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在外頭恰好碰到了秦放舟,他說你在圖書館,我就……”
“恰好我們這間教室有空位。”季明揚看了一眼手機壁紙,“今天一下午都沒課?”
“嗯。”陳晰拎着自己的包,“準備整理一下專業課內容。”
“我們在整理小組研讨要用的東西,都是我的熟人,你進去之後不大聲喧嘩就行。”季明揚走在前面引路,把他帶到二樓的朝南的一間小教室裏,“這邊,随便坐。”
跟季明揚同桌的有三個人,他們占六人的大桌,空間餘裕多得很,陳晰跟季明揚隔了一個座位坐,摸出筆記本梳理新聞學概論。
季明揚他們的讨論已經結束了,大家都悶聲敲鍵盤,偶爾有人站起來,指着草稿對細節。
陳晰往一只耳朵裏塞了耳機,撐着頭慢悠悠地讀,适度效果理論的人名多到讓人頭暈,陳晰沐浴着陽光,差點睡過去。
“喝咖啡嗎?”
季明揚伸手往他眼前一敲,他袖子往上撸起來些許,手腕上挂着一圈紅繩,紅繩上綴着兩枚樣式古樸的銅錢,年輕人不太容易壓住老物件,他戴着卻剛剛好,顯得老派又貴氣。
陳晰第一遍沒聽清,湊過去,剛好季明揚朝他斜了下身子,身上的咖啡味環繞過來。
“能喝咖啡嗎?”
“喝不了。”
“行。”
季明揚拎着手機站起來,過了幾分鐘,他從外頭走進來,手裏拿着自動咖啡機的紙杯,另一只手抓着瓶農夫山泉。
“季明揚,你過來看一眼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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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揚很淡地應了聲,先朝着陳晰這邊走過來:“喝點,嘴唇起皮了。”
陳晰在至少四道目光的環視下,緊張得嗓子都劈了,顫顫巍巍地把水接過來:“啊……謝謝你。”
“順手的事。”
季明揚扔下這麽一句話,起身去另一個人的筆記本前立着,他粗掃了一邊文檔,捏起桌上的鉛筆,把草稿上的某個部分畫上圈:“這裏做太糙了。”
“你的意思是要加模型?”
“得有。今天不是有第一組展示嗎?看看他們的,先打個樣。”
“有道理。”
那桌的幾個人往文檔裏做上标注,紛紛抻着懶腰:“哎,又得上課去了。”
這就要走了?
陳晰握着農夫山泉,擡頭想跟季明揚說什麽,季明揚先開口:“我去上課了,位置不用給我們留着。”
他拉上書包鏈子,俯身撐在桌子上,陳晰視線稍往上一偏,就能夠和他目光對視上。
太近了。
陳晰不太自然地偏開頭,往周邊看了看,這個房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坐在位置上。
該不會是他們特意借的教室吧。
“謝謝你啊。”
季明揚的幾個同學出了門,全都立在走廊邊緣,一個沒走,全在玩手機,看到季明揚輕手輕腳地把門合上了,幾雙眼睛都往外冒綠光,跟大電燈泡似的,一個賽一個的不放過他。
“我說季明揚同學,我們院大名鼎鼎的芳心縱火犯,這是被誰給拿下了啊?”
“季明揚,才開學兩個月不到呢,我們就寬松點,把軍訓給你一塊兒算上,那也就充其量兩個半月,就好上了。說說,他怎麽追到你的?”
季明揚被他們貼臉調侃,有點想打人:“還在這兒磨磨蹭蹭的,來得及去上課嗎?”
“噫——有情況哦。”
幾個好兄弟異口同聲地起哄,怕影響別人,聲音不敢放得太亮,唱着長調子,撒腿跑得比鴕鳥還快。
陳晰站在垃圾桶邊,把一團用過的餐巾紙扔進紙簍裏。
季明揚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他笑罵那幫瘋子一聲:“你們要惡心死誰,快滾蛋。”
陳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燙的,肯定紅透了。
-
從那天開始,季明揚的幾個朋友都把他納進了圈子裏。
學生時代的友情是很單純的:兄弟的朋友,值得結交的,就成了自己的朋友。
認識的人多了,才發現學校真是小得可怕。
大英是人最混的公共課,陳晰開學的課程表選成一坨垃圾,被調劑到一個節節早八的班,每天把自己從被窩裏扒出來就已經窮盡了他畢生的勇氣。
某天課間,陳晰正戴着耳機在做題,長條桌邊突然飄過來一個暗沉的影子,陳晰以為是有人要過路,擡頭一看,一袋零食被擱到了他的面前。
“陳晰,給你捎的。”
???
那人單手發着語音:“季明揚,零食幫你送到了。”
他垂着眼皮,看了陳晰一眼:“我是季明揚的朋友,也是經院大一的,認識一下。”
陳晰一只耳機還戴着,低音貝斯的聲音湧入耳膜。
他懵懵地跟人握手,還沒組織好語言,上課鈴就響了。
陳晰把那個袋子提了起來,袋子裏東西挺沉的,像是裝了什麽飲料,塞進桌鬥的時候撞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後來他提回宿舍看,其中不少是他在海妖見到過的零嘴。
還有一些是酒,品種都是照着他的喜好來的。
季明揚居然全部都記得。
那一袋零食都是日常消耗量不大的東西,陳晰把櫃子的一角空出來擺零食,整理到後來,發現裏面貼着一張便簽紙:“還想吃什麽?”
這就夠多了,哪能吃那麽快呢?
但還是不自覺地笑起來。
這種狀況持續了兩周,盛啓安終于感到一絲絲不對勁。
“陳晰,你是打算在宿舍開小賣部嗎?你的零食都多到溢出來了。”
陳晰扣開一罐酒,邊寫作業邊答:“我努力。”
然後慘遭盛啓安搶劫,損失三袋薯片,他也沒虧,把盛啓安灌得脖子都紅了。
“我靠,我得叫季明揚自己來喝。”盛啓安喝到後來,從地上爬起來給季明揚發消息,“兄弟,喝不過了,你快來給我頂上。”
發消息不回,醉鬼不依不饒地給季明揚撥電話,陳晰自作孽,喝了個半醉,攔醉鬼攔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電話撥到第二通的時候,終于有人接了。
“喂?”
傳出來的不是季明揚的聲音。
這嗓音挺柔的,一聽就不是季明揚那又冷又痞的調調。
盛啓安愣了下,把手機屏幕轉過來看了看,明晃晃的季明揚三個大字。盛啓安頂着一腦門的問號,拖着醉漢特有的大長調子問:“季明揚你……你被什麽白骨精奪舍了?”
那頭的白骨精不緊不慢地回他,背景音裏傳來三兩聲調侃:“誰啊,總不是有人把季明揚的號碼送給小妖精了吧?”
“靠,這主意好啊,等會兒玩大冒險就用這個。”
飯局上的男生一向鬧哄哄的沒個正形,大家七嘴八舌地吵了一會兒,那些聲音突然降了下去,陳晰知道,是有人擡手把聲音壓了壓。
接電話的那個人回了盛啓安:“季明揚有事出去了,手機沒帶着,你有事?”
從飯局離開,手機沒帶。
應該是覺得很自在的酒局吧。
陳晰坐在盛啓安身邊,心裏有點發脹。
陳晰,不能這麽小氣,他只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而已,他的朋友肯定都認識盛啓安,接個電話也沒什麽的。
盛啓安很慢很慢地哦了一聲,他就半杯的量,超了量,他的腦子就像是被酒精泡溶了一樣,半天擠不出一個字:“哦,我沒事啊,我就是喊他回來喝酒的,你讓他……來喝酒,我等他。”
說着說着,他自己先順着椅子往下滑,跟光滑的泥鳅一樣,嘶遛一聲,直挺挺地坐在了宿舍地板上。連半聲哎喲都沒發出來,盛啓安扒着椅子腿,就這麽睡了過去。
連個緩沖都沒給陳晰打,啪嗒一聲,手機摔落在地上。
陳晰就聽着那頭嘈雜起來的背景聲,鼓點重重地往下砸,鬧得他耳膜有些脹痛。
陳晰耳膜突突地跳了兩下,總感覺這聲音特別的熟悉。
“夏宇軒。電話打完沒有啊?”
夏宇軒。
對,是那天在球場上碰見過的人,YX.Xia。
夏宇軒用手捂住手機,語速稍快地說了一句:“他已經在喝了,我等會兒轉告他一聲。”
陳晰把手機從地上撿起來,替盛啓安答了:“行。”
像是沒注意到電話這頭的聲音換人,或者說,換了也并不在意,電話就這麽被掐斷了。
陳晰茫然地看着通話界面,良久,把盛啓安從地上拽起來。
這酒量得坐小孩那桌去。
夏宇軒把手機擱回原位,擡眼看見季明揚已經回來了,他單手插着兜,看了眼夏宇軒,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機。轉頭往人群裏扔了一句:“誰把我手機拿出來了?”
夏宇軒微微笑了一下:“你有一個電話,我就幫你……”
季明揚聽了就笑,反問道:“你平時都随便接人電話?”
火藥味有點重了。
坐在席間的人忙打圓場:“這事兒賴我,我讓接的。盛啓安連着打了兩通,我尋思着坐在這兒的跟他也熟,就讓夏宇軒接了。”
季明揚眉頭一松:“盛啓安的電話?他有什麽事?”
大夥兒看氣氛松動了,七嘴八舌地說道:“他能有什麽正經事,喊你去喝酒呢。”
“不過我聽聲音……估摸着他已經喝大了,大概是在那個場子泡着呢。”
“他那點酒量,三杯倒,沒救的。”
季明揚坐下來,把聊天記錄往上一滑。只有盛啓安的兩通電話,他摁下語音鍵,服務員恰好過來送串,周圍嘈雜的笑鬧聲一塊兒錄了進去:“兄弟喝不動了,你自個兒玩吧。”
陳晰坐在椅子上,把那條語音點了第二遍。他歪着頭笑,笑了一會兒,唇角的弧度拉平了,一點笑影也沒剩下。
季明揚在外頭,好像玩得很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