓她立即就反應過來這估計是季賀青讓女兒提的，很快答應下來。
莊園上午被包場，等待他們的是一位國際上都很有名的歐美攝影師，他頂着一頭黃毛，中文卻很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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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我的上帝，多麽美麗的兩位小姐啊！”他迎上來，首先看的卻是兩位老人。
Alan很是認真地打量了兩眼這對伴侶，轉頭問季雁歸：“親愛的季，這兩位就是今天的主角嗎？”
季雁歸給他肯定的答複。
傅南雁一開始還以為真的只是季賀青想要拍一張全家福，聽到這卻察覺到不對，卻沒提出疑問。
直到Alan帶着幾人坐觀光車去了一個小樓。
——打開門整整一層樓的各種各樣的婚服，半邊中式鳳冠霞帔，半邊西式婚紗。
季雁歸他們并沒有從觀光車上下去，而是離開去看場地，給季賀青和傅南雁留出了挑選婚紗的空間。
“雖然知道你不在乎這個，但是我還是想要補一套婚紗照。別人有的，我們也不能少。”季賀青從傅南雁身後擁住她。
傅南雁這二十多年已經很習慣季賀青在某些地方的鋪張浪費，勸又勸不動，只能堅持讓自己不要在萬惡的資本主義的糖罐裏被腐蝕。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還是覺得這個婚紗照的陣仗有些過了，不知道提前多久搜集的這麽多套衣服。
她深深嘆了口氣，聲音無奈又溫和：“你找太多了，我選不出來怎麽辦？總不能全都試一遍。”
“那就随便選兩套，反正雁姐怎麽穿都好看。”季賀青看她。
“也就你覺得我滿臉皺紋好看了。“傅南雁笑着，與季賀青十指緊扣。
兩人最後敲定了一套宋制婚服，兩套婚紗和兩套西裝。
因為中式婚服發型最為繁瑣，她們拍完了其他幾套衣服之後才分別去兩間化妝間做造型。
造型師是個很年輕的小姑娘，動作卻很利落，只是繃着嘴角很嚴肅的樣子。
季賀青看得出來小姑娘其實在忍笑，問她：“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
“您怎麽會這樣想？”小姑娘很驚訝，又很快明白原因，不好意思道：“我是覺得您二位感情很好，能夠在一起這麽久真的很難得。”
季賀青溫和笑笑，她化過妝又被小姑娘戴了一頭的假發發包，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眉眼更加溫柔：“的确是很難得。”
小姑娘一時竟有些看呆了，又很快回神，一聲不吭地紅着臉繼續給她做發型。
季賀青做好造型出門正好路過化妝間的全身鏡，女人妝容精致，銀絲被藏到了烏色的假發下面，皺紋也被拉平不見，金線順着紅綠婚服蜿蜒而上，醒目灼眼。
恍惚間竟然真的有一種年輕嫁人的錯覺。
季賀青一步一步走出化妝間，不知道為什麽心跳突然快得出奇，手心也滲出涔涔冷汗。
直到她掩飾般地理了理裙擺，一擡頭，看見了同樣鳳冠深衣的傅南雁。
一擡眼一轉眸皆是驚豔。
季賀青呼吸都停了一瞬，傅南雁猛地用婚扇遮住整張臉，然後又覺得反應過大，大大方方将扇子挪開，露出了微紅的耳垂。
“我就說你怎麽穿都好看。”季賀青走上前，伸手想碰傅南雁頭發，又怕把造型碰亂，于是用手背撫了撫她的臉。
“我現在是個沒皺紋的小老太太了，可不就好看了？”傅南雁把愛人的手拉下來自己牽着，笑道。
“你哪有點小老太太的樣子。”季賀青拉着她去外面的布景。
工作人員們就在她二人身後跟着，看着這一對年逾花甲的愛侶像真正成婚一樣走向為她們布置好的廳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妻妻對拜！”
季賀青手持婚扇，看自己面前一身鳳冠霞披的老太太，驀地紅了眼眶。
傅南雁眼裏水光亮晶晶的，打着顫的聲音很輕，但是季賀青卻聽見了。
她說。
“海枯石爛共今生。”
她二人對視一眼，拉着紅綢，深深地拜了下去。
攝像師手微微一動，将畫面定格。
一套婚紗照拍得很順利，結束之後Alan抱着自己的攝像機滿臉陶醉：“每一張照片都很有感覺，特別是這一張，so perfect!”
季雁歸湊過去一看，照片裏兩個小老太太均是眼尾泛紅，婚扇遮住了半張面容，這樣的半遮面卻更能讓人感受到兩人間的情意，欣悅與悲傷。
“那就都留下吧，等會讓我媽選幾張做婚紗照，剩下的做一本寫真。”季雁歸看完照片，覺得都挺好看：“電子版的也導出來給我發一份。”
季賀青兩人卸完妝換過衣服也看了一遍成片，挑挑撿撿選出來幾張要做出來挂到家裏，剩下的也就随季雁歸所說做成寫真。
因為是傅南雁的生日，家裏就只請了傅南雁的幾個朋友同事小小地聚了一場。
聚餐的房子是季賀青曾經買的一套別墅，準确來講是三套相鄰的別墅，被推了兩套地皮，一塊重建，一塊當了花園，合三為一。
季賀青和傅南雁從來沒有專門對外說過她們的關系，不過這麽多年親近的人都看在眼裏，心裏明鏡。
雖然一開始不能接受或是理解，看她二人十幾二十年還始終如一，竟然也有幾分羨豔，心中的芥蒂也慢慢消盡了。
十來個老頑童坐在一起談天說地，時不時再喝上一杯，竟然鬧到了晚上十點才散場。
兩個孫子輩的早就撐不住睡了，朋友們也各自回了給他們安排的客房。
季雁歸本來想和丈夫一起把完全喝醉了的季賀青扶回房間。奈何季賀青醉得昏昏沉沉的，卻下意識不允許宋臣航靠近自己。
宋臣航無奈，示意妻子自己的确沒有辦法。
于是季雁歸只好和傅南雁一起，幸好季賀青并不很重，又無意識地乖乖聽傅南雁的話，一擡腳一晃悠終于回了房。
“媽今天很高興。”季雁歸把她放到床上，嘆了口氣：“我讓人熬了醒酒湯，等會送上來，雁姨等會讓我媽喝了吧。”
傅南雁點頭應下，眉眼也柔和下來，她看得出來季賀青是真的喜歡那套遲到的婚紗照。于是竟也有些後悔為什麽自己以前沒有想到這件事，讓季賀青這麽晚才得到了這樣多的喜悅。
但是這人一高興就得意忘形喝多了酒，真是不知道讓人說什麽好。
等季雁歸離開房間，傅南雁給季賀青擦臉時輕撫上季賀青眉眼之間笑了一整晚笑開的細紋：“這有什麽好高興的，過了多久都還是這麽傻。”
說完又把自己的額頭抵上老伴的，離得近了聞到季賀青呼吸間的酒氣，嗆人難聞，又重新坐直身子。
傅南雁用手點季賀青的頭，這次用了點力氣，把季賀青臉上戳出了一個小坑來：“下次不準喝酒了。”
後來，季雁歸在那天發的朋友圈不知道被哪個人截圖洩露了出去發到了微博上，一張兩個老人手挽手走在大街上的照片配上文案引起了不小的讨論熱度。
【地老天荒不負卿，海枯石爛共今生。祝我的小老太太們身體康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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