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煉氣九重

煉氣九重

接下來的三天裏,除了用膳睡覺,姬慕和姬蔭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來找杜長柔聊天。

杜長柔也脾氣好。

皇太女來了,她就招呼着,喝喝茶,下下棋。

姬慕來了,她就把人請去跟戎貅一起看着孩子。

不看?不看就吵一架滾。

姬慕那家夥看樣兒是對大寶犯怵了。

戎貅抱着孩子遞給她,她抱一會兒就渾身起雞皮疙瘩,趕緊把孩子甩回去然後逃之夭夭。

如此這般,百試百靈。

杜長柔也佩服了姬慕的锲而不舍。

這位七殿下每次灰溜溜地離開,隔兩個時辰又硬着頭皮回來,僵持着身體懷抱着葫蘆,只為跟她多說上兩句話。

饒是如此,兩人依舊次次談崩,沒個結果。

有皇太女的影衛盯着,将小院看守得個嚴絲合縫,姬慕除了對杜長柔動動嘴皮子,也沒法兒使出什麽陰招。

·

三日後。

大亘寺上又多了兩位大人物,且二人具都是煉氣巅峰期。

廳堂裏,靖王和祖母對坐着,倆人誰也沒拔劍,就挨着在那兒喝茶。

修為低階的護衛被兩位的威勢壓得喘不上氣,姬蔭見慣了這種場合,只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一通解釋。

盛國公杜嫦聽了,神色不顯,只開口道:“還請勞煩殿下先去把我那不成器的孫女兒請來,由我來問問她。”

杜長柔聽到傳喚,長了個心眼,故意讓戎貅抱着孩子一起過去。

果真,見了杜嫦,眼瞅着祖母正要發作,杜長柔一把将葫蘆塞進了她懷中。

大寶咕蛹了一下,感受到盛國公的氣息:“祖祖~好強~”

仙葫早慧是有靈根的先兆啊。

杜嫦捧着大寶,先前醞釀好的幾句責難話都一時間煙消雲散了。

“祖母,”杜長柔笑眯眯地說,“若我想短時間突破瓶頸、進階飛升,您可知有什麽好法子嗎?”

聽這一問,杜嫦摩挲葫蘆的手停頓了一下:“凡事都講究日積月累,若有誰想不勞而獲、一飛沖天,多吃些苦頭事小,危及生命事大。”

“是這個理兒,”杜長柔道,“可我既然開得起這個口問您,自然心中早已有了成算。時間不等人,為今之計,我只想盡快突破,最好趕在在姬蔭登基之前,才不至于束手無策。”

前世皇帝駕崩在泰康二十一年,緊接着姬蔭繼位。

彼時杜長柔一心歡喜地看着傀儡姬蔭榮登大寶,還不知道那個她上書房的好姐妹已然在國運陣法當中倍受煎熬。

杜嫦審視了她一陣,緩緩開口道:“修煉所需無非就是兩樣東西,一是資源,二是閱歷。”

“你是最好的天靈根,吐納靈氣輕而易舉,若有老朽鼎力相助,靈石堆滿,任你取用,資源之事便迎刃而解了,此其一。”

“至于閱歷之事,”杜嫦注視她道,“你大可答應一半皇太女殿下的條件,再去觸摸國運一次。”

杜長柔笑了:“有祖母這句話在,我就放心了。”

杜嫦握住她的手,沉聲道:“國運并非尋常靈脈,那裏面的凡塵瑣事、離別恨苦皆來自過往無數死去的修者,她們的軀骸腐爛在地下,神魂卻被卷入了靈脈之中。答應我,淺嘗辄止,萬不可沉溺其中,擔心走火入魔。”

“孫女明白,奶奶,”杜長柔擁住了她,眼神晦暗,“若我死,盯緊戎貅,殉不殉葬随便他,但只一點,萬莫讓別的女人碰了他。”

杜嫦以為杜長柔是占有欲作祟,只溫聲點了點頭,算作是應下。

祖孫倆談話完,再出來,當着靖王和皇太女的面,杜長柔掏出那一塊母玉佩扔給姬慕。

“再讓我觸一觸國運,對諸位來講應該無傷大雅吧?”杜長柔環視道。

姬蔭道:“無妨,我已經知會了那名護衛,阿柔随時可以入內殿裏來。”

姬慕接回了那塊本屬于她的玉佩,皺眉道:“那剩下那枚呢?若你瘋死在裏面,又等着誰來與我兌現?”

杜長柔笑了,她正欲從人群中穿過去,順道兒拍拍姬慕的肩膀,在姬慕耳邊道:“那就請咱們七殿下在暗中默默祈禱,懇請老天留我一條命吧?”

杜長柔轉身要走,姬慕叫住她。

“且慢。”

杜長柔停住腳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先把你的男人灌飽,”姬慕說,“我盯着你,随你一塊兒去。”

戎貅其實一直就在衆人不遠處。

杜長柔叫他抱着孩子來,大寶現在還在杜嫦臂彎裏,戎貅就跟個門柱似的低眉垂眼地站在角落。

他身上穿的是一身幹練的異族袍服,收束了手臂和腿腳,顯得人身姿筆挺又精神。

杜嫦先前只顧着小心翼翼地捧着葫蘆,哄大寶說話,這時姬慕打了個岔子,這位盛國公當眼一看,見戎貅那深目高鼻梁藍眼睛,心裏也犯了嘀咕。

“孫女啊,這小女孩兒生出來黑着張臉皮……可不大好看啊。”杜嫦低聲道。

“大寶不是他親生的,”杜長柔朝男人昂了昂下巴道,“愣着幹嘛?跟上。”

這兒一群女人,各個兒身份尊貴,唯有戎貅是凡人之身。

在修仙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法力之下,戎貅那一身強悍健壯的腱子肉霎時也顯得毫無用武之地了,無非只是拿來養養眼。

将孩子接回來,戎貅跟在杜長柔和姬慕身後,一道兒上了內殿。

那位九階修者仍舊守在那兒。

見了之前被她打暈的杜長柔,九階修者老樣子用神識掃了她一遍,道了聲冒犯,行了禮,給她們開門。

這次,唯有杜長柔、姬慕和戎貅三人踏進內殿。

空蕩的大殿上,腳步聲回響。

戎貅道:“妻主,您這次要閉關多久才會醒來?”

杜長柔道:“說不好……”

姬慕嗆聲道:“若你是自尋死路,那不如趁早把公玉佩交給我,也省得我在內殿守你出關。”

杜長柔秀眸一瞥,淡淡道:“論源頭,戎貅才是這塊玉佩最初的所有者。等到了孩子平安生産的那一天,我會把剩下的玉佩給你。”

姬慕氣笑了:“我盯着這裏防止你被國運鎮死還不行,還得替你守護男人和孩子的安慰,杜絕,你未免也太貪心了點吧?”

這頭姬慕說着話呢,杜長柔沒理她,轉身一把摟住了戎貅,摁着他的後腦勺把人壓下來深吻了一波。

一吻畢,戎貅渾身靈力飽漲,在一旁圍觀的姬慕被忽視到臉都青了。

戎貅與杜長柔交換着溫暖的呼吸,沉聲說:“奴一定會好好照顧孩子的,主人。”

懷裏的大寶應聲道:“二爹~娘親~親親。”

自種卵以來杜長柔都沒怎麽抱過娃,她對大寶的感情淺淡。

倒是姬慕聽到大寶歡呼着爹娘親昵,氣得像河豚一樣。

姬慕定定地盯着戎貅道:“就算是你把她生出來,孩子也不會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戎貅毫無波瀾地回應道:“我知道。”

他讨厭李傾。

他只是祈求妻主的孩子能平安健康。

他想要妻主永遠記住他,想做為妻主生兒育女的男人。

若因此能獲得妻主的垂憐,便是替憎惡之人做了嫁衣也無妨。

“欺負男人算什麽事?”杜長柔上前一步,擋在戎貅身前,“眼睛不像戎貅又如何?難道你還盼望着大寶長得像你不成?”

“……”姬慕被她的話哽住。

不可否認,這是她姬慕的第一個孩子。

她既希望孩子長得像她,又害怕孩子長得像她。

“這孩子沒生出來倒還只是個葫蘆,等生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過了一陣子,姬慕強壓着脾氣,鎮靜下來,緩緩說道:“等到葫蘆誕生的時候,戎貅割出來那點血就不夠用了,最好是直接把葫蘆種在小腹裏——”

姬慕擡眼,直盯着杜長柔道:“我奉勸你,最好趕在那時候之前清醒過來。若無妻主灌溉生産,戎貅性命不保。”

一番話難得從姬慕嘴裏憋出來,簡直稱得上是良苦用心,杜長柔沉了沉聲道:“我明白。”

·

杜長柔這一閉關,便是數月。

先前莽撞杜長柔直接用手觸碰上光柱,升了八階。

那種法子雖然來得快,但唯有初次最有效,且稍不留意人就瘋魔了。

與先前不同,這次杜長柔特意拜托皇太女在內殿為她開辟了一間小室,就挨着國運所在的光柱陣法邊緣。

杜長柔是打定了主意,不成功,便成仁。

她只以神識探上那光柱,靜心感受那随之而來的種種輪回苦難。

有時紅塵記憶紛雜,實在太難承受,杜長柔不得不收束神識,退回來打坐調息。

這般如此,往往每次杜長柔調息完,一睜眼,滿面都是幹涸的淚痕。

姬慕很磊落地信守了承諾,她只默默守在一邊,注視着杜長柔,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隔三差五的,姬慕又去搬運杜嫦送進來的靈石,就摞在杜長柔打坐的蒲團周邊,圍成一座小山一樣。

每每看到小山高度減了,姬慕便再去找盛國公索要,給杜長柔摞新的靈石堆。

還有戎貅那邊,男人倔性,說什麽守身,硬是不要姬慕的靈力。

姬慕見不得他那副忠貞不二的模樣,看了心裏隔應得慌,剛一擡掌想給他兩下,卻被一道盛國公的神識狠狠懾住。

“戎貅是為我盛國公府繁衍後代的人,七殿下還請謹言慎行的好。”

那道神識如洪鐘一般,震得姬慕手臂一下子懸在半空。

姬慕這才意識到,原來那杜絕留了個心眼,叫盛國公一直在大亘寺賴着不走,就是為了坐鎮護着戎貅。

·

杜長柔篤定了姬慕對葫蘆有恻隐之心,卻摸不清楚這樣的真心有幾何。

她拼了命觸碰國運,去歷經那些上古修士的苦痛,幾近瘋魔。

要提升閱歷,這是最快的捷徑,無疑也是最危險,最難以承受的一條道路。

僅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杜長柔終于突破了瓶頸。

“煉氣九重。”

越往上走,升階便越難。

許多人卡死在某一階段,便就這樣郁郁而終。

煉氣九重還不到巅峰,離築基卻也不遠了。

然而時間不等人,杜長柔出關這日,已經是泰康二十一年。

杜長柔心中暗想,或許這一周目她的極限便在此處了。

這一日,戎貅生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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