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依
相依
“姐姐,你別不要我。”
陸淮看準文安就愛心軟的特點,一句話拿捏住。
文安的丈夫,也就是陸淮的哥哥,為了救一個孩子,死于一場車禍。
陸銘的葬禮上,她哭得歇斯底裏。
對着陸銘的遺像咒罵:“你他媽當英雄了,說走就走了,我呢?我們上個月才結婚,你留下新婚妻子,你踏馬死去了。”
“對不起阿姨,都是因為我,陸叔叔才會失去了生命。”
那個被他救了的女孩說是要送他最後一程,哭得梨花帶雨,好像是死了親爹。
文安看了看眼前學生模樣的女孩:“哭吧,讓陸銘知道他沒白救你。”
陸淮過來,把那個女孩拉走。
這件事對文安打擊太大了,這個孩子在這裏只會更讓她難以接受。
陸銘下葬後,在他的墓前,文安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抓着一把藥片。
看着墓碑上那張笑着的臉,好像看到他來接她了。
“陸銘,你死得可真憋屈。”
靠在他的碑前,本來她是打算兌着酒吞藥的。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握着藥片的手,擡起頭,看到一張跟陸銘長得很像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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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近他,又仔細看了看。
“姐姐,我們回家吧。”
“我不是給你改口費了嗎?你要是還叫我姐姐的話,錢拿回來。”
四年前,那是文安第一次跟陸淮見面,作為陸銘的女朋友。
“啊,小學生的樣子,真可愛。”
陸淮盯着我看了一眼,沒說話,扭頭走了,留她一個人尴尬地站在那裏。
這小孩還挺不好對付。
只不過在陸銘面前,文安永遠都是陽光開朗,溫柔可愛的。
所以陸淮即便不給她面子,她也必須是個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要說陸銘家就這點不太方便,太大了容易迷路,她本來是随便看看,可是左拐右拐的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不過文安喜歡,大點好,大點貴呀。
“你沒少調查我吧?”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她回頭看去,竟然是陸淮。
文安歪頭裝傻:“啥?”
“以我這個身高怎麽看都不像是小學生的樣子,而且第一次見我的人從開不會把我往小學生上聯想,文安姐姐。”
本來她是想在人前裝一裝的,但是看着面前這個自作聰明的小學生,不僅覺得可愛,想要逗逗他。
“陸淮是吧?”
文安走近他,彎腰看向他,其實要說彎腰也算不上,他救比她矮半個頭。
“我可是你哥的女朋友,你覺得他不會告訴我他弟弟的名字嗎?”
“我猜他沒說過。”
讓他猜對了,陸銘還真沒跟她說過有關他弟弟的事,陸淮也是她接近陸銘調查出來的。
“那你也沒少調查我吧,你哥會告訴你我的名字嗎?”
“文安……姐姐。”她又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叫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不過陸淮顯然不吃她這套:“我哥他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嗎?”
文安搖頭:“當然不能讓他知道。”
她舉手托起臉,裝可愛:“在他面前我可是個傻白甜。”
“不過,叫姐姐是對的,陸淮弟弟。”
“請多關照。”
文安已經不知道怎麽跟陸淮回的家,路上就睡着了,再醒來已經半夜了。
房間裏飲水機不知道怎能回事忽然壞了,陸銘說找人來修,可是現在再也不可能有機會了。
她拿着杯子出來,路過二樓陽臺,看到走廊盡頭坐在窗邊的陸淮。
心裏一緊,跑過去緊緊抓住他的胳膊。
“陸淮!”
他轉過頭來看我。
“姐姐,你是怕我跳下去嗎?”
“在這跳下去頂多殘廢,我可不想照顧你一輩子。”
文安沒再說別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讓他下來,陸淮倒也乖乖聽話,從窗臺上下來。
陸淮靠近她,小心翼翼牽起她的手。
“姐姐,你別不要我。”
“是陸銘不要你了,他也不要我了。”
陸淮臉上瞬間挂上失落,看到他的這個樣子,她又怎麽會忍心。
文安回握住他的手:“陸淮,你是在留我嗎?”
他沒說話,少年的目光在月光的映襯下更顯得溫軟柔和。
許久文安率先開口打破寧靜:“我忽然想起來,你需要一個監護人。”
今年文安二十八歲,陸銘四十歲。
陸淮和陸銘很早就失去了父母,陸家雖然是世家大族,但從小沒有父母庇佑的陸銘能坐到這個位置,自然也不是簡單的人。
但是就像文安說的那樣,陸銘死得太憋屈了。
從那之後她會與阿姨讨論該給正在長身體的高中生做什麽好吃的。
會到處逛街花陸銘的錢買一屋子的東西,美名其曰高中生發育太快不多買點趕不上長個子的速度。
确實陸淮本來就比她高一頭,半年又竄了不少,現在她也只能堪堪到他肩膀。
每天雷打不動接送陸淮上下學,畢竟在家好吃懶做的她也就這個時候有點監護人的樣子。
大家都以為她是死了丈夫堕落了,其實她本來就是這種人。
那一次文安在陸銘辦公桌上看到她僞造的簡歷,和他調查出來的她的真正背景。
“本來以為還能騙得久一些,沒想到第一次果然業務不熟練。”
文安拿起我的簡歷,跟他比了個拜拜的手勢。
陸銘叫住我:“你覺得你的這些小計倆能騙得過誰?”
“小計倆?我這可不都是假的,我畢業學校是真的,學歷也是真的,只是僞造了些家庭背景而已。”
陸銘站起身踱步向她走過來:“确實,證明你還是有點實力的。”
他擡起她的下巴:“我喜歡真誠的人,不過你騙我的樣子倒是有些可愛。”
文安繼續露出那個練習了無數遍的标準微笑:“所以陸先生,你要是喜歡,我可以一直可愛的。”
可是人就是這樣,時間久了會以為自己忘記了悲傷。
可是哪怕只是一張照片,一件衣服都會讓你想起那個人。
文安經常酗酒,每天滿身酒氣的去陸淮學校門口。
“你不覺得酒的味道跟學校很不搭嗎?”
“那我以後少喝。”
“你怎麽不說不喝了。”
“因為我不是像你這樣的乖孩子呀,大學霸。”
不過陸淮說得對,酒的味道确實跟學校很不搭,而且高中生每天要家長接送的只有他一個,所以為了大學霸不被人嘲笑,她決定就不去接他了。
每天她的生活就是早上起來去酒窖裏選一瓶最貴的。
然後抱着酒瓶對瓶吹。
晚上總是喝得酩酊大醉,今天也不例外。
聽到了陸淮回來,躺在地毯上的文安搖搖晃晃站起來。
“歡迎回家陸淮!”
起身太快,腦子有點跟不上,眼前一黑直接向前撲去。
模糊中只看見陸淮一臉緊張,扔下單肩背着的書包,迅速伸手接住她。
這個懷抱太溫暖,迷迷糊糊躺在他的懷裏不想起來。
頭頂的人嘆了口氣,打橫将她抱進卧室。
睡夢裏文安只覺得有人用溫和的毛巾替她擦臉,很柔軟,很舒服。
但是第二天醒來卻渾身不舒服,睜開眼睛,看見了陸淮就睡在她的旁邊。
當然導致她渾身不舒服的罪魁禍首自然就是面前這家夥。
他居然抱着她睡了一晚。
文安剛想掙紮着起來,但陸淮又将她往懷裏圈了圈,這家夥抱得更緊了。
“陸淮!”文安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他睜開眼睛,終于肯松開手。
她從床上坐起來:“你為什麽在我房間?”
他也慢悠悠坐起來揉了揉眉心,擡眼看着面前的人。
忽然又向她這邊靠近,在文安剛想躲開的時候,他的頭一下靠到了她的肩膀上。
“姐姐,我不舒服。”
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他的唇有一瞬擦過她的皮膚,是錯覺嗎?還是那是陸淮的吻?
“怎麽了?”
文安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果然有些燙。
她這才注意到,這小子雖然抱着她一晚上,但是只給她自己蓋了被子,他并沒有跟她睡在一個被子裏。
開着窗戶,大概是着涼。
“誰讓你不去自己房間睡的,着涼了吧。”
雖然她嘴上是這麽說的,但是還是去拿來體溫計,退燒藥。
陸淮生病的時候沒了平時的冷漠疏離,倒是變得會撒嬌了。
“姐姐,我昨晚沒睡好,你可以哄我睡覺嗎?”
沒睡好怪誰?
雖然是這麽想的,但文安還是答應了他:“行吧,我看你睡着再走。”
陸淮往旁邊讓了讓,伸手拍了拍他身邊的空位。
他的意思很明顯是要她在他枕邊哄他。
這死小子別得寸進尺!
“陸淮,我們不是能躺到一張床上的關系。”
他似乎是沒聽進她的話去,抓過我的手。
文安伸腳就要踹他,只不過還不等她反應,陸淮開口:“這樣就好。”
他牽着她的手很快睡去,只不過他睡得很不踏實,皺着眉頭,似乎是做夢了。
算了誰讓文安這人就這點不好,愛心軟,本質上他也只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罷了。
晚上陸淮又坐在那個二樓窗臺上蕩悠着腿,文安納悶,之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愛坐窗臺呢。
她拿出打火機點燃一支煙。
文安從來不吸煙,甚至不喜歡煙草味,但是陸銘吸煙,不知道為什麽他離開之後她就總會想起他身上偶爾沾染的味道。
只是文安從來沒學會,一下子被嗆到不住咳嗽。
大概是聲音太大,吵到了陸淮。
沒想到陸淮早就注意到了身後的她,面前忽然多出一只手,把她手裏的煙拿了過去。
“你還會吸煙?”
“我要說不會呢。”
陸淮拿起那支從文安手中搶過去的煙,遞到嘴邊。
她又重新搶過來:“未成年人不能吸煙。”
“抽煙酗酒,姐姐,你這麽做不會帶壞未成年人嗎?”
“陸淮,你還用我帶壞嗎?”
轉眼間陸淮就從高中畢業了,當然為了能夠繼承陸家的財産,大學他學了金融。
只不過陸淮還是高中生的時候跟她撒嬌,總是動不動裝病求抱抱,看在他是個中學生文安還能忍,畢竟他是她從他小學看着長大的小孩。
等他上了大學,一滿十八歲,文安就一直在刻意躲着他。
而且他都成年了,她當不當這監護人也就無所謂了。
況且十八歲的他,看上去比文安更像是個大人。
今年文安三十歲,陸銘四十歲。
那天她重新穿上了她與陸銘結婚時候的婚紗,那是他為了她親自跑去意大利定制的。
他說她穿這裙子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陸銘,現在你的新娘要來見你了,你會迎接我嗎?”
上一次沖動之下,文安就打算在陸銘的墓前随他去了。
這次她沒有喝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當她再次拿着一把藥片的時候。
房間的門忽然開了。
是陸淮,他看着文安手裏的藥。
“因為我怕疼,但想死得漂亮一點。”
文安就納悶為什麽她每次吃藥都能被他看見,只是這次陸淮并沒有像兩年前那樣阻止她。
他走到文安面前彎下腰與她平視。
“吞藥的死相可是很難看的。”
“而且吃安眠藥是死不了的,至少一瓶你才有可能瀕死,目前市面上生産的安眠藥都加有催吐成分,你一次性吞入了大量的安眠藥,都會造成劇烈的嘔吐,嘔吐液會順着你的食道進入咽喉、鼻腔,引起劇烈的咳嗽,緊接這些物質就會湧入你的肺髒,阻塞你的支氣管,或許你可能是窒息而死。”
他看着似乎是唬住她了,再一次從她手中拿過那些藥片,擡起手扔下,那些白色藥片嘩啦嘩啦地撒滿地。
“過了二十分鐘以後呢,這些安眠藥進入血液,再次到達大腦,擾亂你的副交感神經,這個時候你會莫名其妙的突然驚醒過來,然後莫名其妙的大笑流淚,甚至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來,甚至開始唱歌,把自己的衣服都脫光,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醉了,做出這一系列事情的時候,人的意識仍然是被壓制住的,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等到了恢複正常這一場鬧劇你會感覺就像一場夢一樣。”
陸淮頓了頓。
“所以姐姐,你能買到安眠藥卻不知道它的作用嗎?”
“我一個學文學的上哪去知道這些。”
上一次文安是威脅陸銘的手下幫她買的藥。
這一次為了不讓人知道,她甚至去精神科開了處方,她知道她自己精神出了問題,只是人都快死了吃藥有什麽用?
現在被他這麽一說,搞的她攢這些藥全都白費了。
那天之後文安開始尋找新的死法,最終還是決定割腕,死得快。
唉,她可是很讨厭流血的。
但是她的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再次被陸淮打斷了,只是這次讓她就連死都變得可笑。
她再次看見那個女孩是在家裏,她還以為是自己喝斷片出現了幻覺,反應了得有一會。
過去兩三年了,她也記不清了,直到她叫文安阿姨,她才敢确認,不得不說,這小孩的臉乖巧又可愛,看着确實惹人憐愛。
她被一個看起來跟陸銘年紀相仿的女人牽着。
“阿姨。”那個女孩叫她。
“歡迎!”
“歡迎。”文安張開雙手,熱情邀請她們坐下,雖然她不知道這兩個人為什麽會出現,但大概是來慰問救命恩人家屬的吧。
“楊小姐。”那個女人開口。
“這次來,有些事情是想跟你說清楚的。”
文安揉了揉因為昨天宿醉還有些發懵的腦袋:“什麽事?”
“這是我的女兒。”那個女人看了看陸銘救下的女孩。
文安點點頭:“看出來了,你倆挺像的,只是這件事情是陸銘自己的選擇,你們沒有必要再特意……”
“陸銘。”沒等她的話說完就被那人打斷了。
“是這孩子的爸爸。”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用笑聲掩飾自己的不安:“編故事也得靠譜點吧?陸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