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吵架

第79章 吵架

第一世的記憶有些淡了, 郁格桑已經不是很能想起來,那時候她換牙,是否有現在這麽尴尬。

反正, 她現在是覺得挺尴尬的,盡管知道這是一個正常的生理現象。

為了不講話就漏出缺掉的門牙, 郁格桑纏着郁蘭香給她做個口罩。

郁蘭香在醫院見過醫生戴的口罩, 不過那個是醫用的, 基本不賣。

她就找了柔軟的細棉布,是上次到供銷社買衣服順道買的碎布頭找出來的,挑了好看的嫩黃色, 給繡上幾朵小花,一個可愛的口罩就做好了。

郁格桑很喜歡,感覺這都像一個漂亮的裝飾了。

事實上她戴着去上學,班上的女同學見了都喜歡,沒忍住過來問郁格桑這是什麽。

得知是郁蘭香仿照醫生戴的口罩做的, 紛紛誇郁蘭香手巧,還想着回家自己也做一個。

她們不像郁格桑手笨, 都十來歲的姑娘了, 大部分都會做一些基本的針線活,這個口罩看着不難,自己做完全沒問題。

至于碎布頭, 那偷偷扒拉一下總是可以的。

如果事發挨打,那也是事後的事情了。

從這就可以看見, 愛美的女生是不分時代的。

然而, 戴口罩的第一天, 郁格桑就被吳思紅訓了。

“上學就上學,戴着那花裏胡哨的東西, 是心裏沒學習,還是臉見不得人了?”

吳思紅站在郁格桑面前,板着臉“脫下來,我的課不允許搞這些小資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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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郁格桑和虎子升到四年級以來,吳思紅第一次正面訓斥郁格桑。

五十年代,沒有開展那十年運動,老師的權威對學生來說是不可抵抗的,全班都已經安靜下來,臉上沒有嬉笑表情,唯有那雙眼睛才能洩露內心的想法。

郁格桑按住想動的虎子,摘下了口罩。

看着這兄妹聽話又憋屈的模樣,吳思紅那瞬間湧起莫名的快感,似乎這段時間以來內心積蓄的壓抑都釋放了一些。

她甚至沒有多想,手快過腦子,一把搶過郁格桑手裏的口罩扔在地上,“小小年紀不學好,這堂課你站着聽!“

說罷,轉身要走向講臺時,還踩了一腳地上的口罩。

“吳老師。“

全班安靜的情況下,那句吳老師就特別地清晰,無法裝作聽不見。

吳思紅也不認為一個八歲小女孩能做什麽,很淡定地轉過身,“還有啥事?”

“第一,口罩是我的私人物品,學校沒有校規規定不能戴口罩,你說你的課不能戴,我尊重你,但這不是你可以随意搶我東西還毀壞的理由,你這是無故毀壞我的個人財産。”

“你……”

“第二!”郁格桑直視吳思紅,沒有任何畏懼神色,“口罩是我娘用碎布頭縫的,如果這也算小資風氣,那穿着布拉吉,戴着耳環,還穿小皮鞋的吳老師,是不是從頭到腳都被資本主義腐蝕了?”

這年代,越窮越光榮,小資風氣,資本主義,這些是要上升到成分層面的。

郁格桑本來不想這樣怼一個老師,但是吳思紅做法着實過分,上來就給她蓋一個小資風氣的帽子不說,還把她娘做的口罩踩髒了,她心裏頭實在憋不住那口氣。

吳思紅完全沒想到一個八歲的小姑娘那麽會說話,說話還那麽毒。

她有點慌又很氣,“胡說八道!我根正苗紅家裏都是老革命,資本主義的帽子你也敢扣在我頭上?!我看你是被你那個娘給教壞了一肚子壞水看我不好好教育教育你,不把你板正過來我就不配做這個老師!”

說着抄起教鞭就要往郁格桑身上招呼。

這時候,老師體罰學生是常見的事,吳思紅打過不少學習不好學生的手板子,還是第一次直接學生身體,但她半點不虛,腦子裏只要好好教育一番郁格桑的想法,讓她知道胡說八道是什麽後果,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攔下,更沒想到自己會被打。

不,說被打是過分了,準确描述應該是虎子抓住了她的教鞭,還一把把她推開。

穿着帶跟小皮鞋的吳思紅重心不穩,就跌撞在學生的座位上。

全班都轟地一聲,對這情況不知道是意外還是起哄。

蔣甜甜更是直接從座位跑出來,一把扶住吳思紅,“媽,媽你沒事吧?”

又狠狠瞪向虎子和郁格桑,“我跟你們拼了!”

說完猛地沖向郁格桑,一副要揍人拼命的模樣。

郁格桑自然是閃躲的,她的目的又不是打架。

結果蔣甜甜打不到她又去打虎子,虎子有天然的身高優勢,一手就把蔣甜甜給推開了。

吳思紅見狀更氣了,目光四下看了看,随手就抓起離她最近的一學生的軍用水壺,直接砸向虎子。

“哥!”

郁格桑驚呼出聲。

“嗷!”

很驚險地,虎子躲開了,結果卻砸到後面的同學。

那本來在看戲的男學生一個不留神,腦門哐地一下,嗷出聲來,手一摸,一個大包。

場面一下子很混亂。

**

學生與老師發生沖突,說出去大家都要說是學生的錯。

不過在這次事件中,吳思紅的身份卻比較尴尬,她不僅是老師,還是虎子親生父親的妻子,帶上了這層關系,再看待這件事,人們就不覺得是學生和老師的矛盾,而是繼室和前頭孩子之間的矛盾。

“那兩孩子學習成績那麽好,向來是第一名,也沒見他們頂撞別的老師,肯定是後頭那個,看前頭的孩子心裏不爽快,找機會出氣呢。”

“聽說是那姓吳的先把孩子親娘做的東西給扔在地上踩,人孩子氣不過,替自家娘說了幾句話,她就要打人啊,另一個孩子護着妹妹,就推了姓吳的一把。”

“我覺得人孩子說的對,那姓吳的天天穿裙子戴耳環的,就是被資本主義給腐蝕了!”

或許是吳思紅平時在家屬院的作風讓部分軍嫂看着不高興,又或許是人們向來同情弱者,哪怕當初吳思紅堅持說自己和蔣衛國結婚不知道有郁蘭香存在,但大部分家屬對這話是不信的。

畢竟建國初,着實發生了好幾起農村軍嫂‘尋夫‘或者被離婚事件,可憐的都是那些農村軍嫂們。加上農村軍嫂和城裏軍嫂向來玩不到一塊,天然的身份上,他們是站在郁蘭香那一頭。

自然,有踩吳思紅的,就有為吳思紅說話的,本來一個正常人只要性格不是特別奇葩,都會有朋友。

在學校,還有老師跟吳思紅交好呢,就在校長辦公室裏替吳思紅說好話,堅決把這事件定格在學生毆打老師上,要求把郁格桑兄妹開除。

這話說到吳思紅心坎裏去,她早就希望能把這兩人從部隊小學弄走了,眼下有了這機會,可不得要借題發揮。

在校長辦公室裏哭訴,說她教書以來就沒遇到過這樣的學生,她是教不了了,要麽讓他們走,要麽她就不教。

還要郁格桑和虎子給她賠禮道歉,給蔣甜甜賠禮道歉。

身為倆孩子的母親,事發後就有虎子的朋友偷偷翹課去把郁蘭香找來。

郁蘭香匆忙趕到的時候,就聽到吳思紅要郁格桑和虎子賠禮道歉的話。

本來在趕來的路上,聽說事情起因和結果後,郁蘭香就想着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家孩子道歉,不能讓孩子沒書讀。

但聽到吳思紅親口說要孩子賠禮道歉,還要跟蔣甜甜道歉,她腦袋那根弦嗡地一聲就斷了。

“我還沒死呢你就敢磋磨我兒子我閨女?憑啥給你道歉啊,你算什麽啊?還要我兒子給你女兒道歉,她受的住嗎她?小婦養的玩意!”

“你!你這個愚昧村婦!罵誰呢?我跟蔣衛國有結婚證你有嗎?你孩子才是私生子野種!”

“我喝過公婆茶收過公婆禮你收過嗎?我兒子是寫在族譜上的你女兒呢?”

“都啥年代了還公婆禮,我和蔣衛國是對主席宣誓結婚的!”

兩人在辦公室就吵了起來,眼見着吵出火氣要上手的時候,陪着吳思紅來辦公室的老師突然叫道,“哎呀吳老師你咋出血了!”

吳思紅低頭一看,果然有鮮紅的血液順着小腿蜿蜒下來,她猛然想起自己快一個月沒來大姨媽,想到某個可能,臉色一白,吵架時只覺得隐隐痛的肚子,現在都劇烈痛起來。

“孩子,我的孩子……嗚嗚我的孩子,快送我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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