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3
黎南坐在昏暗的角落裏,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面前的小圓桌上放着四杯顏色不一樣的酒,都被喝掉了一半。
夏輕禾在準備室選了一首熟悉易唱的歌,聽了幾遍後才站到臺上去。
見慣了這種場面,自然不會緊張。
黎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容西臣走過來坐下,黎南說:“葉澤剛從美國回來就入股了禹大,你突然回來是為了這事?”
容西臣點頭,“但他一直沒露面,現在還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先靜觀其變,等你畢業後到警局去工作,做事情要方便很多。”
“警局?”容西臣輕輕一笑。
“你老爸肯定會讓你在警局和軍營之間選一個,”黎南拿了一杯酒給容西臣,碰了碰笑道:“聽歌。”
輕快地音樂前奏響起,夏輕禾握住話筒,點點暖黃的光鋪在她的身上,眉秀目清的面龐泛起些許羞澀的笑意,她緩緩開口:“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桃花塢,為大家帶來一首《童話鎮》,希望大家喜歡。”
另一邊,文晏拿了一杯香槟遞給顧森奈,他接下正要一飲而盡,修長如玉的手指卻在半空堪堪頓住,那純粹的嗓音像是越千山萬水而來,帶着點點清甜飄到他耳邊,忽地就竄了進去,他一瞬擡起頭,隔着朦胧燈火,她就像夏日裏的繁花,剎那間盛開在他的眼底。
??歌聲動人心弦。
你聽有風吹
迷茫的時光被踩碎
你睜開眼就能看到
我的世界裏
……
是她。
不會錯的。
文晏見顧森奈盯着臺上,他也擡眼瞧了瞧,原來是剛才的那個小姑娘,他端起酒杯碰了碰顧森奈手裏的半杯香槟,笑說:“這小姑娘長得不錯,歌也唱得好,怪不得能得到顧大老板的青睐,連這一桌子的好酒,還有我這個好兄弟都吸引不了你。”
顧森奈沒理他。
歌曲唱完,場子算撐到別的歌手及時趕來,夏輕禾說了聲“謝謝”後就走下臺,容西臣拿了杯果汁遞給她,夏輕禾一口就喝掉三分之一,潤潤喉說:“我剛剛沒走音吧?”
容西臣笑:“沒有,還跟小時候唱歌一樣。”
“什麽?那時候我聲帶還沒長開,唔不對,你在拐彎抹角說我唱得難聽!”夏輕禾怒目橫陳地盯住他。
容西臣邊笑邊拉她回座位,“不難聽,我什麽時候說你唱歌難聽過?”
夏輕禾仔細思考了下,喃喃:“确實沒有。”說她唱歌難聽的那個人,她根本不記得那個人的樣子,而心頭有一瞬間沉了下去。
那種時候,誰會記得清。
顧森奈稍稍側身倚着沙發,目光深沉,他一直看着走回座位上的夏輕禾。
文晏好笑地望着他,說道:“容西臣,容局長的愛子,剛從軍營裏出來,不過那小姑娘是誰,他們兩個是不是男女朋友關系,我就不知道了。”
“夏輕禾,”語氣清淡如微風,顧森奈轉眸瞧着文晏,神情微冷,他不太喜歡小姑娘這三個字。
文晏狐疑道:“你們認識?”
他眸子裏的光落在手中的酒杯,聲音微低:“很快就會認識了。”
當年的事,他未曾忘記,他只想知道小女孩還會不會記得他。
空靈清寧的民謠小調蕩漾在整個桃花塢,婉悅絕妙。
夏輕禾的酒量有些淺,三人合起夥來灌容西臣喝酒,誰料容西臣還沒醉倒,她就先挨不住酒勁了,不敢再喝,只坐在一旁看于山櫻他們各種套容西臣的話,當初容西臣不告而別的原因只有她和于山櫻知道,話一講出來,蕭立煥立馬暴走,罵他們都是白眼狼,居然不告訴他。
話套來套去,容西臣始終沒說出後續發展,于山櫻拍桌子拿起酒瓶對着容西臣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你突然回歸是不是為了和那女生再續前緣?我都打聽好了,那女生是咱們學校的,就在文學系,怎麽樣,要不要兄弟幾個幫你呀?”
容西臣微微一笑:“不是。”他眼角的餘光瞥向身邊微醺的夏輕禾。
蕭立煥忽然悲憫着一張臉,舉杯碰了碰容西臣的酒杯哀嘆:“同是天涯淪落人,舉杯消愁還是愁,咱也別憋着,不痛快就說出來,高中三年都沒見你喜歡過什麽人,因為文學系那姑娘去當兵,兄弟服你!來,走一個!”
容西臣依舊淡淡地笑,“別說我了,說說你們吧。”
蕭立煥指向身旁的于山櫻說:“她,每天和蔚東成雙成對,在輕小禾面前秀恩愛。”
又指着夏輕禾:“她,被我和小櫻熏陶了兩年,依舊是愛情白癡單身狗一只。”
“滾,誰讓你說咱們輕禾了!你才愛情白癡!你是陷入失戀狀态的魔頭酒見愁!”于山櫻重重打了蕭立煥倆拳頭。
“我是酒見愁,那你就是李莫愁!”
“老娘一把拂塵掃死你!”
夏輕禾徹底被他倆逗樂,站起來去洗手間,于山櫻說陪她去,她搖頭。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意識是清醒的,但四肢有一丢丢不聽使喚,她往走廊的拐角處走去,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迎面而來,她連忙收回腳步,卻不太站得穩,那人及時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才沒能往後傾倒。
“不好意思,謝謝啊,”她說,臉上很抱歉地在笑,似是将這場小意外都歸咎為她的責任。
“沒事,”他緩緩松開夏輕禾的胳膊,微韞的聲音富有質感。
夏輕禾站穩後擡頭一瞧,迎上一雙清清涼涼的桃花眼,狹長又深邃,走廊裏的燈光比外邊要明亮得多,她便是清清楚楚地看着眼前的人,今天輾轉了數次,她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他迎面對視了。
想逃,可她卻像個木頭一樣僵在那裏,根本挪不動腳,而他好似也不着急走,就那樣安安靜靜地與她四目相對。
緊張在心裏瘋狂滋長,臉頰蒙上一層粉色,這個男人為什麽要用這種眼神盯着她,不行,再這樣下去她不是木頭也真的成了木頭。
夏輕禾往後挪了挪沉重的步子,卻只邁開一點點距離,她的意識很清醒,逐漸倚着貼有浮雕花紋的牆壁,後背泛起大片的冰涼,臉上仍然是歉意的笑容,她擡手往後邊指了指說:“盡頭就是洗手間……”
實在找不到話來說,随口就說了這句,夏輕禾本來就囧,現在好像更加囧了,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不過他應該認為自己喝醉了才這樣,夏輕禾有一瞬間覺得酒是個好東西。
把他當成問路的。
顧森奈的嘴角微不可見的笑了笑,他朝前走了幾步就停下來,稍稍側頭瞧她,她仿似受驚一樣,身體更加貼緊牆壁,口吻淡淡:“牆壁涼,容易感冒。”簡單的話說完,他便往前頭走去。
夏輕禾微愣,看到他走遠了這才松掉一口氣,這時于山櫻跑過來,見她發愣就用力拍她的肩膀說:“傻了你,去洗手間那麽久,還以為你被拐跑了!”
确實差點被拐了心神。
夏輕禾笑了笑說:“我們回學校吧,時間也不早了,再待下去,蕭公子連路都走不動。”
“OK,”于山櫻勾住她的手臂,兩人邊走邊說笑着。
四人打車回學校,容西臣把蕭立煥扶到寝室後就回家去了,于山櫻一到寝室就開始忙着卸妝,連她男朋友蔚東打來的電話都沒空接,夏輕禾洗漱完畢就爬床睡覺。
她今天很累,特別是那個男人的眼睛,就像是有星星,她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如果那時候她再多喝點酒,指不定會抓住他,研究他的眼睛裏到底有沒有星星。
周三早上,夏輕禾沒有課,等她睡醒就已經11點了,于山櫻和另外兩位室友還在睡覺,放在床籃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她拿起一看,是Lea老師将昨天的報酬打到她支付寶裏了。
她翻開通話記錄,剛把容西臣的號碼存起來,微信就彈出對話框,“輕禾,醒了麽,下午有課嗎?沒有的話,我想來找你。”
夏輕禾正要回消息,于山櫻翻身起來,伸着大懶腰跟她說:“餓死了,咱們起來吃飯去。”
周馨與吳沁也睡醒了,四人商量一番,決定趕緊起來去食堂吃紅燒排骨,然後上課。
“下午是市場營銷學,兩節課,”夏輕禾回了消息就下床去洗漱,一切都準備好後,夏輕禾找遍了桌上的每個角落都沒看到她的法語書。
“找什麽呢?”于山櫻從洗手間裏走出來。
“我的法語書,不知道被我放哪兒了,昨天還帶去翻譯的。”
書上記了很多重要的知識和信息,找不到就慘了,那可是她辛辛苦苦記了好久的筆記,要是真不見,就憑她這丢三落四的毛病,可以去死一死了。
“應該是昨晚我回來随手扔在了哪裏,快幫我瞧瞧你們的桌上,小法法,快出來~”夏輕禾繼續在寝室裏到處上翻下蹿。
周馨邊穿衣服邊疑惑地說:“昨晚你們回來,我沒見你拿書啊。”
吳沁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鏡,也說:“是呀輕禾,你會不會忘記帶回來了?”
“你們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輕禾你昨兒來桃花塢,好像什麽都沒拿,我就看見你帶了個小黑包,”于山櫻說道。
夏輕禾這才恍然大悟,把昨天發生的事一件件捋順,最後得出一個不好的結論。
她、她好像把書落在了翻譯的隔間裏!
這個破記性。
夏輕禾拍拍腦門,趕緊打電話給李蔓,可李蔓說她沒見着什麽法語書,宋磊也是。
沒有辦法,夏輕禾只能找Lea老師幫忙,Lea讓她耐心等等,已經拜托昨天的那個女經理去找。
找書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折騰了一個半小時,四人終于出門。
市場營銷學的老師是個中年男子,講的課有點枯燥,後面幾排的學生大都在做自己的事。他們四個坐在倒數第三排,于山櫻在和男朋友聊微信,吳沁是個動漫腐女,正在專注她的腐女世界,周馨則擡頭聽老師講課。
夏輕禾将四千塊轉到奶奶的卡裏,剩下的留着做生活費。祖國越來越國際化,她也不能落後,翻譯這門職業很吃香,奶奶又有退休金,她和奶奶的生活不愁,不過七月份到法國游學需要一筆數目不小的錢,看來她得多多掙錢才行。
想着想着,微信又彈出對話框來:“那等你上完課,我和立煥在南方以南等你們。”
“嗯嗯,”纖細的手指迅速打出這兩個字,點擊發送。
接近下課時間,Lea發來消息說她的朋友去問了,沒找到書。夏輕禾萎靡地趴在桌上,課也聽不
進去,一心只想着那本書。
就在上個周六,趙姨來家裏看望奶奶,她無意中瞧見有人給趙姨發了一個地址,而那個人的署名是蘇清。
她心中頓然升起一抹難掩的激動與歡喜,當時手中只有于山櫻剛給她的書簽,她便把地址記在了書簽的背面。
蘇清,多麽美麗的名字。
記憶中那張光華萬千的面龐,曾在每個日夜裏陪伴着她,她在七月出生,正是夏風和煦、森林蔥郁招搖的時候,于是就有了夏輕禾這個名字。
而這個人,便是她十六年未見的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已補齊,敬請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