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02
時光将我沉澱,我開始走得很慢,帶着萬千星光,我知道你在等我,可是,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顧森奈
在一旁報告的女經理頓時停頓下來,她很疑惑顧森奈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難道是她說的不對麽?女經理小心翼翼地詢問:“顧總,我說的…有什麽問題嗎?”
顧森奈眼睛都沒擡一下,“沒什麽,你繼續。”女經理更加疑然了,但老總都說沒什麽,她只好接着講文件。
夏輕禾被這樣微冷的聲音擊得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她望着顧森奈筆直的背影,剛剛她說的那些話肯定都被他聽見了,他應該沒生氣吧,只要她好好工作,堂堂星瀾集團的老總應該不會跟一個女大學生計較的。
夏輕禾這樣想着。
兩點,會議正式開始。
隔間裏的三人聚精會神,将耳麥裏傳來的一句句話翻譯成中文,因為一開始就分工明确,雖然前小半部分還不是很熟練,每個人手忙腳亂的,但之後三人卻漸漸磨合,工作進行得比預想中要順利得多,涉及到的商業詞彙與知識不是很生僻,夏輕禾又是學工商管理的,商業專用名詞對她來說沒什麽難度。
但夏輕禾只要一瞧見顧森奈,心裏就有種莫名的危機感,所以越接近會議結束,她越發覺得輕松一些。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歷經兩個小時的談判終于結束,三個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那兩位法國人笑得挺開心,顧森奈與他們一同走出了會議室,看來這場談判進行得很順利。
李蔓關了話筒趴在桌子上感嘆一聲:“終于完了!”
宋磊也是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剛開始的時候差點出岔子,幸好反應及時,要不然我們可就慘了。”
“這要人命的同聲傳譯!”夏輕禾也忍不住念叨,以前她很佩服做同聲傳譯的翻譯者,現在親身經歷一遍,果然沒那麽容易,這還只是幾個人的小型會議,要是遇上大型的,她肯定反應不過來,更別說翻譯了。
夏輕禾把耳麥摘下來,包裏的手機在震動,她拿出來一看,是不認識的號碼,她頓了頓,才接下電話。
她還沒來得及說“喂”,聽筒那邊便傳來了容西臣的聲音,仿似極力壓抑着歡喜,“輕禾,我回來了,你在哪裏?”
夏輕禾第一反應就是容西臣,她和容西臣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學到大學,都是在同一所學校裏,只不過高考一結束,西臣就因為告白失敗又恰巧被她和于山櫻撞見,內心遭到打擊便去當了兵,一去就是兩年。
這兩年裏,雖然她完全沒有容西臣的消息,但他倆可是從小到大的革命友誼,即使隔個萬把年,灰飛煙滅她都能清楚的記得對方的臉,更何況是聲音。
而且夏輕禾一早就打算好,等他回來得先劈頭蓋臉罵一頓,再召集她的小夥伴拿個破布口袋劫色,然後以暴力解決這兩年來壓抑在心頭的怨氣。
正準備組織語言罵人,夏輕禾轉念一想,他畢竟是去當兵,要是他氣急敗壞沖過來把她打殘了怎麽辦?
回想之前高一的時候,容西臣帶她去練跆拳道,無奈她天賦不行,四肢不協調,沒少受容西臣折磨,才訓練了兩天她就受不了了,容西臣特別鄙視她:“你沒有色,很容易被劫財,到時候錢沒了還被打怎麽辦?”
夏輕禾尤其厚臉地拍拍他的肩膀說:“有你保護我不就行了,好好練,姐看好你喲~”
電話裏安靜了好一會,容西臣慌張地說:“輕禾你是不是被劫色了?等着我,馬上就來救你!”
應景,果真是應景,剛回憶一番高中時代,就将過去重溫了一遍,誰會知道表面上看着風度翩翩的容西臣,居然是個毒舌,白瞎了當年追他的一幫小迷妹。
夏輕禾咳了聲,一本正經的說:“我不劫別人就不錯了。”
那邊傳來笑聲:“你在哪裏,我過去接你。”
“算了,我怕被毀屍滅跡,說位置,我直接去就行了,這邊有點堵車。”
“桃花塢。”
“桃花塢啊,”夏輕禾捂着癟癟的肚子,中午到現在都餓着,她得先去吃點東西才行,她便婉拒道:“成,你們先好好玩,我一會就來。”
夏輕禾挂斷電話,跟李蔓他們告別後就匆忙地離開了會議室。
顧森奈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嘴角微翹,耳麥那邊沒了聲音,他将耳麥取下,腦海裏不停地重複着那個聲音,純粹又明亮,宛若山澗的清泉,涼涼地掉落在心底。
這個聲音幾乎與八年前的一模一樣。
時隔數年,剛才再次聽見這個聲音,他也不免心中一動。
會是她麽?
這時,助理拿着一本淡藍色的書走了進來,放在他面前說:“顧總,那個人已經走了,只留下這本書,應該是不小心落下的。”
顧森奈淡淡地掃過書面一眼,書有些皺,是法語詞彙。想到剛才她說的那些話,她是忘記,不是不小心。
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漂亮的手指一滑,電話接通。
那邊的人一開口就是:“顧大老板,今晚有時間嗎?兄弟幾個在桃花塢定了酒局,怎麽樣要不要來?”
桃花塢,他在心裏念了一遍,随後說:“幾點。”
“七點,”只是過了幾秒鐘,那人變得尤其驚詫,用着一種難以置信的口氣說:“哎等等!你、你顧大老板居然出山了!以前怎麽請你你都不來,這次竟這麽好說話,森奈啊森奈,你……”
指腹一點,通話結束。
“晚上的安排都推掉,去忙吧。”
助理先是愣了愣,他跟了顧森奈這麽久,在他眼裏,顧森奈不會輕易推掉任何工作安排,疑惑歸疑惑,作為一個小小的助理堅決不能問太多,否則就會被炒掉,他很快便點頭走出了辦公室。
顧森奈盯着書面看了一會,伸手翻開書的第一頁,規規整整的“夏輕禾”三個字落入眼中,名字上方打了一個細長的箭頭,終點寫着法國,中間粗略描繪了一架飛機,飛機上有一張笑臉。
她沒有畫畫功底。
顧森奈看到歪歪扭扭的簡筆飛機,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紙下面好像放着什麽東西,他又翻了一頁,是書簽。
上面的照片裏有一個陽光明媚的姑娘在溫柔地淺笑,右下角印着輕禾兩個字。
拿照片做書簽,他還是第一次見。
顧森奈漸漸合上書,電腦屏幕亮了,彈出幾封新郵件,他開始處理工作事務。
出了大廈,夏輕禾一心只想填飽肚子,也沒發現少了什麽東西,她在九桐路四處轉了轉,這裏是商業聚集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蛋糕店,她買了慕斯蛋糕和牛角包,在商場的休息區吃完了才出來等公交車。
她、于山櫻、容西臣,還有蕭立煥,四人是高中好友,連大學都是同一所,不過她與小櫻學的是工商管理,蕭立煥因為要繼承家裏的公司,被父母逼着去學國際金融,而西臣填的是法律專業。
兩年沒見,于山櫻和蕭立煥肯定早想好“滿漢全席”,準備好好伺候容西臣這個白眼狼了。
車終于來了,車上的人有點多,夏輕禾抓住手扶杆站穩後,看了看手機,已經五點半了,正是下班高峰期,從這裏到桃花塢需要六個站,照現在的車流,肯定又得堵車。
夏輕禾微微嘆着氣,車在緩慢前行。
夜幕漸漸降臨,華燈初上,明亮如晝,和風吹過道路兩旁的樹木,枝葉搖擺。
于山櫻的催命電話打了好幾個,就在第六通電話打來時,夏輕禾剛跳下車就往桃花塢奔去,沒注意包裏的手機在響。
遠遠就看見那大棵醒目的桃花樹,由木制雕刻而成,這就是桃花塢的外部設計,不管是裏邊還是外邊,走的都是複古風格。
桃花塢是整個禹城裏環境最好,治安最好的酒吧,幾乎沒有人敢在裏邊惹事,老板是容西臣的表哥黎南,也因為他骨子裏流淌着文藝氣息,就有了桃花塢,吧裏沒幾個固定的駐唱歌手,只要你唱得好,無論是流浪還是業餘,都可以上臺,并且還能從他那裏拿到為數不少的薪水。
在夏輕禾他們一幫人的眼裏,黎南就是個披着文藝皮的富二代,不搞經濟只搞文藝,黎南又長着一副好皮相,因此吸引了許多情窦初開的少女,為了拯救國家的花朵,在幾人不懈努力地商讨下,桃花塢的入場年齡從無漲到了成年,黎南的桃花塢才沒變成桃花聚集地。
夏輕禾剛準備踏上門口的臺階,旁邊也同時走來一個男人,清冷淡雅的氣質撲面而來,她擡眼一瞧,竟是顧森奈!
一天之內就看到他兩次,今天是不是運氣爆棚了點?
夏輕禾握緊了包帶及時停下腳步,顧森奈徑自往前走,夏輕禾小步跟在他身後,門外的燈光照耀着眼前的他,夏輕禾整個人湮沒在他高大的身影之中。
走着走着,夏輕禾時不時擡頭看他兩眼,一個高大的男人走在前頭,又這麽耀眼,她不想看也不行啊。
白T加上純黑的九分褲,顯得他的身材更加修長,暖黃的燈光傾灑在他的側臉,柔軟的光澤在肌膚上隐隐流動。
一路走進桃花塢,客人滿座,安靜悠揚的小調飄蕩在整個桃花塢,夏輕禾邊走邊搜尋于山櫻他們的臉,此時卻突然有個人擋住了夏輕禾的去路,他比夏輕禾要高出一個頭,夏輕禾不得不停住腳步擡頭看他,他手裏拿着一杯紅酒,嘴角的笑十分随意,眼神卻上下打量着夏輕禾。
夏輕禾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就問道:“這位先生,你是有什麽事嗎?”
那人和善地笑了笑,說:“你是森奈的女朋友罷,怪不得他今天答應來這裏,原來是帶你來的呀。”
“文晏,”顧森奈頓住步子,側臉過來瞧着那人,語氣平淡,眼眸斜斜一瞥,目光就落在夏輕禾身上。
是照片上的那個人。
十幾秒後,他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夏輕禾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就站在顧森奈的側邊往後一點,怎麽看都像是兩個人一起來的,怪不得這個叫文晏的人會誤會,她也就回給文晏一個大方的微笑,說:“不好意思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文晏臉上的笑容依舊,聲音卻極其遺憾:“這樣啊,不好意思啦,小姑娘,我是太操心我們家森奈的終身大事了,你見諒。”
“沒關系,”夏輕禾搖頭笑了笑,說完就往右邊走。
“輕禾!”恰巧容西臣朝她這個方向過來,她小跑上去。
容西臣瞧了瞧正入座的顧森奈和文晏,問道:“你認識他們?”
夏輕禾搖頭:“不算認識,他們認錯人了而已。”
“走吧,小櫻他們在那邊,包給我,我幫你拿着,”容西臣的神色中帶着些歡愉。
夏輕禾拍拍斜跨的小皮包,說:“不用啦,包不重,倒是你,兩年沒見,都變醜了,待會看我們怎麽收拾你。”
“我的錯,今晚僅憑你們吩咐,”容西臣的嘴角彎了彎,許久未見,她還是喜歡打趣他。
“你這麽說,你的良心不會痛嗎?現在認錯已經晚了,不就是被女孩拒絕麽,值得你去軍營回爐再造?”夏輕禾邊走邊念叨。
容西臣頓時語塞,幹幹地笑着,眸色卻深如湖水。
兩人找到隊伍後,蕭立煥這個纨绔子弟全身癱在沙發上,面容很是迷醉,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見到夏輕禾一來,就嚷着要倒酒。
瞧見桌上空空如許的酒瓶,夏輕禾便揶揄他道:“蕭公子,你是不是又失戀了?”
蕭立煥一邊拿酒一邊否定說:“什麽叫又,我這是品嘗愛情的美好與傷痛,多有意義的事,像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不懂!”
“沒談戀愛怎麽了,我高興,就你最有意義,借酒消愁愁死你,”夏輕禾撇撇嘴。
于山櫻把酒瓶搶過來,說:“消愁公子,你再消愁,一會的酒錢就都你付,忘了咱們事先商量好的統一戰線了,幹嘛欺負我們輕禾。”
蕭立煥說:“我哪兒敢啊,你聽聽她剛才說的話,嘴巴比西臣還毒,我可是還想多活幾年。”
夏輕禾拍了拍他的肩說:“放心蕭大公子,只要你交女朋友的時候悠着點,注意注意身體,活個幾十年沒問題。”
蕭立煥立馬大叫:“小櫻你究竟教輕小禾學了些什麽,腦子裏盡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竟然自甘堕落,輕小禾你可是要做小仙女的人,怎麽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說完,蕭立煥抱住夏輕禾的胳膊嚎哭起來,一臉的痛惜。
“別把你的鼻涕擦在我衣服上,”夏輕禾嫌棄地把他推給容西臣。
“西臣你瞧瞧,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輕小禾都變壞了,你趕緊把她拉回來呀!”
容西臣笑笑不語。
于山櫻把兩瓶酒放在容西臣面前,說:“這些呢是你的,明兒我和輕禾還得上課,就喝半瓶,剩下的都歸蕭公子。”
“蛤?”蕭立煥立即不嚎叫了,“不是說好整西臣的麽,怎變成我了?!”
“因為你該整!”夏輕禾一邊說一邊倒酒。
“西臣臣,救命啊!你不在的日子裏,我就是這樣被她倆欺負的。”
容西臣開口道:“這樣很好,我逃過一劫。”
蕭立煥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你們這些沒良心的!”
說罷,四人舉杯,于山櫻說:“恭賀西臣回歸!說說這兩年回爐再造的感受吧!”
夏輕禾會心一笑,于山櫻果然和她是革命基友。
這時,一位長發飄飄的姑娘走了過來,是酒吧駐唱的歌手阿玉,夏輕禾認得她,便招呼她就坐,她坐下對夏輕禾說:“輕禾。”
聲音沙啞,夏輕禾放下酒杯忙問:“阿玉,你的聲帶怎麽了?”
叫阿玉的姑娘說:“感冒,一直咳嗽,今天是我站臺,以為感冒會好的,沒想到……其他的歌手又在外地演出,我想請你幫忙救場。”
夏輕禾有點猶豫,唱歌?她雖然時常活躍在學校各大晚會上做主持人,聽過她聲音的人都覺得她應該去唱歌,但她卻很少唱歌。
阿玉又說:“南哥讓我來找你,他說你能幫我,輕禾,幫我一次。”
阿玉是桃花塢的駐唱,為人挺好,夏輕禾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剛來桃花塢唱歌時,被一位喝醉酒的顧客刁難,夏輕禾替她解了圍,兩人因此成了朋友。
不過夏輕禾有些好奇,黎南為什麽要這樣跟阿玉說?
容西臣說:“輕禾你去吧,好久沒聽你唱歌了。”
于山櫻也勸:“你不去就是不仗義!”
這種時候怎麽能少了蕭立煥:“輕小禾,你平常膽子那麽肥,不會真遇上事就慫了吧?”
一種微妙的氣氛蔓延開來。
在別人看來,這很可能只是一場平淡無奇的規勸會,但在四個人的心裏,大家都明白是為了什麽。
“好,我幫。”
作者有話要說: 文大改中~八好意思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