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子墨當機立斷
第 30 章 林子墨當機立斷
“今天的夜色這麽好,不多看兩眼豈不是很虧?”林子墨只看到自己那槍沒中,便又立刻回頭,面前的人影如泡沫般消失在空中,悄無蹤影。
“那你可要多看
兩眼,畢竟......今天應該是你最後一次能見到月光了吧?”空中突然逼近的聲音洩露了對方的行蹤,林子墨就地一滾,險之又險的避開,只見皎潔的銀光自下而上一閃而逝,刀刃破開空氣帶起一陣勁風,林子墨根本來不及擡槍瞄準,只能憑借直覺随手一槍,子彈擦着對方的大腿劃過,留下一道劃痕,連血珠都未滴落。
移動速度太快了,而且毫無軌跡可尋。
林子墨當機立斷,快步後撤,背靠住右手側一棵兩人合抱寬的大樹,屏息凝神。
對方的能力很強,林子墨依靠背後的遮擋物可以規避一部分來自視野死角的攻擊,他指尖一轉,借着風衣的遮擋,從懷中把抓鈎從系統中取出,迅速裝備在手臂上。
面前人的瞬移并不是速度太快而産生的視野誤差,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空間跳躍,不管是怎麽樣的動作,再輕柔再緩慢,周遭的氣流在運動産生的那一刻都會産生變化,就如同瞬移者舉起匕首攻擊時,那一瞬破開的風,總能讓林子墨察覺,從而躲過一次攻擊。
但這樣的躲閃終究會有盡頭,對方的契約過度使用需要支付代價,自己的預判和躲閃需要消耗精力,林子墨從來不會用未知的數據來賭自己的一條命。
林子墨的注意力看似全然集中,實際早就分了一半到車廂那頭的兩人身上。他現在與面前這位瞬移者處于僵持階段,一個砍不中,一個瞄不準,兩兩奈何不了對方,李舜生那邊的情況則不相同,妹妹頭少年的契約能力名為隔絕,不僅能夠隔絕李舜生的電流,就連迎面而來的刀尖都能隔絕在體表之外,李舜生同他來回周旋,打得愈發艱難。
得速戰速決了。
“你就只會躲嗎?”連續幾次偷襲失敗,瞬移者有些焦躁,他察覺到如果不是自己這天生适合戰鬥的契約能力,對面的男人早就依靠手裏那柄手槍将他擊斃了,那槍口如同隐藏在暗處的毒舌緩緩吐出的蛇信,死死盯緊他的額頭,好幾次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變更落點,那被爆頭的恐懼才瞬間消弭。
回應他的是一聲槍響,直直落在他方才出現的地點。
又失敗了,他咬牙,惡狠狠的盯住樹邊單手持槍的男人,再一次隐去身形,等候下一次時機。
“砰砰砰——”一直沒有開槍的林子墨此刻卻連開三槍,臉上露出煩躁的神色,更是不顧形勢頻頻側頭往下方看去。
這三槍沒有一槍打中,每一槍都直直的射向樹幹,震得樹枝亂晃,驚鳥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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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擔心什麽?瞬移者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馬路正中翻起的車廂上,被稱為黑色死神的契約者正在和自己的隊友交手,瞬移者來回确定,終于發現面前的人絲毫沒有擔心自己的處境,他關系的是下面的戰局。
“你很關心你的搭檔?”瞬移者突兀的問。
果然,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對面毫無破綻的男人呼吸紊亂了一瞬。雖然只有短短幾秒,也足夠他抓住男人的弱點了。
瞬移者身為契約者的本能瞬間占據上風,他的大腦自動幫他規劃出最合理的戰鬥路線:和搭檔合力解決黑色死神,再來對付這個難纏的敵人。
心念一轉,瞬移者變更攻擊頻率,直到确定林子墨那手槍裏的子彈全然耗盡,得意洋洋的在空中一旋身,俯身沖下。
“呵。”林子墨嘴裏冷笑一聲,隐藏在袖中的抓鈎如同蛛爪,直直射向空中的瞬移者。
怎麽會???瞬移者眼睜睜看着自己下落的身體觸碰到那只黑色的抓鈎。
我明明沒有顯露身形,他怎麽知道我會在這裏?怎麽會?
扣緊小腿的抓鈎無情的伸出倒刺,緊緊勾住骨肉,瞬移者痛的慘叫一聲,身形委頓于地,他反手握刀,狠狠劈向抓鈎的連接線,線沒斷,反而徒增腿上的幾分痛楚,他倉皇的回頭一望,下意識發動能力逃跑,卻依舊沒能擺脫那道堅韌的細繩。
站在山坡上的林子墨站在繩子的另一頭,單手伸出,看着被困在抓鈎裏的人在空中扭動,如同放風筝一般,按動機關,将線漸漸收緊。
瞬移者“砰”地落地,被一點點拖行,拖行到林子墨黑色的靴子前。
瞬移者這才發現,這個男人渾身灰塵,看起來狼狽不堪,可腳下的靴子皮面仍然光潔亮麗,仿佛剛才的艱難躲閃不過是小孩子間的過家家罷了。
林子墨那幾槍看着是胡開亂射,實際上則是為了計算出面前男人的瞬移路線而做的必要準備工作。一個人不管擁有怎樣的能力,紮根在骨子裏的習慣不會變,就像左撇子會下意識用左手抵擋攻擊,打游戲的新手練習的z字躲避總會是左右左右,這種情況在林子墨眼裏好猜的就像把一加一擺在他面前一樣。
瞬移者大概是受過某些訓練,一開始的動作無跡可尋,就算林子墨在大腦裏構建了他的動作路線規劃圖,也完全無法預測。後來那具有致命危險的幾槍,成功為林子墨的預判圖內增添了幾筆重要數據,也讓林子墨摸清了對方在緊急、放松的情況下會做出的第一抉擇,至于後來故意看向李舜生的那幾眼,做局的心思只是擔憂之餘的副産物罷了。
“別擔心,我不殺你。”林子墨随手打斷他的手腳。
被踩在腳下的瞬移者哼哼唧唧的扭動着,他的面色呈現一種驚恐的慘白,整個人止不住的顫唞,那種恐懼不是來自死亡的威脅,更像是......
“你還沒有支付代價?”
據說,沒有支付足夠代價,或者沒能及時支付代價的人,會逐步喪失自我,淪為沒有思想的DOLL。人是沒有靈魂的,靈魂在林子墨看來更像是自我的人格,那些經歷和過往組成的回憶構成了一個人的內在。一個思維正常的人,一步步看着自己的意識消散,失去自我,比起□□的死亡,似乎更為殘忍。
林子墨盯着面前男人鐵青的臉,沒說話,白皙的手掌橫立成刀,毫不留情的打暈了對方。
“抱歉啊,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林子墨架起“黑百合之吻”,臉上褪去冰冷,挂上笑意:“我只要确保不殺你就好了啊,你支不支付代價,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
李舜生向後一個空翻,險之又險的躲過胸`前的刀刃。
他後退兩步,狠狠的喘了兩口粗氣,手臂上裂開的傷口崩出鮮血,持刀的手腕因為不斷地撞擊而微微顫唞,貓的聲音從耳機裏傳過來:“黑,你再堅持一下,這個樹林裏的動物太少了!該死的!”
貓,人如其名,就是一只貓,從李舜生認識他以來就一直附身在黑貓的身上,真名不詳。他的契約能力是通過對視附身到動物,曾經一次意外,他原本人類的身體損毀,從那之後,他就一直維持着黑貓的姿态,依靠芯片發出人聲。
在他們的四人小組中,銀作為DOLL沒有戰鬥力,黃以前雖然是刑警,但畢竟只是個普通人。貓的戰鬥力一向不強,在他們四人小組裏通常充當收集信息,潛行探查的工作。所以打架動手的事一向是李舜生的專長。
此刻契約能力的壓制令幾人一時間手足無措,畢竟黑之所以能擁有“黑色死神”這樣的外號,憑借的就是他從不失手的才能,如今戰鬥力最強的黑陷入苦戰,遠在其他地點的黃與銀來不及增援,近在咫尺的貓又沒有能力增援。
李舜生還沒來得及緩解酸痛的肌肉,妹妹頭少年的另一波攻擊又接踵而至,那少年對自己的契約能力如臂指使,從頭到腳沒有一絲漏洞,李舜生嘗試通過水流導電,也因為對方在腳底的“隔絕”能力而失效。
陰雲再一次遮蔽天空,月色淡去,黑暗侵襲。妹妹頭手腕一轉,那刻着血槽的刀刃劃破空氣,随着他向前沖刺的速度,迎面而來!
李舜生身手敏捷的向後撤步,右手擡起,“當”地一聲,架住襲來的兩柄刀刃,左手在腰間一抹,重新抽出一柄匕首,刀尖向右,橫插着捅向少年的肺部。
“當——”那匕首如同撞擊到巨石般,狠狠地反彈回來!李舜生手掌一麻,這匕首竟然打着旋飛了出去。
“遭了遭了遭了!”貓在樹林裏,這裏沒什麽野生動物,大多是松鼠小老鼠一類的,好不容易找到個流浪的大型犬,趕忙附身上去,他甩着舌頭往回跑,就看到林子墨那家夥對着他貓咪的軀體上下其手摸來摸去。
“汪汪汪汪!!!!”沒了語音芯片的貓只能這麽表達一下憤怒了。
林子墨取下夾在貓耳上的銀色耳麥,扭頭就看到一只“拖把”站在自己身後,憤怒地用鼻頭拱自己的小腿。
“呃。”林子墨左看看貓,右看看狗,擡了擡手,最後還是下不去恨心讓自己的手摸到這麽一只髒兮兮的狗頭上:“是貓吧?”
也不知道他怎麽從動物的眼裏看出情感的,林子墨一瞬間體會到自己剛才的動作像極了耍流氓,趕忙回答道:“我就是借用一下你的耳機,等會兒就還,現在黑那邊的形勢很緊張,我想我們需要合作。”
“嗷嗚?”拖把狗眨眨眼。
林子墨根本分辨不出這狗的眼睛在哪兒,但他聽到狗叫了:“那個妹妹頭的能力據我觀察,能夠隔絕一切攻擊。”
他話說着,就跟吃飯喝水呼吸一樣随手一槍,直直打中快速移動中的妹妹頭。
子彈在妹妹頭的額頭上“叮”的彈開,半點痕跡沒有。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止不住倒退跌倒,李舜生趁機拉開身形。
林子墨在瞄準鏡裏看了又看,從坡上到坡下這麽近的距離,以他的視力,分明能将下方的人看的一清二楚,可他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列文虎克附體,湊在瞄準鏡前,一遍又一遍的掃視那個黑色的身影,就這幾秒的功夫,他連對方身上的風衣劃開幾道缺口,缺口的長度深度全都計算出來了。
“一會兒我會從這個方向開槍。”林子墨用手指在面前畫出一道線:“你從相反方向攻擊......”他低頭看看狗臉:“聽懂就汪一聲。”
貓:“嗷。”
林子墨:“行叭。”
“這樣強力
的防禦能力,通常只能部分防禦。而這個家夥全身都布滿防禦屏障,需要耗費的精力是巨大的。而且......”林子墨敲敲耳麥:“黑,你聽就好了,不用回答。”
瞄準鏡裏的面具臉輕輕點頭。
“相信你也發現了,盡管從各個方向攻擊,你的匕首都會反彈,但在不同的部位,反彈的力道截然不同,說明防禦有強有弱。”林子墨又開了一槍,替李舜生贏得一點喘熄的機會:“這也就說明,他的防禦體系,并不是下意識的自動防禦,而是需要依靠他的思維去主動操控的。胸口脖頸頭顱這樣的地方防禦力強,而手掌,小腿,屁股這樣的地方防禦力弱。”
林子墨丢給貓一個眼神,示意他可以上場。
“如果攻擊來自四面八方,那注意力分散的點就更多,這時,一旦某個部分出現致命攻擊,他勢必會無暇顧及其他部分,産生漏洞。”林子墨說着說着,發現自己不自覺的用了曾經教導戰隊隊友的語氣,語調是溫柔的,內裏則強橫又□□,他懊惱的鼓鼓腮幫,連忙又說:“我剛才看你的攻擊軌跡,想必一定是發現了這個規律,只是這個實施起來很難一個人完成,所以你才沒能成功。”
得了,後半句安慰越說越亂,不如不說。
本着多說多錯的原則,林子墨選擇閉嘴,閉嘴前他最後囑托:“我在你的兩點鐘方向,一會兒我會開槍,貓會從你的十點鐘方向發動襲擊,注意我們的攻擊,千萬小心。”
話音剛落,李舜生就見餘光處狂奔而來一只大狗,灰白的狗毛被泥巴粘結成縷,名副其實的髒辮,那狗一往無前,惡狠狠的沖着妹妹頭的右臂咬去。
“這他媽什麽玩意兒!”妹妹頭驚訝一瞬,轉而笑開,看着這狗被自己的手臂崩壞牙齒。
可對他的襲擊還沒結束,就在他的視線還停留在狗身上時,自山坡而下的子彈狠狠集中他的太陽穴,“砰砰砰!”三聲槍響接連響起,妹妹頭控制不住地傾斜身體,使勁向山坡瞅去,林子墨笑笑,對着他的臉又是一發。
“沒用!”他張狂的笑:“你們的攻擊是在給我撓癢癢嗎?沒用沒用沒用,我都說了沒用。”
李舜生擡手将匕首捅向對方的腹部,腳下用力,狠狠踹向對方的腳踝,剛穩住身形的妹妹頭霎時間又向一側歪倒。李舜生還不停,空閑的左手發動契約能力,高壓強的電流頓時化作一條銀鏈,劈頭蓋臉的砸向對方!那攻擊快的驚人,妹妹頭慌忙間想擡手抵擋,卻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被那條死狗狠狠叼住。
擋住擋住!擋住啊!
他在心裏吶喊,可既要顧及太陽穴時不時襲來的子彈,又要提防一擊致命的電流,還要防備那只死狗的攻擊,不知不覺,在他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那幾分“隔離”的能力,在他的潛意識調動下早已分配殆盡,沒有一絲一毫去對付那刺來的匕首了。
“噗嗤——”腹部一痛,緊接着一股涼意在體內彌漫開,妹妹頭身形委頓,那些先前被“隔離”的疼痛放大幾倍襲來,他下意識的伸手捂住傷口,踉跄。
“滾啊!”他面色猙獰,一腳踢在大狗的腹部,一頭一米高的狗,“嗷嗚”一聲慘叫,被他硬生生踢出三米遠。
“貓!”李舜生身形一頓,忍不住偏過頭去看,盡管就那一瞬,等他再回過頭時,面前只有一柄尖利刀刃,沖着眉心刺來。電光火石之間,一顆子彈如同流星般墜來,直直打穿妹妹頭的手掌。
李舜生一腳将對方踹翻,手掌一把按住妹妹頭的妹妹頭。
“別別別,我不想死!!”
電光閃過,一切都安靜了。
“呼——”林子墨長籲一口氣,收起槍,俯沖下山坡:“你還好嗎?”
李舜生沒說話,站在原地,就那麽注視着林子墨,眼神說不出透着幾分怎樣的情感,總之林子墨是看不透。
早就從狗身體轉移到麻雀身體裏的貓站在樹梢,不解的望着兩個相顧無言的人,拍拍翅膀,去找自己的貓軀體了。
林子墨想看看他的傷勢,又覺得這樣太刻意,雖說他察覺到對方就是李舜生了,可李舜生顯然不這麽覺得。于是他只能插科打诨的讓對方在一旁休息,自己去開車廂門。
“說起來,咱們要是真的把這個DOLL帶走,普通人看了還以為這是拐賣人口呢。”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沒話找話。
李舜生身上的傷看着誇張,四處都是流血的傷口,但其實并不嚴重,都是些皮外傷,只是他此時心裏也亂的很,沒工夫做其他的事,就那樣冷着臉站在原地,林子墨還真就以為他受了些外表看不出的內傷,小心極了。
骨碌碌——
正當林子墨拉開車廂門插銷時,一陣不尋常的滾動聲突然出現。那聲音由遠及近,像是不鏽鋼杯子在地面滾動的聲音。
骨碌碌——
林子墨汗毛直立,瞳孔驟然緊縮,那熟悉的聲音自回憶深處中而來,穿透十幾年的記憶,一點點滾動,滑落,停止在他面前。
他的餘光在地面搜尋,順着坡度,他看到那個圓滾滾的軍綠色物體,搖搖晃晃的滾來。
那是個拔了栓的手.榴.彈。
他的心髒猛然狠狠的一抽,用盡一切力氣回頭,奔跑,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呼吸如同風扇般鼓動抽吸,但擔心自己不夠快,還不夠快。
李舜生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林子墨撲到在地,那一瞬間似乎很長,兩個人的脖頸交纏在一起,他突然發現林子墨的身體在不停地顫唞,那個從來淡定的人現在如同一只驚慌的小動物。
李舜生此刻也意識到了,他順着那響聲望過去,剛想翻轉身體,卻再也沒有機會。
白色的光與熱,瞬間爆炸,烈焰與沖擊波一同襲來,在這地動山搖中,他只能抱緊身上的那個人,然後,意識全無。
**
“轟隆——”
爆炸聲夾雜着慘叫與哭泣。林子墨微阖着雙眼,腦震蕩使得他頭暈目眩,不知身處何時身在何地。他透過細長的眼縫,隐約間看到沖天的火光,滾滾熱浪灼燒着他的皮膚,連發絲都卷曲起來。他感到一雙柔軟的手臂環繞着自己,幾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臉上,又順着耳畔滑落。
“墨墨、墨墨,不要睡......”輕柔的女聲顫唞着呼喊自己。
好熟悉,好熟悉啊......林子墨拼命想要睜開雙眼,可那眼皮仿佛千斤重,一絲一毫也無法擡起。
“轟隆隆——”爆炸聲又一次響起,建築物開始崩塌,細碎的沙石從空中滑落,如同雨滴灑落在林子墨的身體上。那個女人依舊抱着自己,一絲一毫也沒有松開。
許久,震耳欲聾的爆炸終于停歇,身上的人一動不動的趴着,為林子墨遮擋住一波又一波來自附近的爆炸。林子墨躺在那裏,他的意識清醒,身軀卻無法動彈,他想看看面前的女人,竭盡全力,卻連手指都沒法動彈。那熾熱粘稠的血腥味液體從女人的軀體上流下,流過林子墨幼小的四肢,流過他斑駁着淚痕的臉。他聽到那心跳聲漸漸停止,軀體逐漸冰涼,他焦躁的喘熄,無能為力。
過了很久,爆炸停止,耳鳴褪去,林子墨在一片黑暗中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面前站定:“老大,過來看,這有個小孩。”
“什麽小孩?”他身側的聲音如同砂礫:“不就是個死女人嗎?”
“你眼瞎啊!哎,這女的抱的也太緊了吧......”
別,別讓我離開她!林子墨拼命掙紮,可這似乎只是他腦海中無謂的幻想,他的四肢依舊癱軟的垂落着,眼睜睜看着他們把女子的手臂用槍柄撬開,把自己抱出去。
“正好......那個訓練營缺幾個孩子......”
林子墨猛然睜開雙眼,瞳孔中仿佛還倒映着那鮮血以及明亮的火焰。﹌
夢境戛然而止。
入目的不是爆炸後的畫面,也不是病房的白牆白床單,而是一塊屏幕。
系統的藍色屏幕。
在任務列表裏,【拯救人質窪田正】的任務終于打上了已完成标簽,獎勵補給箱也被系統自動開啓。
一行系統托管信息出現在屏幕右上角:
【因宿主遭遇生命危險,自動保護裝置已啓動,補給箱自動完成開啓,獲得道具“副本券”,綁定隊友,無人應答,默認綁定好感度第一順位,李舜生已加入您的隊伍,副本正式開啓。】
副本?什麽副本?
李舜生呢?他怎麽樣了?
還沒等林子墨詢問,他輕飄飄的身體突然一墜,仿佛有一截鈎子從天外勾住他,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掉落。
**
人力存續保障機構菲尼斯·迦勒底,簡稱為迦勒底,是一個不受任何國家幹涉,為使人類的文明不致滅絕,悠長延續下去的機構。
從全世界挑選來的禦主,在魔術與科技的結合之下,通過使用英靈召喚系統,召喚從者,修複人理。
“李桑?你今天也來召喚嗎?”藍眼睛的黑發青年懷抱着聖晶石,站在召喚陣前反複猶豫,來回徘徊。
這已經是他這個月剩下的最後一點聖晶石了,天知道最近自己的運氣是造了什麽孽,除了一星,就是二星,偶爾能有三星從者都謝天謝地了!
“恩啊。”黑發黑眸的少年摸摸後腦勺,不太好意思的笑笑:“來迦勒底這麽久了,也沒召喚過英靈,今天想來嘗試一下。”
迦勒底的禦主共有四十八位,都是作為拯救人理的候選人被帶進迦勒底的。他們來自世界各地,大部分是出身于魔術世家,只有來自遠東的兩位黑發青年是例外,一個只是沒有任何魔術基礎的普通人藤丸立香,另一個則是身份成謎,但從未展現過魔術的李舜生。
李舜生看了看面前的法陣,再一次打開在他昏迷醒來後就出現在腦海中的系統。
當時他在爆炸的昏迷中醒來,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待在一個實驗室一樣的休息間,年齡縮水成高中模樣,腦海中還多了個自稱是林子墨綁定的系統。
李舜生問起林子墨的下落,系統也只是回答他【請等待任務發放】。
對于林子墨,他也說不上是怎樣的情感。他還記得昏迷前的最後一刻,那個替他擋住一切危險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和林子墨是同一類人,演戲,欺騙,如同呼吸般熟練。兩人各懷鬼胎的相互接近,親密友好的充當夥伴。究竟是試探多一些還是真情實感多一些?就算前面都是假的,但在生死關頭的時刻,一個人還會演戲嗎?
一個又一個念頭如同奔騰而來的波濤,滾滾而來,生生不息。李舜生都沒察覺到林子墨平日裏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現過這樣多次。他一個人太久了,孤獨仿佛一座方舟,将他困在無人大海,他在一個人的船上,用盡畢生的氣力去追逐曾經擁有的美好,可那份記憶中的溫暖就仿佛迷霧中的仙島,可望而不可即,就這樣,他以為自己會習慣這樣的生活時,突然有一盞燈,飄飄搖搖,乘着小舟靠近,那光亮如豆,不大,湊上去卻溫暖極了。李舜生沒想過奪走那盞光,更沒想過去占有,他只是遠遠凝視,希望那溫暖能停留的再久一點。
所以當系統今天告訴他有任務是【召喚屬于自己的從者時】,他毫不猶豫的過來了。
七彩的聖晶石在懷裏泛着光,李舜生剛要把他扔進法陣,就被藤丸立香一把攔住。
“李桑,你大概不知道,召喚這個事情,不能太過随意。”藤丸立香一本正經。
藤丸立香算是迦勒底中擁有從者數最多的禦主了,之前一發聖晶石召喚出嬴政的事跡,時隔兩個月也在迦勒底內四處流傳。可以說,藤丸立香是召喚界的老前輩了。
他示意李舜生站在召喚陣前,問道:“李桑是中國人吧?”
“恩。”李舜生點點頭。
“那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叫:《好運來》?”
李舜生:???
藤丸立香格外熱情:“你聽我給你唱一遍啊,等會兒召喚的時候就要靠你自己唱了。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李舜生:......
李舜生招架不住藤丸立香閃閃發亮的眼睛:“我試試吧。”
伴随着優美動聽(...)的歌聲,聖晶石投入召喚陣中,轉瞬便如同沉入湖底般,消失不見。
藍色的法陣的條紋一道道閃起亮光,最終彙集成圓。伴随着一圈彩光旋轉,升起,法陣中央一道沖天的光柱自虛空投射而下。
“是五星五星!”藤丸立香激動地像是自己抽到了最高星級的從者:“快看看是什麽職介的,最好是個拐!”
李舜生一眨不眨地盯着法陣的中心。
環形的彩色光圈已經散去,中間的光柱化為光點,緩緩漂浮,凝聚。一個略顯矮小的身影出現在法陣中。
“這個身高?五星的話,應該是女性從者吧?”藤丸立香異常熟練的分析。
女性?李舜生皺皺眉,難道是自己猜測錯誤了?
“請不要胡亂變更別人的性別。”清脆如山泉般的少年音自法陣中發出,被四散的魔力環繞着的,顯然是一位以少年姿态降臨的從者。
他有着白皙如牛奶般的肌膚,琥珀色的雙眸,穿着明顯不是古代風格,幹練貼身的暗紫色緊身作戰服,額頭上戴有如同蛛眼般的紅色護目鏡,整個人的裝扮透着點科幻色彩。他右手持一柄狙擊槍,左手則随意的搭在腰間,神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憤怒,這點古怪的表情很快在看到李舜生之後消失了,變成一種更加微妙的神情。
藤丸立香在腦海裏瘋狂搜索,大部分的從者都是由古代的傳說及歷史故事演變而來,還有一小部分類似童謠這樣依靠長期以來人心的概念成型,而類似于這種現代感十足的從者,還真的是挺少見的。
“從者Lin(林),職介你們猜吧。”少年從者面容冷峻,他把狙擊槍放回英靈座,一步一步的靠近李舜生,昂起頭:“我要和禦主好好聯絡感情了,請閑雜人等不要打擾,謝謝!”
藤丸立香:“呃,好的,你們慢走?”
林子墨在前,李舜生在後,兩個人沉默着在走廊行走。
迦勒底的建築物內部空間極大,雖然人員人數衆多,但走在走廊裏仍有一種自己生活在北歐的即視感。
林子墨嘴唇翁動,好幾次想開口說話,都沒說出來。他維持着面上的冰冷,實則早被自己這幅性轉黑百合的羞恥Cosplay 般的裝扮整的羞恥極了。更別提穿上這個裝扮的自己莫名縮水到十五歲的年紀,根本就......
“你還好嗎?”李舜生突然出聲。
“啊?”林子墨愣了下,随後不知道是從心縫兒的哪個角落裏捕捉到一絲絲甜蜜,把剛才的羞憤一掃而空:“恩,還好。你呢?”
李舜生沉默了下,回答:“我挺好的。就是......”他手指向身後點了點:“這邊再走下去是死路,我的宿舍在反方向。”
林子墨:“我這是剛來,不太熟悉。”
李舜生:“恩,好的。”
從者被召喚之時,通常都會以自己全勝時期的模樣出現,照這麽看林子墨一個二十多歲的人,全盛期居然是十五歲,而且因為這點原因,某人的性格和智商也一并回到十五歲的模樣。
李舜生莫名覺得這樣的林子墨有點可愛,比起之前那個戲精附體的林子墨,能真真實實把情感表露在臉上的林子墨,實在是單純極了。
林子墨氣鼓鼓的往前走。他沒注意到身後李舜生突然溫柔的眼神。只是覺得自己不認路這個糟糕的毛病被心儀對象發現了,還被調侃了。
林子墨:不知為啥反正就很氣。
迦勒底的宿舍是單人間。林子墨一眼就看中李舜生房間裏那個柔軟的單人床,毫不客氣地坐下。
他的兩只手支撐在雙腿中間,腿耷拉在床邊一晃一晃的,見李舜生把門關好,他點開系統面板:“你也收到任務了對吧?”
“恩,組隊任務。”李舜生其實還想問問這個系統的事,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任務:拯救人質......”林子墨一字一頓的念着,像個在課堂上被老師叫起來背課文的小學生:“獎勵:補給箱一個,失敗:死亡。”
他一臉無語的指着面板上“拯救人質”之後括號裏的那一行小字:“這個‘全人類’,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人質難不成是全人類???”
作者有話要說:
愛護狗狗,人人有責。
請不要傷害狗,以及單身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