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門從外面被人推開，又嘎吱一聲旋轉回原位。兩道金斑順着玻璃的旋轉蕩到陳晰臉上。

秋日的涼風吹進領口，陳晰不太自在地縮了縮脖子：“我和季明揚……不是你和秦放舟的那種關系。”

陳晰盡可能在腦海中搜尋詞彙，但他在感情方面如同一張白紙，最後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小學生造句。

說了也白說。

旋轉門忽悠一聲，又蕩了回去。

秋日午後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梧桐葉，燦爛耀眼的金斑塗抹着臉頰。

談意清微微眯起眼，他的眼睛在陽光下是剔透的琥珀色，他臉上流露出一些迷惑的神色，像是不解陳晰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

“你們……我和秦放舟……”談意清不解地皺眉，“才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這個場面像是在打啞謎，陳晰眼看着兩個人陷入了邏輯上的黑洞，完全是雞同鴨講。

“你……”

談意清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從何說起，在千頭萬緒裏猛然想起來一件事。

“你先等我一下。”

幸好，幸好談意清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陳晰在心裏謝謝那位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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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談意清戳開對話框邊間的加號，選擇了“轉賬”。

他剛剛退出對話框了嗎？

好像沒有呢。

那他豈不是……

陳晰瞳孔地震，眼看着那個橙黃色的小框跳出來。

【給秦放舟轉賬，1000元】

附帶備注是：【辛苦了。】

陳晰瞳孔繼續地震。

你倆難道是……那種關系嗎！？

陳晰覺得自己眼前在冒金星。

證據就是他的睫毛上閃着金光，像是蒙了一層亮晶晶的糖霜。

秦放舟他看起來也是個富家公子哥兒，沒想到已經窮到要賣身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涼王……不對，天涼秦破嗎？

大概是面前的轉賬對話框給了他靈感，談意清終于找到了貼切的形容詞：“我們是很純粹的金錢關系。”

陳晰暈暈乎乎地點頭，感覺自己快被吓死了。

陳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我們四個……的确不是一種關系。”

秦放舟那邊很利索地收了款，回過來一條信息：

【秦放舟：你碰到陳晰了？】

【談意清：嗯，在海澱大街這邊，我們在吃麥當勞。】

車接車送，吃麥當勞……看起來好像未成年在彙報自己的行程哦。

陳晰在心裏默默地想。

但這個模式……怎麽感覺倒了個個兒呢？

【秦放舟：恰好在附近，給我個定位，順路接你們。】

談意清也沒有客氣，“咻”地把自己的定位發過去。

【談意清：謝謝。】

陳晰腦子裏的小劇場轉了無數個彎，最後CPU燒幹了，只會機械性地咬掉甜筒。

咔嚓咔嚓。

麥旋風見了底。

陳晰喉頭一片冰涼，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麽。

尴尬得差點扣出三室一廳。

談意清像只忙碌的小倉鼠。他把點好的餐一份一份裝好，然後擡頭看向陳晰：“秦放舟送我們回去，你不介意吧？”

陳晰的世界觀已經颠覆重建，不會再輕易崩塌了，他對談意清露出一個微笑：“完全不介意。”

談意清繼續低頭

他看向窗外，看到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滑過來，車窗降下，秦放舟向下勾了勾眼鏡，跟他打招呼：“小晰，好久不見。”

幾天不見……原來你是這樣的秦放舟。

十月份的天氣還頗熱，秦放舟的衣袖撸到手肘，手腕上扣着一只價值不菲的腕表，車內香氛的味道飄出來，是一股很沉的木質香。

“咦，他已經到了嗎？”談意清朝外瞧了眼，從凳子上跳下來，“等一下，我去拿餐。”

就這樣，陳晰捧着一整袋麥樂雞塊，暈乎乎地坐進了奧迪後座。

談意清大概對正常人的食量有點誤解，點了整整十份麥樂雞塊。陳晰小心翼翼地捧着包裝盒，生怕屑屑掉下來弄髒了車座。

“意清，你的麥樂雞塊。”

談意清拎過去，問：“你吃幾份？”

“一份吧。”

“哦。”

談意清敲敲駕駛座的椅背，問秦放舟：“你呢？”

“什麽？”

“雞塊。”

“給我留一份就行。”

談意清就這樣現場分一分，分出了三份來。

“你一個人……吃這麽多嗎？”

“嗯。”談意清很認真地點頭，把秦放舟那份封好。

學心理，但滿腦子都是麥樂雞的金主爸爸。

陳晰對談意清這個人有了全新的理解。

這條路上的紅燈很長，陳晰靠過去，小聲問談意清：“他出來……打工，還開這麽好的車啊？”

談意清大概誤解了打工的含義，他稍微歪了一下頭，百度搜了一下A8的價格，然後輕輕地啊了一聲：“還行吧。這車是季明揚的。”

你說這京牌連號車是誰的？

談意清把口罩扯下來一點，跟陳晰說話：“他的那輛小跑太紮眼了，上周被人空投了兩束玫瑰，已經送去消毒了。”

陳晰又敦地一聲坐直了。

好得很。

賣身揮霍。

超前消費。

陳晰對秦放舟的消費觀有了全新的認識。

秦放舟很順暢地接了茬：“嗯，因為他花粉過敏。”

陳晰花三秒鐘說服了自己：這很正常的，出來打工嘛，一切以金主爸爸的要求為先，嗯，沒錯……但是他們的對話好像我爸媽打情罵俏的翻版……

秦放舟熟練地打轉方向盤，彙入車流：“陳晰，送你回宿舍還是去圖書館？”

陳晰自覺将自己放在了添頭之列：“還是先送他吧。”

畢竟他才是你的金主爸爸。

秦放舟掃了眼電子屏上的日期，很自然地答了陳晰的話：“他今天不住學校那邊，你比較近。”

也對，不然做那種事情不太方便。

陳晰不敢多問成年人世界的話題，只好縮回車門邊，做一只溫柔無害的倉鼠。

談意清過了快有一分鐘才問：“今天是周三嗎？”

“嗯。”

談意清看起來有點困，他歪着頭抵在車門上，語氣軟軟的：“我要先回家睡覺了，到了叫我一下。”

“知道了。”

秦放舟把車裏的音樂擰了，外面此起彼伏的鳴笛聲響起來。

陳晰扒着車窗，仰頭看着天橋邊上的行道樹，落葉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非常美麗。

季明揚那邊隔了一會兒才接。

“喂？”

秦放舟從後視鏡看陳晰，對他說話：“季明揚在圖書館，座已經給你留好了。”

陳晰還沒弄明白狀況。

我剛剛說要去圖書館了嗎？

“時間還早，圖書館的位置去哪兒都方便。”秦放舟看了眼時間，“你要是想休息的話，我送你去宿舍。”

“啊……哦……那我還是去圖書館吧。”

總感覺秦放舟是特意把他送去圖書館的。

陳晰的腦袋磕在玻璃上。

我和季明揚……現在到底算是什麽關系呢？

朋友？還是朋友以上？

不上不下的暧昧期。

這種難以言說的關系讓他像是踩在雲端，輕飄飄的，又有馬上就要墜下去的不安。

車開過減速帶，陳晰往前微微一晃，看到了學校的大門。

“車進不去，季明揚會在圖書館門口等你。”

陳晰慌忙道謝下車，順便把談意清分給自己的麥樂雞塊拿上。

陳晰看到他在給季明揚發消息：【人送到了，出來接。】

倒……倒也不用這麽麻煩。

談意清還靠在窗玻璃邊，頭上還戴着頭戴耳機，似乎已經睡着了。

好像一個很容易沒電的小機器人。

于是他只小聲跟秦放舟說了再見，然後輕手輕腳地把門碰上了。

談意清聽到聲音微微一動，隔着窗玻璃跟陳晰對視了一下，然後擡手沖他揮了揮。

是在說再見。

秦放舟半側過身，回頭跟談意清說了句什麽，然後他把談意清的麥香雞全都拿到了副駕駛。

一瞬間，陳晰覺得他們倆這種金主和情人的關系太奇怪了。

小說裏的包養關系不都是出了門就裝陌生人嗎？

談意清的聲音幽幽地響起來。

“我們是單純的金錢關系。”

難道談意清是花錢請秦放舟來開車的嗎？

秦放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從被包養降格到司機，對陳晰揮了揮手。

一千塊開一天車也很貴了。

出賣色相讨生活果然輕松很多。

利用工作之便把我捎回來，還是沾了季明揚的光啊。

得好好感謝一下他們倆。

圖書館是不能進吃食的，邊走便想着，就這麽拐進了便利店。

季明揚在給他發消息：【到哪兒了？】

【在超市，你告訴我位置就行。】

季明揚發了個地點過來。

陳晰順便問他：【喝飲料嗎？】

【不用麻煩，謝謝。】

好吧。

陳晰找了個位置把雞塊吃完，然後去貨架上挑了一管薄荷糖。

快到圖書館的時候，就看到有個人影靠站在門邊。

模特身材，穿了一身新近潮流的棒球服，肩背挺得很直。

進出圖書館的人都下意識地把目光掃向他。

以至于在陳晰看來，滿屏的彈幕都飄着：

【好帥啊】【天哪，哪兒來的帥哥】【要命，是在拍宣傳片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種帥哥，道德在哪裏，良知在哪裏，電話號碼又在哪裏！！】

陳晰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會兒彈幕，還是不願意讓他久等。

他跨步走上最後一個臺階，喊他的名字：“季明揚。”

大概所有人都在等他這一聲。

季明揚微微擡起頭來，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眼睛都往他臉上粘。

陳晰眼見着彈幕內容開始換，重複度高到能引爆查重軟件。

【我、的、媽、呀！帥、哥！】

好像……太誇張了一點。

季明揚往前走了一步，邁過屋檐斜出來的那道陰陽線。

“來了？”

“等很久了？”

“三分鐘。”

陳晰問完就去看門衛大叔的頭頂。

【睜眼說瞎話吧。】

【十分鐘前這裏的女同學就走不動道兒了。】

好，一秒拆穿。

季明揚接到人，單手給秦放舟回了消息：【接到了。】

【秦放舟：小晰這速度……跟蝸牛看齊呢？】

【季明揚：他繞路去了個地兒。】

【季明揚：你跟他很熟？】

顯然對“小晰”這個稱呼耿耿于懷。

【秦放舟：那你也跟着叫呗。】

【季明揚：你這膩歪人的本事到底是從哪兒繼承來的？】

【秦放舟：抱歉，我倆共享的DNA比較稀少，但八百年前肯定是一家，你可以給自己開發一下。】

季明揚舌頭動了動，“小”這個字含在唇邊滾了滾，至少吐出來吞下去二十回，最後喊出來一聲“陳晰”。

季明揚你這輩子就沒有嘴甜這種細胞。

季明揚在心裏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朝着陳晰矜持地點了下頭：“來了。”

【季明揚你就是個鐵直男，沒救了你。】

陳晰走到近前，就看到這麽一句話。

直男，應該不是筆直的那種……直男吧。

陳晰瞳孔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