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重歸封陵
紫貝離開了青竹村,走到了村口,方憶起未向程樂兒告別,但她卻沒有回頭的打算,或許不告而別是她最好的選擇。
紫貝站在船尾,望着搖曳的青竹離她愈來愈遠,仿若那曾經美好的生活亦如夢幻般漸漸消散。
“我不會再回封陵,也不會幫助柳莊主與夫人對付你,從今往後,你們之間的恩怨,與我無關。”
“可是紛争這東西,不是想躲便躲得掉的。縱使人躲掉了,可這心,能躲得掉嗎?”
紫貝深深地嘆了口氣,她想,她是時候忘記那個承諾了。搖曳的青竹漸漸消失在視線裏,她結束了最後的凝望,回身進入船艙。
清風吹送着流水,一葉孤舟在天地間飄蕩,伴随着槳動水流的聲響,二人均是陷入了沉思,一路無言。
待行至封陵,正值黃昏,昏暗的天色被一片柔和的晚霞籠罩。柳家莊一早便派來了馬車在岸邊等候。紫貝第一回與阮城秋同坐,颠簸的馬車使她原本混亂不堪的心更加難以平靜。她擡手掀開窗簾,卻發覺路上空無一人,寂靜的可怕。
“看樣子,是出了大事。”紫貝道。
“兩年前的武林大會,陸離可是轟動了整個封陵。”阮城秋道,“百姓們知道他要血洗柳家莊,驚懼不已,能跑的都已經跑了。剩下一些曾受莊主恩德的,不願棄柳家莊而去,便到柳家莊與莊主并肩作戰。”
“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談什麽并肩作戰呢?”紫貝嘆道。
“百姓心中也有恩義,他們是想保護莊主。”阮城秋意有所指。
但紫貝卻并不想聽出她這話裏的含義,只道:“多少人?”
“約莫一百戶人家吧。”阮城秋答道。
“請您務必将這些人勸回家去。”紫貝道,“四月初九,只要他們閉門不出,我擔保他們平安無事。”
“我明白。”阮城秋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說柳家莊更加危險。”
“不錯。但這也是對百姓而言。”紫貝道,“我既然打定主意跟您回來,便不會白回來一趟,我自有必勝的把握。”
“好,紫貝,這也是我千辛萬苦請你回來的緣故。”阮城秋笑道,“我相信你。”
“多謝夫人。”紫貝道。
紫貝自然明白這些緣由:柳乘天與阮城秋知道陸離武功深淺,便請扶搖子以陣法困住陸離,而非召集高手正面對戰,這似乎與二十年前的毒酒有異曲同工之妙,她不由打了個冷戰。但二十年過去,雙方武功均大有長進,尤其是陸離,這世上顯然已經無人是他的敵手,柳乘天正路走不通,只能繞道而行,索性陣法設局要比下毒高明一些。扶搖子與陸離已有正面交手,最得意的陣法卻被陸離輕易破除,氣悶之餘,亦自知不該再與他有任何較量,這是保住他原有聲名的唯一辦法,由此,這個困住陸離的重任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馬車在柳家莊門口停下,紫貝下車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柳家莊漆紅的大門,而是藍天白雲映襯下月牙山的磅礴而秀美的景色。但她沒有太多時間去流連于這久違的美景,剎那的靜默,她邁步踏入了柳家莊。
見過柳乘天以後,紫貝便回到了她從前的房間,如今已不是休息的處所,而是備戰的後方。
阮城秋安排了丫頭日夜照料,但都被紫貝拒之門外,一連兩日,她也只肯放丫頭進門送碗粥來。
柳乘天與阮城秋二人時時在門外徘徊,但都不敢敲門,他們知道,這是一個生死存亡的關頭,這個時候,他們只有一個人可以相信——那便是紫貝。
眼見四月初九愈發逼近,柳乘天夫婦的心也愈發不安定了。
“紫貝回來的時候,都同你說了些什麽?”柳乘天問道。
“也沒什麽。”阮城秋答道,“放心吧,天哥,紫貝值得相信。”
“如果沒有兩年前那件事,她一直呆在我們身邊……”柳乘天嘆道,“那麽她,的确值得相信。”
“可是天哥,事到如今,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阮城秋道。
“關于陸離的事,你有沒有問過她?她怎麽講?”柳乘天忍不住問道。
“我沒有問過。”阮城秋壓低了聲音,緩緩說道,“如果要使她相信我,我便必須要相信她。天哥,你也是。”她低聲微嘆,“而且,你應該知道,扶搖子靠不住,而紫貝,絕對靠得住。”
柳乘天再度聽阮城秋提起扶搖子,面上仍是難掩愠色,暗悔自己用錯了人。
門吱呀一聲在二人身後打開,柳乘天夫婦回過頭去,看見的是紫貝略顯蒼白的臉。
紫貝平靜的臉上不起一絲波瀾,沙啞的聲音卻帶給了柳乘天夫婦二人以春泉般的曙光。她道:“有辦法了。”
柳乘天與阮城秋随紫貝進入房間,只見遍地都是各種陣圖,只一眼便可見這幾日的晝夜苦練。
“紫貝,你辛苦了。”阮城秋柔聲道。
紫貝微微一笑,不知是喜悅還是苦澀,“應該的。”
“紫貝,你說的辦法是……”柳乘天問道。
“我翻遍了各類古籍,結合幼時所學,練成了一種新的陣法。”紫貝道,“不妨,暫且叫做鎖魂陣。”
“這個鎖魂陣,能夠拿下陸離嗎?”柳乘天道,“會不會又像上回扶搖子一樣,随随便便地便被人給破了?”
“不會。”紫貝答得斬釘截鐵,倒把柳乘天吓了一跳,她轉頭望着柳乘天,笑道,“扶搖子之所以如此容易便被人破了陣,是因為他的陣有法可解,而我的鎖魂陣,則是無法可解,因此,也無人可破。”
“哦?當真有如此威力?”柳乘天雖仍有疑,但已是面露喜色。
“是。”紫貝點頭道,“不過,世事難有絕對。若想破陣,只有一個辦法,但是這顯然辦不到,這辦法,也是似有同無。”
“不妨明言。”阮城秋道。
“好。”紫貝道,“我這鎖魂陣,需要一個與被困之人命數相克的人的血來祭陣,而這個與他命數相克之人,便是破陣的關鍵。除非此人死,否則陣不可破。但是被困之人一旦入陣,便絕無逃脫可能,縱使他再神通廣大,悟出破陣之法,也不可能出陣殺掉那個人,只能在陣中徒傷悲了。”
“好,好。”柳乘天道,“要對此人采取保護措施。”
紫貝點頭贊同,半晌,又道:“莊主,我有一個請求。”
“但講無妨。”柳乘天笑道。
“莊主仁義為懷,向來不願平添殺戮。”紫貝望着柳乘天,道,“我也是依着仁義之心設計了這套陣法,只求困住陸離,保住柳家莊,所以,我請求莊主留陸離一條性命,不要大開殺戒。”
“這……”柳乘天望着紫貝,笑道,“這是自然。我的初衷,也是要讓封陵免遭殺戮。我答應你。”
“多謝莊主。”紫貝颔首作揖,“惟望莊主記住今日的承諾。”
柳乘天點頭。
“可是,什麽才是命數相克之人?”阮城秋忍不住問道。
“這個容易。”紫貝笑道,“只要有了一個人的生辰八字,便能算出與他命數相克之人的生辰,到時候,便可去尋。”她擡眼望着阮城秋,又道,“陸離的生辰八字,對于夫人而言,想必不難吧?”
阮城秋臉上露出一絲尴尬的微笑,道:“不難。”
柳乘天背過身去,似乎面露不悅。
紫貝将紙筆擺在阮城秋面前,微笑着側身請她下筆。
待阮城秋收筆的剎那,紫貝的笑容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